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大赛(第14季)丨张树金:小树林里的鸟叫声

小树林里的鸟叫声

张树金

我的家门口有一片小树林,区区几十平方米。偌大的一棵黄葛树形似一把巨伞。几棵梧桐、榕树和果树做伴。走出小区就是繁华的闹市,走进家门就是宁静的港湾。

每天清晨,总是伴随窗外这片林子的鸟叫声自然醒来。很多人说鸟语难懂不好表达,比如噘儿噘儿噘,喵啊喵啊喵—真搞不懂是什么鸟儿发出的、代表什么意思。有时觉得就是在招呼我“起床了”“上班了”“包谷熟了、开饭啦”······但不管什么叫法什么音质,我听起来都是美妙的曲子,有的像单管独奏,有的像管弦和声。尤其那从小就熟悉的麻雀和斑鸠发出的叽叽喳喳、谷咕鹄的声音,如小棉袄小可爱小闹钟,似涓涓细流沁人心脾。节奏欢快,充满童趣。连做梦都伴有鸟儿飞翔的倩影。春夏秋冬,不舍不弃。

每当走出家门,那些鸟儿在树枝上路面上望着我,左顾右盼,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在护卫和目送着我。

“臭美吧,都快退休的老头了,还是多想想如何开启人生下半场吧。”夫人调侃我。

不久,发现麻雀家庭新添了一大群袖珍小宝宝,稚嫩的小不点儿跟着她们的父母跳来跳去,像在学习说话学习觅食的技巧。我好喜欢,从内心把她们当成自己最友好的朋友,巴不得她们能向我开口说点什么,我能为她们做点什么。那必定是有求必应。

新冠疫情突如其来,工作更加繁忙。偶尔回家休息,居然睡过了鸟儿叫醒的良辰美景。出门一看,林子里来了一群新的鸟儿,几只、几十上百只,铺天盖地扑向那片林子,气势恢宏。看上去个头儿比麻雀大比斑鸠略小。一身黑毛,体态健硕。锋利的尖嘴在人车共用的行道上觅食,不时发出砰砰嚓嚓的声响,毫无畏惧感。

那些小麻雀呢?

我明白了,一群不速之客侵入了这片领地,赶走了这里的原著居民!早上起床,听到的是那“驾,驾驾,驾驾驾”的声音——那是黑色鸟儿的声音,清晰而尖锐,像古代商人赶驴远征的口哨声,让人心急。

晚饭后出门散步到一拐角处,突然一阵噗噗噗的急促的声音响起,随即一股妖风吹过令颈椎发凉。转身一看,一对黑色的鸟儿近在咫尺,压弯了一根枝丫,尘埃枯叶散落。那两对眼睛像四个黑洞要把我吸进去。我站立不动,睁大眼睛跟它对视。那对黑鸟扑扑一个弹跳朝我俯冲下来。吓我一跳,正在躲避,却见它俩绝地拉升飞走了。我想到了高尔基笔下的海燕,想到了航母上的舰载机。

但这种无端的惊吓还是产生了怨气。在心里骂这入侵者好丑陋,那展开的翅膀像泼妇耍横,那尖嘴猴腮像间谍的画像,那隆起的身体像刷墙的油漆桶。

连续几天,只要我出去散步,这黑鸟总会从我的左边右边和头顶飞过,那驾驾驾的声音特别刺耳,简直像幽灵一般。

可是不对啊!这林子离我这么近,我对林子里的鸟儿那么真诚那么友好,我们应该是好邻居啊!怎么换了一批鸟儿态度就不一样了呢。我沉默,百思不得其解。

这么多年,工作再忙,我都尽力保持早睡早起的习惯。半夜会醒来一次,会去趟厕所,会喝上几口冷开水再入睡。还好,骂了几句情绪释放了基本没影响到正常睡眠。

这天半夜醒来,有些头昏脑胀。看时间,跟往日的睡眠规律错开了整整一个小时。窗外传来“咕哒哒哒哒”奇奇怪怪的声音。我屏住呼吸聆听,这不断重复的咕哒哒哒哒的声音确认是一种从来没听到过的鸟叫声,感觉就是对面这片小林子里传出的。是这群黑鸟的雄性首领发火啦?还是被这个团队赶出来的“坏小子”在求偶?林子里其他鸟儿怎么休息?这声音像机枪打出的子弹像空中爆炸的炮弹。难道新来的天外不速之客要霸占这一小片林子霸占整个小区?这黑色鸟儿一身侠客,谁敢轻易招惹?!一连串的猜测疑问。

我起床打开窗户,夜色苍茫,林子漆黑一片。那声音分明来自林子外的某个制高点,洪亮、高亢,在万籁俱寂的长空中回荡。

麻烦来了。这下真的是睡不安稳了。还会有多少人的正常生活会受到影响?!

几乎每次莫名醒来,都能听到持续不断地那怪怪的叫声。换句话说,如半夜鸡叫的“叫鸡公”屡屡把我给吵醒了。莫名的紧迫感压迫感。几次翻身核对时间,最长连续叫过一个小时。以为叫累了该休息了。没想到迷迷糊糊刚要睡着了又被吵醒了。而且每次叫,还有同样的声音在相对远一点的地方附和、应答。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借助皎洁的月光想目睹这鸟儿的真容。可是,我把头探出窗外,那声音好像已经不在房前而在屋后。不对,就在自家屋顶上,又好像在远一点的树梢上。邪门儿了!

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又来一种全新的鸟叫声,“噘阿哇,噘阿哇,噘阿哇”,音调从低音开始,中音、高音直至声嘶力竭,像在发出最后的吼声炫耀最新式的武力,又像一位不知名的尤物在凄凉的呼唤或者发泄什么。这下麻烦更大了。两种高频声音在夜空中交替转播互相比拼,像产生了新的磁场,彻底紊乱了我的神经系统干扰了生活节奏。遇上妖魔鬼怪了!

从此,夜间睡眠出现严重不足,深睡眠由原来的六小时变成了五个小时甚至四个小时,情绪一度变得烦躁不安。连射杀它的想法都有了!

我诅咒: 是骡子是马白天出来溜达一下呀!自己闹腾不够还四处邀约其他怪兽瞎参合,这不是搞极限施压嘛!太欺负人了。

起风了。天色很快暗淡下来。天气预报,今晚有暴雨。我去关后阳台的窗户,正好那咕哒哒哒的叫声响了,就在离我不过几十米的地方。我心生一计,故意将窗户用力关上。“哐当”一声,一只鸟儿噗噗往后山飞走了。可惜还是未能见真容。我的一只手背却被蚊子扎了一下。猛一掌打去,那蚊子逃脱了,但很快又飞了回来。显然还不知足。我用双手做好随时“捧杀”的准备。可那蚊子像盯着我的眼睛转悠,总能逃脱我的正面攻击。一会儿不见了。就在我松下一口气的时候,只见那蚊子一个俯冲直接钉在我小腿上。我小心翼翼弯腰又是一个巴掌,蚊子落地不动了,还飘落下一丝被打掉的残腿。我以为蚊子被打死了,轻轻用脚去触碰,它居然再次飞走了。这才几个来回较量,这该死的蚊子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装死!智商高啊。

一场暴风雨后的清晨,我在小区环道上晨跑。一只鸟俯卧在有些污浊的路面上,展开的双翼现露出灰色夹带少许暗黄的羽毛。凭感觉,体量应该如斑鸠大小。走近一看,死了,周围散发出一种腥臭味儿。

新冠疫情刚刚稳定下来, 难道有人又偷猎了吗?

物管说,最近是有反映说鸟被打了,还收到一只受伤的小鸟儿救治。我将信将疑。

不过从那晚开始,那怪怪的鸟叫声来得晚了,频率短了,气息软了。同类的附和声也没有了。那噘阿哇的叫声居然也消失了。心中一半欢喜一半忧愁。

巧了。那正是我卸任的前一夜。

几个月后。夕阳西下,微风吹过,清爽宜人。我到后山散步回来的路上,那奇怪的鸟叫声再次响起,像一声惊雷划破长空。我判断这声源就来自正前方一排整齐的梧桐树上。走着走着,又像跳到了后排的榕树上。一路搜寻,却在一棵果树后面的屋顶上看到了一只鸟儿。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我小心翼翼驻足观察,那声音跟这鸟儿咽喉部位的颤动同频共振。就是它!

可是,转眼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了。因为这鸟儿的体型比成年麻雀还显纤细,羽毛淡黄偏浅灰有些老气横秋弱不经风。怎么也难以想象发出来的声音动静那么大,那么另类,那么歇斯底里亢奋无比!那附和的声音呢?那噘阿哇的叫声呢?那干扰睡眠的强烈磁场是一种鸟儿发出的还是两种、多种鸟发出的?难道这种鸟儿能在不同的时段发出不同的叫声来迷惑人?我迅速拿出手机想拍下它的真容。可就在对焦的瞬间,它却噗噗噗飞到旁边一栋楼的屋顶上。我继续移动手机,它像明白我的意图再次腾空而起,飞到屋顶另一边又扑扑飞到屋顶这一边;立足未稳又匆忙飞起,动作笨拙而艰难。如惊弓之鸟。它受伤了吗?流离失所了吗?落单了吗?

我明白了,它一定是以为我拿的是武器要射杀它。可能它凭直觉我不是坏人。它也想认识我了解我又担心自己丢掉性命丢失领地。

突然萌生恻隐之心,赶紧收起手机不照了。想问问它,我能帮上忙吗?找医生找食物都可以。可是,它飞走了。

从那以后,窗外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于是我默默提醒自己:这鸟儿,无论身份身段声音好坏,都是大自然的杰作,从本质上讲跟人类都是同“根”而生。我们原本无冤无仇,为何要耿耿于怀呢。太平洋足够大,彼此安放和谐共生繁荣发展不好嘛!

只是那群黑色的鸟儿不久便飞走了。叽叽喳喳的麻雀声和谷咕鹄的斑鸠声又多了起来。也许这群黑鸟儿是专门来给我报信的呢,亦或是提前帮助我启动下半场生活的发令枪手。我有些后悔,错怪它们了。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点儿。

生态好,林子虽小鸟儿可不少。多样性才是事物的真相也是世界的需要。我得学会一些动植物知识,也要保留一点点斗争精神,万一真有人对鸟儿下狠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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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1

标签:斑鸠   真容   林子   麻雀   鸟儿   叫声   蚊子   屋顶   睡眠   声音   大赛   张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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