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发坤：夏至邵家沟

夏至邵家沟

文/胡发坤

许是静极思动吧，城里待得久了，需要沉淀，就想到深山里走走。

六月二十一日，恰是夏至。朋友一早相邀到富水黑漆河邵家沟转转，正合我意，两人便结伴而行。

车子在国道上疾驰，窗外一片葱绿，早晨凉爽的风吹进车里，浑身爽快。顺富水河向下，过了生龙寨继续向南走，水泥路两边一排排白墙黛瓦的仿古民居包裹在晨雾与炊烟里，犹如置身于梦里的江南水乡。

靠近豫界，车子拐进右手的岔道，就进入了邵家沟。人烟渐稀，山林渐密，零星散落的田地里半人高的玉米正蓬勃生长，空气里有野花润润的香味。

车速慢了下来，朋友扭过头对我笑着说：我知道，整天窝在家里不出来，心里一定厌倦了。这沟里有一老龙庙香火极盛，庙门前有一颗很有年头的桦栎古树可以观赏，环境也还清幽。说到古树，突然想起了庾信《枯树赋》里的句子“拔木垂泪，伤根沥血，火入空心，膏留断节。……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我笑了笑说：这真是个好地方，可憩可赏，还有浓浓的历史文化气息。

说话间，车已进沟十余里。朋友说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就是。将车停在路边，村通水泥路右边一大片浓浓的树荫遮住了视线，沿着小径向前走，一抬头，一棵大树赫然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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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身高约三丈，通体灰黑色，老皮龟裂，三个人手拉手才能抱圆。树脚地面碗口粗的黑色树根曲曲折折，深深地扎入土里，形如虎爪。七八条碗粗的主枝纵横交错，恣肆地伸向天空，圆形树冠遮蔽了大半个村落。枝条上抽出一片片长卵形的绿叶，阳光下闪着油光。我啧啧称赞道：好大的一棵桦栎树！背后一位正给庄稼浇水的老农接话道：这树原本比现在大的多。大炼钢铁时，被人用大锯截去了几个主枝烧炭，几乎秃了顶。庄子上村民极力阻止，才保住了主干。

现在的样子，是后来抽枝生长的。我仔细一看，可不是，主干上几个愈合的疤瘤依稀可见，暗红色的汁液仍在外渗。一条条红色的绸布缠绕在上面，可见灵气已现。我叹服于它顽强的生命力。老农边浇水边说：这树和后面的老龙庙一起，被邵家沟里人敬畏着。每年逢旱逢雨，都有异相，灵验得很。

向树后走数十米，河石垒砌的高坝上，三间白墙灰瓦的建筑，就是老龙庙了。房子坐东朝西，中间一间是正殿，枣红色的庙门大开着。有檀香自正殿逸出，走进去并不见人。老龙王身披斗篷端坐在高高的正殿之上，面前的香炉里香灰四溢，青烟袅袅。脚下五个供香客跪拜的蒲团整齐地摆放着。左右山墙上悬挂着五六块“有求必应”的红色牌匾。

折身自庙里走出，来到车跟前，老农自河沟里挑着一担水上来和我打个照面，边擦着汗边说：一交六月就没下透墒雨，后山上的那面石鼓，昨夜被龙王擂敲的震天响（打雷），这两天雨怕就要来了。我向后山一看，山顶上果然有一圆形巨石，形如石鼓。我笑着说：你老说的对，下个透垧雨最好。这庙这树有不少年岁吧？老农说：老龙庙几经兴废，无碑无志，到底是那年建的，说不准，我记事时就有。再向沟里走二里路，河边还有老龙王的洗脚盆，夜深人静时龙王会到那里洗脚，你们可以去看看。

我们一听，来了兴致，告别老农，来到安沟口上面不远处的河道边。一方光溜溜的大青石形似鱼脊横卧在河中，溪水被青石扯开，分成两绺自两侧的罅隙里流走。

青石中间高处，有一天然石窝，口径约四十厘米，深约五十厘米，四壁浑圆光滑，形若石盆。里面常年盛有大半盆清水，供龙王濯足。令人称奇的是，春夏秋冬并无人打理，石盆里总会有一泓清水为龙王准备着，哪怕河水断流了，石盆里的水也不减分毫。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听不见人声，几只山雀在山路两边的洋槐、河柳上婉转地叫着。斑驳的光影在水泥路上闪烁着、变化着。人与周围的一切已融为一体，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在回去的路上，朋友认真地说：这邵家沟蜿蜒十余里，沟壑纵横，流水潺潺，藏风聚气，也只有这老树古刹才能压住场子，护佑方圆百姓风调雨顺。我难掩内心的激动：这迷人的自然风光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称奇，亲近自然融入自然，才是灵魂最好的栖息。

面对真山真水，我们唯一能袒露的，除了虔诚还有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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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插图：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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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胡发坤，陕西商南人，商洛市作协会员，本科学历，有多篇文学作品在市级以上报刊杂志或主流网络媒体平台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