清明的思念-怀念我的母亲


图/文 王国强

我与母亲不相见已十余年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她宽厚仁慈、勤劳善良的一生,很多事情是值得我永远回忆的。

2008年的秋天,那是一个风轻云淡、秋色宜人的周末早晨,母亲走过她七十六年坎坷又欣慰、平凡而骄傲的人生历程,永别了她牵念一生的儿女儿孙,驾鹤西去。自此,母亲半生苦难,半世香甜的中国典型的农村妇女坚毅、勤劳、善良、质朴的形象成为了永远的记忆,留给了我此生无法割舍的深切怀念。

我家在生产队是困难户,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一人在家耕田种地,家境是贫苦的。和我们来往的亲朋邻里也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

由于没有男劳力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在生产队我们全家吃的是照顾粮,年终分得的口粮除去母亲一年争得的工分相抵外,还必须要上缴生产队一笔现金,这得从父亲微薄的工资里做好预算扣留下来,以便年终上缴。而且分得的粮食也要比别人家的要少,因此每年在吃饭的问题上都会有一个青黄不接的艰难时期。然而由于母亲的聪明能干,一家人总能度过这些危机,勉强过得下去。

母亲是个好劳动。从我能记忆时起,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全家七口人,但都是老少占多数,在田里地里能干活的也只有母亲和姐姐,早晨母亲把饭煮了,还要种田,种菜,喂猪,收拾家务。

母亲这样地整日劳碌着。我读初中的时候就很自然地在旁边帮她的忙,跟着到田里地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记忆深刻的是跟母亲到菜地种菜,什么季节种什么菜,黄瓜、丝瓜、辣椒、白菜等,这个时期母亲教给我许多生产知识。

早年母亲在生产队跟着一帮大男人上工下工开荒种地,干一个标准男劳力的活,但得到的工分却是普通女劳力的,有时还要打折。真不知道当时生产队是一种什么劳动力价值的分配机制,同工不同酬,这种落后的腐朽的带有极端性别歧视的规矩竟然在当时的农村广泛存在。深秋初冬,农闲的时候得赶紧到几十公里远的黄花大岭砍柴,积累一个冬天的柴火,以便做饭及取暖之用。清晨出发,中午过后才回,母亲的同伴都有她们的丈夫或子女接到半路,唯独我母亲没人接,一肩挑到屋。而且都是深山布满荆棘的小路,又是陡峭不平,空手都走得费力,何况肩挑重担。当时每年送公粮到东湘桥,三十多里的路还要担百来斤担子,这对一个弱女子是多么的艰难了。“看到屋,走到哭”。几十里山路啊!渴了喝口山泉,累了停下歇歇,人家往回走了,而我的母亲还在去的半路。我不能想象母亲那瘦弱的身躯是怎么咬紧牙关坚持下来的!

所有的坎坷在母亲的脚下都走出了平坦,所有的困难在母亲的面前都低下了狰狞的头颅。这就是中国朴实的劳动妇女骨子里的果敢坚毅、永不屈服的精神。

母亲在生产队始终是上工最早,下工最晚,干活最多,赢得村里社员和队长的好评,大家一致推选为先进劳动者,还奖励了一条毛巾。在那个年月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毛巾也是很难得的了,最重要的是这有力地证明了在家里是我的好母亲,在生产队是受人尊敬爱戴的好社员。

母亲先后共生七个子女,由于当年缺医少药,其中三个夭折,只存活我等四姊妹,这在母亲心里是多么惨痛悲哀和无可奈何的事情啊。“万爱千恩百苦,疼我熟知父母!”母亲对我们四姊妹的成长倾注了毕生的精力和心血。由于我父亲长期在外地工作,奶奶又年事较高,抚育子女也只有母亲一人负主要责任了。白天干田地工夫,子女交给奶奶看管,早晚除操劳家务外,就是哺儿育女。倘若我们姊妹哪一个偶感风寒,母亲既担心,又要寻医问药,常常累得心身疲惫。

“母苦儿未见,儿疾母不安”。

我出生五个月,就患小肠下坠,当时痛得嘴唇发紫,哭闹不宁。乡下医生无能为力,只得步行送零陵医院就诊,其间往返一百多里,又遇凄风苦雨,只能风雨兼程,母亲脸上流淌的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一股股密集的水柱直往母亲脖子里钻,衣背浸湿,凉意透心,其痛楚和艰难是可想而知的。时至今日,虽年月有些久远,但此情此景在父亲的口述中一直鲜活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不曾有丝毫退色。

1987年妹妹患眼疾,市属医院无法施治,须去长沙就诊,母亲又陪同妹妹前去长沙诊治,先后两次共费时四十多天,一直到病愈才回家。虽有哥哥全程陪同,问医求药不须过问,但母亲的那份担忧和焦虑写满双眼,母亲心里那道承载所有苦难的情感坝堤几乎到了极限。屋漏又糟连夜雨,回家后,家养的一只大狗被人偷走,菜园里的一块大蒜也被人不留一根的扒光了。母亲见此情景,双眼的睫毛再也承受不住盈满眼眶泪水的重压奔流而出,泪水透溢着酸楚、无奈和无助。

即便这样,母亲非但没有被接二连三的遭遇和挫折所击倒,反而更加坚强,愈挫愈勇,在她的操持和坚守中,家又有了往日的温暖和祥和,烟火和炊烟又回归了这间简陋的民宅。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母亲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她知道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家无读书子,富贵从何来?”所以她一直对我们姊妹读书的事看得特别重要。在当时那个能填饱肚子尚属不易的年代,在生活极端艰苦的条件下,每天早晚从不以家庭琐事耽误儿女的学习,再忙再累都独自一人顶着,以此来支持和鼓励子女们奋发向上。有时早晨妹妹赶个早到田地里割猪草,想减轻点母亲连轴转的辛劳,母亲知道了总是不让妹妹做。“你读好你的书,不要落下了功课”,母亲的责备中时常带有一种怜爱和心疼。母亲总是省吃俭用,千方百计安排子女升学深造,特别是我读高中的三年,母亲的关怀和细心让我惭愧万分。一次母亲托回家吃酒的在地区公安处工作的舜奇哥给我带来十元钱,补贴我的生活费,在当时已是不少了。我记得当时一个月的伙食费最多是25.0元(还包括米钱),那么这十元钱就可以让我这个月的吃饭的质量问题提升一个层次了,节约一点的话,还能保证下个月的伙食有足够的流量。在吃穿上母亲尽量满足我的需求,唯独没有她自己。母亲在家吃得简单,一般是豆子酱、萝卜干、自己种的青菜,能饱肚子就成了,那敢有对美食的奢望!穿衣也是极普通的布料,干净整洁就好。日子在日复一日的平淡和盼望中流逝,精力和体力的过度透支使得母亲的黑发泛起了霜花。在我们四姊妹中,除姐姐小学毕业外,其余我们三姊妹都接受了高等教育,完成了所学专业的学习。特别是哥哥十六岁高中毕业就以优异成绩考上大学,是我们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这在我们那个贫穷落后的山村的确是一件让人奔走相告的大喜事。母亲也因此,苍白的脸上多了些笑容和骄傲。

“儿行千里母担忧,别去家乡渭水流”。

2001年初夏我南下广东,远渡琼州海峡来到海口打工,第一次离开家寻求生活的发展方向,总觉得这与自己所学有些格格不入,难免生出不少酸楚。在这举目无亲的机遇与挑战同在的天涯海角我进了一家工厂,在一个家乡熟人的介绍下跟着一个有些刁钻的师傅学习机车驾驶,由于自己心浮气躁,一周下来竟然没有一点进展,难为了师傅的一番苦心,我也再没有学这个了,于是又转到车间当一名流水线工人,可是跟之前相同的情况又一次发生了,自己受不了这份工人的“罪”又没干了。后来跟母亲通电话,母亲在电话那头说,“小川(我的小名),在那边怎样?实在不行就回家吧,不是每一项工作都适合你的。”言语中透出母性的光辉与牵挂,“知儿莫如母”。我的这份“清高”与“无为”最终击败了自己,平生第一次短暂的海南寻梦之行在沮丧和落寞中宣告终结。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母亲竭尽全力把儿女们都拉扯大,本是您应该生活得更幸福一些,应该得到儿女更好的孝敬,可以更加开开心心的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的时候了,可您竟然撒手人寰匆匆离我而去。人生能够享受母爱是多么地幸福,可如今“子欲养而母不在”了。母亲是突然离我而走的,我没能在她面前端一杯茶,递一杯水,这让我倍感内疚!时至今日每每想起这些,常常是眼眶湿润,不能自已。

我应该感谢母亲,她教给我与人为善待人诚恳的立世之道。这使我在以后多年的职业生涯中保持着亲和有力的好人缘,深得朋友同事首肯。使我从来没感到过孤立无援。

我应该感谢母亲,她教给我生产的知识和朴实节俭的好品质。鼓励我从小就要继承和发扬祖辈的优良传统,养成吃苦耐劳的坚强意志,后来我一天比一天更加认识:只有这种知识,这种意志,才是世界上最可宝贵的财产。

母亲现在离我而去了,我将永不能再见她一面了,这个哀痛是无法补救的。母亲是一个平凡的人,在母亲的身上正集中体现了中国千百万劳动妇女的表里如一、质朴谦逊的本色,勇敢、坚毅的品质。

“坟头除草泪飞频,生我此身泉下人”。

今天是清明节,天气清朗明丽,我来到您轻烟薄雾的墓前给您老人家扫墓,轻抚您的坟头。燃香烛,点黄纸,跪坟前,悄声诉旧言。一拜您来世身体长康,二拜您来世欢乐满怀,三拜您来世江南的乡下再做我年轻的母亲。

愿母亲在地下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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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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