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韭菜夹子

文/王欣明

你递上来的馈赠礼物，我笑了。一脸鄙夷的笑，我不加掩饰。唯独在你面前，我可以不设防。

“你这人，是个偏向虎山行的人。”在你的茶舍，你端起扣碗，跟来一眼。不愧为西园驿站主人，看人心思透亮而不点破。

晚风吹起长裙。你站在红砖铺就的道上，等我上车。木门虚掩，廊道穹顶垂下串串紫红圆果，隐约可见它们摇曳的光影。我是从那头一路张嘴吸食，走出你家院子的。葡萄架尽头，一块块菜园子，也在三年前被你因势规划，呈长方形、椭圆形还有三角形。每一块菜地之间的小径，均用竹篱笆间隔，高不过齐腰，随手就可探过手去，摘下带刺的黄瓜，或是肥硕的刀豆。

“真的不要？”你手上勾着那袋菜，浅绛色汉服的宽大袖口，脱落出鸟状胳膊，“起阳草。”你轻盈的笑道，随手撩了一下太阳帽下的一缕长发。

入伏的太阳威力丝毫不减，斜斜的光线穿过合欢树，把光的影子泻在西山，那里满坡葱绿；泻在一幢二层白色建筑，那里金光耀眼；泻在你帽檐下的半张脸，那里瓷白的底色镶着一层毛茸茸金边。

“你天性阴浊，郁郁不开心。脉络不通畅，必致气血滞留”素锦，你连讲话的语调，都是略带沙哑的催眠鼻音，让我如何能拒。

“放心，我是农村孩子出身，”我转换一丝傲慢，“麦苗当成韭菜，笑话谁呢！”

你推起独轮车，身子松松垮垮离去，“正因如此，你浊气太重，怨气太深。”你要关闭你的西园了，“回吧。人过半百，还是不服人间烟火”。

早起跑步回来，见依在厨房一角的韭菜，忽然性情大发，我要烙韭菜夹子吃 让暑期在家的臻儿，大吃一惊。摘取起阳草圆硕茎端的枯叶，分成玉米棒子粗细，拿晶亮的刀一寸寸切了。只那清脆的咯吱声，就听出了他们的欢心。吊了黄亮亮的鸡蛋饼，同样切成肉丁样，拌了北海的新鲜虾皮，调上拉成丝状的黄油，闻闻，香得惬意。太阳的味道，从地里割了来，氤氲在鼻腔周围。

人生万事须自为。之后的事，就非常简单了，和面，摊饼，使用木筷摊在半面，双手对折，压压夹子边沿。一个农村普通半月牙面食，就成了，这得益于在农村小时看过、吃过。最妙的是，听着电饼铛里滋滋冒油的音声，在赶制下一枚时，边咬上几口外焦里香的夹子，跬步江山即寥廓，那种收获不为过。

怎么把人间凡事，过成了惬意事；把一地鸡毛，打理成了轻云流水？素锦，你送的韭菜草，就是开出的中药？此时，药性在我的肠胃中运行，它们能冲开我的郁结吗？

注：韭菜夹子，是山东半岛的一种面食。通常呈半月牙状，制作方便，馅为韭菜，外皮焦黄。

（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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