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汽油价格困局

按照美国能源信息署公布的数据，6月13日全美汽油零售平均价格5.006美元/加仑，同比上涨超过60%，创历史最高涨幅。伴随国际原油价格的阶段性回落，6月27日，美国汽油价格降至4.872美元/加仑，但仍高于去年同期57.62%。随着夏季出行高峰的到来，在国际油价没有实质性下降的情况下，美国汽油价格有望继续走高。能源价格快速上涨带动美国物价指数在5月继续攀升，同比增长8.6%，创40年来最高涨幅，标志着已经发生严重的通货膨胀。

推动汽油价格下降，已经成为美国政府当前的紧迫性课题。为此，美国开始探讨各种可行方式。总体上看，包括行政措施、法律措施和外部措施3个方面，但实际效果不尽人意。如果要有效控制美国国内油价，需要着眼于全球石油统一大市场的现实，从全球视角寻求增加石油供应的政治途径和经济途径，推进供需动态平衡，才能使原油价格保持合理水平。

行政措施对价无能于抑制油为力

释放战略石油储备措施。目前，美国已经接连三次释放战略石油储备。2021年11月释放5000万桶、今年3月释放3000万桶，以及从4月开始的6个月内释放1.8亿桶，但均未改变油价上涨的趋势，反而传出美国拟回补战略石油储备的消息助涨了油价。

要求炼油企业提高加工量。拜登总统致函美国7家炼油企业表示，目前汽油裂解价差持续上升，炼油企业利润增加，要求其提高炼油负荷，并拟对其高利润采取征收超额利润附加税等措施。裂解价差走高反映了汽油和柴油供应短缺状况，并不能说明炼油企业获得了高额利润。在随后美国能源部长与7家炼油企业召开的会议上，在现有能源政策大力向可再生能源倾斜的情况下，参会企业均表示没有能力增加石油产量和炼油产能。

实行政府补贴。这实际上不会对汽油价格产生影响。但需要解决如何真正补贴到汽油消费者，以及如何确保消费者将获得的补贴用于汽油消费，而不是另作他用。同时，实行补贴之后，是会否促进汽油消费增加，进而加剧汽油供应紧张的局面，促进汽油价格上涨也存在不确定性。此外，在能源价格普遍上涨的情况下，仅针对汽油消费实施补贴，还将面临政策公平性挑战。

调整能源转型政策。拜登政府出台了对石油等传统化石能源发展的限制性政策措施。显然，如果政府的能源政策不改变，投资者对石油行业将不会形成稳健发展和获取稳定回报的预期，在产量自然递减规律的驱使下，石油产量难以提高，炼油产能将持续降低。

恢复原油出口禁令。2015年奥巴马解除原油出口禁令，以帮助美国石油生产商出口轻质低硫原油，并进口更多重质高硫原油，以此来优化运营。目前，美国石油行业仍然有这样的需求。但是，美国炼油能力较疫情前已减少100万桶/日，且现有产能利用率处于较高水平。禁止石油出口后，美国国内炼油厂是否有意愿增加投资改变工艺流程以加工美国产的轻质低硫原油，以及在不增加炼油能力（现有原油加工能力约1800万桶/日）而仅靠提高产能利用率的情况下，消化300万桶/日的原油出口，均存在不确定性。

禁止石油产品出口。拜登政府暗示，正在考虑全面或部分禁止石油产品出口。这是前所未有的措施，也是增加美国市场石油产品供应的直接举措。如果现有的611.1万桶/日石油产品出口量转变为供应国内市场，将使汽油价格出现较大幅度下降。但这将不可避免地招致炼油业的抱怨，甚至可能降低原油加工量，影响长期的市场供需平衡。

法律措施对于降低汽油价格作用限

在夏季暂停征收联邦汽油税3个月。美国对汽油和柴油征税分别为18.3美分/加仑、24.3美分/加仑，而美国各州的平均汽油税为54美分/加仑。拜登政府在呼吁国会暂停征收联邦汽油税的同时，也呼吁各州政府暂停征收州汽油税。按照美国能源信息署公布的汽油价格构成，以5月零售价格4.44美元/加仑计算，原油成本占比59%、炼油成本占比26%、市场分销成本占比5%、税收占比11%。暂停征收汽油税对整体价格影响有限，且存在如何真正落实到消费者的现实问题。此外，在供应没有同步增加的情况下，暂停征税所导致的价格下降，可能会反向刺激消费增加，带动汽油价格上涨。

豁免E15汽油。6月16日，美国国会众议院通过了《降低食品和燃料成本法》，鼓励扩大乙醇燃料混合物供应，取消15%乙醇混合物在夏季的销售限制，拨款2亿美元用于生物燃料基础设施和设备。但普遍预计对汽油价格影响有限。

征收超额利润税。目前，已有议员提出对实现利润超过10亿美元的油气公司征收21%的超额利润附加税。但是，这首先需要由美国国会众议院和参议院通过，然后由拜登总统签署才能成为法律付诸实施。在国际油价高企的情况下，油气公司利润确实表现出较快增长，但普遍将实现的现金流用于增加股息发放和回购公司股票以回报投资者，以及偿还有息负债改善资产负债结构，而没有用于油气产业投资以增加未来的产能和产量。从征收超额利润税的影响看，一方面征税后减少的现金流将直接影响股东回报，这将不利于油气行业留住现有投资者和吸引新的投资；另一方面在现有能源政策下无助于增强油气企业投资的动力。

动用《国防生产法》。该法案明确规定了有关国防生产的优先顺序，确定了物资与设施的分配体制和征收权。同时，根据有关条款，为国防企业扩大生产能力提供强有力的财政援助，以保证物价与工资的稳定。虽然该法案针对的是国防生产，但美国多个总统都曾动用过该法案用于民生领域。油气行业不同于其他行业，需要依赖稳定能源政策环境和持续的长期投资，而很难在短期内实现产量的实际增加。另外，动用该法案将在美国两党政治框架内引起新的纷争。

暂停执行《琼斯法案》。该法案只允许美国制造、悬挂美国国旗，由美国公民或美国永久居民拥有和经营的船只在美国各港口间运输货物。这是东海岸石油产品价格高于应有水平的一个原因，在悬挂美国国旗船只短缺的情况下更是如此。现在暂停执行该法案可以通过降低运输成本和消除部分运输瓶颈来帮助降低东海岸的汽油和柴油价格。可能不会影响全球石油价格，很难对降低消费者成本产生重大影响。原因是海运成本占汽油价格的比例较小。

制定《禁止石油生产和出口卡特尔》法案。这是21世纪以来美国国会讨论最多，而始终没有最后成为法律的法案。今年5月，美国参议院司法委员会再度通过该法案，但并没有列入众议院议程。在汽油价格突破5美元/加仑后，该法案依然没有新的进展。即使这样的法案最终能够成为美国的法律，但在具体执行上仍然需要面对主权豁免、国家对等等现行国际准则的挑战，以及欧佩克成员国潜在的报复行动和更为复杂的国际关系。更为重要的是，该措施只能影响未来的国际石油市场，而无助于降低油价。

外部措施无助于改善供求关系

向沙特等产油国施加压力增加石油产量。在特朗普任职期间曾将国际油价上涨归因于沙特等产油国控制石油产量。拜登总统也采取了同样的态度，但均被反问为什么不要求美国国内企业增加产量。从目前的情况看，经历了2014年以来的低油价，国际油气行业面临持续投资严重不足。2021年10月以来，“欧佩克+”配额执行率一直高于100%，最近两个月已超过200%。这表明“欧佩克+”成员国的闲置产能正在耗尽，无力实现产量的预期增长。沙特4月原油产量为1155万桶/日，达到了近年来的最高水平。美国施压可能导致沙特等产油国只能作出难以落地的增长承诺。

加大海外采购。在国际石油市场，美国既是重要的买家，也是重要的卖家。繁荣的国际贸易是美国石油和炼油工业赖以生存的重要基础。按照美国能源信息署公布的数据，6月24日当周数据显示，原油进口599.8万桶/日、出口338万桶/日，净进口261.8万桶/日；石油产品进口234.6万桶/日、出口611.1万桶/日，净出口376.5万桶/日；原油及石油产品净出口114.6万桶/日。从历史数据看，美国从2011年开始，就延续了净进口石油和净出口石油产品，以及总体表现为净进口的趋势。但是，从今年3月开始，原油净进口和石油产品净出口抵消后，表现出总体为净出口的趋势。加大海外采购，是加大原油采购，还是加大石油产品采购？显然，如果不能改变美国石油贸易大进大出的格局，减少石油产品的出口，无助于增加国内汽油等成品油的供应，从而改善供求关系，降低汽油价格。

减缓地缘政治环境影响。受地缘政治影响，伊朗、委内瑞拉被挤出了国际石油市场；利比亚时而恢复供应，时而供应中断；俄罗斯石油供应量正在减少。为此，美国正在考虑让伊朗和委内瑞拉恢复原油供应，促进国际油价回落。但是，委内瑞拉面临产能恢复的现实困难，而恢复伊朗供应能否填补俄罗斯的减少量仍有待观察。如果美国仍然将政治、军事与经济混为一谈，继续对重要产油国动辄采取经济金融制裁措施，就难以在现有产能状况下促进国际石油市场建立新的供需平衡，使油价保持合理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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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琳琳

校对：蒋伊湉

审核：王勇 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