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感之旅:那些挥手的孩子和女人


我去年曾经写过那些看着我的摩托疾驰而过向我招手的藏族孩子,期间也有极少数的成年人向我挥手,而进入仲巴县和临近聂木拉县之后,曾有成年人向我竖中指,快到樟木口岸的时候,那里的孩子几乎都是对我竖中指,包括小女孩儿,我在进入樟木被挡住,无奈返回的途中,还在后视镜里看到一个放牧的人用击打牛群的“乌朵”(也叫“俄尔朵”)对着我的背影瞄准,我知道他不敢打我,但是这么不友好的举动,让我很不爽,而且我十分确定,如果是在混乱时期,说白点儿就是如果中央政府失去对这类地区的控制,我的遭遇可能就不是石头砸后心了。

在甘孜的时候图图问我说为什么感觉很多当地很多人对我们并不怎么友好,图图说的这种情况我这么多年都有体验,虽然并没有明显的带有攻击性的举动,但是那种冷淡和排斥,以及偶尔的敌意,还是让我们感觉不太舒服。

我跟图图说,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生活条件比他们好,他们不平衡吧?再就是他们有信仰,而汉人除了钱和权,几乎没有有信仰的人,所以也可能在这方面对我们有些鄙视吧?

其实第一种心理很好理解,就像我们看着外国人来中国旅游,因为生计而疲于奔命的我们,看着外国人悠哉游哉的来我们的国家游山玩水,可能有些人也会心生嫉妒:我自己的国家,我都没时间去游览,凭什么你们外国人就可以这么有钱有闲来我的土地看我的风景,体验美好的人生?

我觉得当地人看我们的心态,可能大概类似吧?

昨天走到金沙江边的时候图图看着蜿蜒绵长的国道和高峻的群山,以及几乎没什么车辆通过的马路感慨地说:国家在这地方修这么好的路,这绝对是赔本买卖啊!

我说:不赔本,一点儿都不赔本,这种地方的投资没办法用直接的金钱收益来算,住在这里的人们,如果不修路,不通电,不修光缆,他甚至不知道中央政府的存在,僧侣将成为他们至高无上的王。

昨天我们吃饭的餐馆老板告诉我们,这个镇上的像样点儿的餐饮住宿,全部都是汉人搞起来的,藏胞除了每年五六月上山挖虫草,平时基本就是放牛,这里的孩子很多都是到了十来岁会去寺里修行,而去寺里修行,每月大概有八百元的收入,随着级别的提高,收入也会增加,如果进不了寺院,那就上山放牛,或者赋闲在家,偶尔务农,日子很是悠闲,因为政府给他们每人每年7万元的补助,而当地女性的地位是不高的,当地女性很喜欢汉族男性,希望能嫁给汉族人,但是很不容易。

他说的这一点我们这一路深有体会。

我们刚到甘孜那天,我在宾馆门前停下摩托,两个路过的当地姑娘就走过来搭话,问我们从哪里来的,要去哪里,还说我们骑摩托很酷,我因为有和达娃相遇的经验,不怎么敢接话,随意应付两句,本来打算把摩托停在门口,看她们老问我问题,就一拧油门开进了宾馆的后院,躲开她们的问话。

我们安顿好一起出来吃饭,图图告诉我那两个姑娘让我们带走她们,我没吃惊也没意外,小雨说这两个姑娘也真胆大,不怕咱们是坏人?我说:就算咱们是坏人,只要能带她们离开这个地方,她都乐意,对她们来说,还有什么比她们现在的处境更坏的?

我们因为有事,也因为躲避疫情,在甘孜住了3天,我脑子不够数,经常丢三落四,再就是每天续费后需要再刷卡,所以我每天出去都会把房卡放到前台,然后回来再取,这样一来二往就跟那个姑娘熟悉了,所谓“熟悉”也就是她问我答的次数多一些,然后拿了房卡赶紧走人,有一天我自己出去,因为存放头盔在前台多耽搁了一会儿,那个17岁的姑娘问了我很多问题,最后她终于问我能不能带她去我的城市,我心慌意乱,又怕回答的不好伤了她的自尊,我想了想说:不可以,我带你回去,我给我女人没办交待。她很失望的样子,又说她只是想跟我出去见见世面,并不想破坏我的生活。我说:我要是把你带到内地,就必须对你的安全和生活负责,但是我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有能力照顾你?

包括我们去加油站加油,只要遇到的是年轻的女孩子,都对我们很热情,愿意跟我们多说一会儿话,看着坐落在穷山恶水之间的一座小小的加油站,两个姑娘被晒得黝黑的脸庞上布满晒斑,小雨感叹地对我说:她们不是开放,也不是生性放荡,实在是这鬼地方太他妈不是人待的地方了!

我们那天去色达,一路遇到很多跟我们招手的小朋友,在当地人眼里,我们三个骑的都是“大摩托”,加上酷酷的头盔和有型的骑行服(我这一路基本没穿骑行服),还有风驰电掣的速度,让孩子们非常喜欢,色达路上我曾看到一个小朋友本来在家门口坐着,看到我们的摩托,他站起来就往路边跑,看得我心惊肉跳又满心酸楚,因为他家在一个高台子上,我生怕他从那个台子上掉下来,只顾了看那个小朋友,差点儿骑到对面的沟里去,我一把捏死刹车,前减呼哧一下沉下去,ABS立即介入,轮胎在地上拖了一条黑色的印子,我这才堪堪刹住车,我放慢速度向那个小朋友挥手,又揭开面罩想对他微笑一下,但是摩托的速度在那里放着,我始终不知道那个小朋友到底有没有看到我的笑脸。

孩子们不同,虽然他们生活在落后闭塞的地方,但是他们尚未完全被生活套上枷锁,还能左顾右盼,还能看看疾驰而过的风景,孩子们这一挥手,包含了太多,我觉得可能包含了对你的友善,也包含了希望你带给他们外面的礼物,更多更深层面的潜意识,我觉得是不是希望你能带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哪怕是带上他的灵魂。

从色达回甘孜的路上,除了很多孩子向我们招手,在路过一座桥梁的时候,我还看见一个大概三十来岁的女子也向我招手,她的表情羞涩,手也抬得不高,其实算不得是招手,应该是摆手,我看到她黝黑的脸庞上写满忧伤,就那样斜靠在栏杆上,看着疾驰而过的我们,眼睛里充满期待和无奈——“期待和无奈”是我的解读,因为数十次进入他们生活的地方,也跟很多当地人成了朋友,有僧有俗,所以对他们的生活和精神状态有一定的了解,我记得我第一次写我曾经在青海见到的一个姑娘站在她家门口的一堆破破烂烂的生活物资和牛粪之间看着我的眼神,我在日记中说那是绝望的眼神,当人过着牲口一样的日子但是又知道自己是人不是牲口却又摆脱不了这种生活的时候,就是那种眼神。

下午吃饭的路上我问小雨看见那个招手的女人没有,他说看见了,我问他看见那些招手的孩子和那女人有什么感受,他说孩子们看起来就是个傻乐,那个女人招手的原因肯定跟孩子们不一样,看起来挺伤感的。我跟他说:想起那些招手的孩子我就觉得难受,他说:那是因为你帮不到他们,然后加上一句:咱们都特么自身难保,你就别瞎操心了。

那天带着小雨和图图去见我的喇嘛朋友,他看我爬坡费劲,伸出手拉着我的手一起走,他的手肥厚有力又温暖,那一刻我感觉其实不同民族之间也能做到友善相处,到了他修行的房子里他向小雨和图图介绍自己说他和我是通过做公益认识的,他这么说让我很欣慰,似乎这是我这些年不停西行的一枚小小的勋章:即使是那些被我帮过的人删除了我的好友,或者拿了我的借款就此销声匿迹,让我一次又一次的被打脸和伤心难过,但总算有人认可我是在做公益。

公益终究是作用有限的,而我细小如蝼蚁的力量更是无济于事,但是我想借用一个看来的小故事说下我的心情:一个散步的男人看到一个小孩子把沙滩上被暴风雨推上岸搁浅的小鱼一条一条的捡起来送回大海,这个男人看着沙滩上成千上万的小鱼对这个孩子说:这么多鱼你救不过来的!小男孩说:我知道。这个男人说:那你为什么还在捡?又有谁在乎呢?小男孩捧着一条鱼对这个男人说:这条小鱼在乎

我做过的那些事,曾经被某个人在乎过,我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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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1

标签:甘孜   友善   色达   孩子   能带   小雨   小朋友   伤感   姑娘   摩托   地方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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