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已深了

春已深了

北潭红树林与碧绿的海水浑然一体。蓝伟强 摄

洪艳

暮春的天,特别的蓝,干净又透明。

“快要夏天了吗?”

“这谷雨刚过,再来就是立夏了。”

“春渐深,春光不可再辜负……”

和友人漫步海边。

这个开始倒计时的春天,清爽的海风扑面。远远的,是满眼苍翠。这苍翠是匍匐在金色滩涂上红树林的恣意。

自然是节令最忠实的友人。

湛江的红树林藏着南方四季旖旎的风景和故事。关于春天,它们似乎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诉说。嫩嫩柔柔的叶芽,新绿如碧玉,像藏了千年的秘密,誓要在这个春天吐露殆尽。

眼前这绵延二三十公里的红树林,原生的缘故,低矮而谦卑地镶嵌在平缓的海岸线上。早早的,潮水退回了大海深处。逐潮而去的浪花,对沙滩永远有着无可言说的眷恋,在浪头一直呢喃。像我们对心中家园的痴迷一样,明晃晃的,犹如梦中的白月光。

柔软的沙滩热闹得让人目不暇接。海湾中的野鸭,嘎嘎地在水中翻腾嬉戏。也有信步在红树林的小家伙,偷偷地啄食着隐居的滩涂鱼,连滑倒的姿态里都藏着调皮。橘红色的招潮蟹,在红树林庇护的滩涂上逡巡,也有的威武地举着大鳌不停地挥动,似在说着些温柔又硬气的情话,又像是在跟远去的潮水作别。那种不舍,让人挠心挠肺地疼。还有些许不知名的贝类,被潮水从海底深处带入人间。静静地在沙滩上喘息、沉思。我总觉得它们是海底最静默的哲学家,带着大海最深的秘密出逃。停歇在红树林的脚边,安然静置着那漂泊已久的心。

红树林倔强的枝干,黑黢黢的,藏着大海数不清的秘事。依附在上头的小蚝仔,使得这躯干有种道不明的沧桑。红树林的生长速度从来是缓慢的,迟钝的。它又是那么的睿智与低调。若非我们走近,触摸那凹凸不平的突起。谁能知道,这经年不息的海水,裹携拍岸而来的汹涌是如何的残暴?到底是谁给予了红树林这样的意志?又有谁能知道,海岸边那归航的渔船,被风卷了去的欣喜,是否还会有人记得?我伫立在它们的身旁,与它们的静默平齐,数着这无尽的细叶,深深浅浅的,一定藏着人世间说也说不完,写也写不尽的故事。那落入海水的果实,漂洋过海,给世界的另一端带去这一岸的人间悲喜。而这一片红树林,始终就在这里,等着潮汐带来远方的消息。我可愿如它顶上翱翔的白鹭,朝夕相伴中,自有无人能解的缠绵悱恻。哪怕宽厚如它、伟岸如它、静默如它、无情如它,也不忍离去。世世代代地在此繁衍生息。

也许,四季轮回的天道中,正如你我天涯踏尽,相逢一笑始终如春暖。天地间,万物谁不踏上逆旅?光阴匆匆,你我皆是过客。

在一处断崖前,红树林遮蔽了残垣断壁的沧桑。被时间断裂开的山口,藏着如星般繁多的古陶碎片。它们已与黄土合成一体。我们怎么能相信这唤做“新埠”的连片窑群,蕴藉着宋时怎样的辉煌与繁华。俯身拾起一片黛青的瓷片,摩挲在手。它已完全失去了棱角。边缘光滑得像没入时间而宅心仁厚的人一般,不争不抢。自在欢喜地穿过时间的裂缝,来与我相逢。真想问一问,这山脚下的红树林,可否解释关于“永恒”的问题。可是,我不能,它也不能吧。

我们习惯以寂静战胜时间。

落日桥头,四周越发热闹,倦鸟归林,落羽而栖。静寂随着落日西沉,从红树林的脚边蔓延至无垠的海,再漫朔到天际。星空的辽远与闪亮,与地上的红树林一样,在静默中向沧海桑田俯首称臣。

每当潮水退去,我们在沙滩上写下的诗行,在月亮升起的夜晚终归大海所有。

而眼前这片海,会如约地在明早送来惊喜。永远超乎我们想象的惊喜。日复一日,从不停歇。

且看,那远远而来、徐徐涨满双眼的潮水,就在红树林的脚边唰啦唰啦着。似乎不知疲倦的孩子,撒着娇缱绻着时间的衣袂。只待清晨的明亮如约而来,它才朝着它的方向,奔着它的欢乐作别寂静的红树林,走向属于它的人生海海。

是的,春已深了。这红树林,如约而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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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2

标签:浪头   滩涂   红树林   苍翠   落日   潮水   海水   大海   春天   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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