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德之前在青海：爬峨眉山，住在大庙里（3）

那时候胆子也真是太大了，怀孕三个月，四川的六月，竟然徒步，穿了一双凉鞋去爬峨眉山。

自己还是学医的，这不是大脑进水了吗！他也是傻子，一对傻子，真是傻透腔了！去爬峨眉山，啥也没准备，啥都没想，连个水壶都没背，就上山了。

从山根底下的报国寺到半山腰的洗象池说是有二三十公里的路，我们走的那条路没什么风景，中间只路过几个寺院。

爬这样的山，山路如此原始惊险，崎岖不平的千年石板路，即使年轻健壮的人也艰难，别说我这样的人了。

刚开始还有力气，可是没多远，脚上的鞋子也不行，脚开始疼得要命。他给我捡了一根棍子让我柱着，可是这六月的大热天，真是爬不动啊。

现在想想，这不是拿我和肚子里的儿子开玩笑吗，真要在半山腰出点事，那可咋办啊！

从路边卖野果子的老婆婆那买了一包野果子拎着，渴了饿了就吃一口，咬牙也要往上爬，死劲拼命地往上爬，也不知想啥呢。

在转弯路陡险的地方，有坐着的修路人，穿着破旧衣衫，饱经风霜的脸，岣嵝的身躯，像似祖祖辈辈和这山和石头在一起的千年石雕，几乎每个登山的人都会留小钱给这些修路人，我俩也给了。

长这么大，在这里，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了四川抬滑竿的人。原来我在‘红岩’小说里读到过。但这次真的见到，也给我惊叹坏了！

这些抬滑竿的人穿着草鞋，皮肤都像晒干了的老羊皮一样，精瘦精瘦的。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在肩膀上扛着竹子的滑竿，上面高高的坐着游客，在那么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呼呼的小跑着。一下子让我想起了老舍在骆驼祥子里描写的黄包车。

好像他也问了滑竿的价格，好像依稀记得几十元到洗象池，几十元对我们来说也太贵了。你想想，我们住一晚店最贵最奢侈的单间才十元以内，怎么可能舍得几十元坐滑竿，他说坐吧，我说不坐！

在坚持几个小时就到洗象池了，当天再傻也不可能向金顶爬了，慢慢爬吧，反正到天黑总能到大庙。

亦步亦趋的，傍晚天还没黑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洗象池，谢天谢地，真的要我命了，脚底都磨出大水泡了。

洗象池海拔也有二千多公尺吧，因为到了上面气温开始下降了。我们俩穿的都是单布衫，站在大庙门前冻得直打哆嗦。多亏有租军大衣的，五毛钱一件脏乎乎的，管不了了，赶紧租了穿上了。

洗象池是一个非常壮观的大寺院，进门以后问了可不可以住宿。说一晚上每人两元，可以席地睡在寺院大走廊地下。

走廊一圈很宽，上面有顶，边上有栏杆，但没有封闭的墙。我们赶紧进去找了一个靠里面木门角落的空地落下脚。不到一会儿，遍地都被人占上了。

坐在地下，我又冷又饿又冻，他让我占着地方，他跑出去找吃得去了。过了好久，天都要黑了才回来，抱着一包不知哪里买来的包子还热着呢，我俩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多包子。

他还从怀里掏出一小瓶白酒，让我脱了袜子，用酒给我揉脚，边揉边说起泡了，酒精可消毒，活血热乎一些，我都要哭了。

天完全黑了，忽然从大庙下面传来了低沉的轰鸣声。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天井里黑鸦鸦的坐满了人，说是和尚们手敲着木鱼，阿弥陀佛嗡嗡地唱呢。

那声音在空空的山间回荡着，扑啦啦惊起了一群群的鸟儿从树上飞起又落下，昏暗的灯光映出了一排排穿着酱红色袈裟的和尚们，微闭双眼，身体微微摇摆着，神秘的经文让我终生难忘。

他累了，裹着军大衣让我躺在他的怀里说这样可以暖和些，我转身看到距离我不到一尺的地方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我也累的不行了，但我怎么都睡不着，这一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了，敏感的我，这心一直呼呼地跳的不行，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随着下面大殿和尚的经声慢慢消失，朦胧睡意沉甸甸的向我袭来，听到了他那年轻有力的心跳声，我也沉沉的睡着了。

夜里忽然间惊醒，大殿的地下到处是躺着的人，我轻轻起来，踮着脚尖迈过酣睡的人群，来到南边靠山的栏杆那里往外看。

大殿就在半山腰，远处古树参天，一团团，一片片雪白雪白的云朵就在山涧和寺院之间飘荡，真是太神奇的景色了。

我站着那里仿佛就站在世外仙境里。因为雾太浓重了，露珠子像毛毛细雨一样落在我的身上和脸色，一会会就感觉自己的头发和身体开始像淋了雨一样湿漉漉的了。

2022.8,18 maom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