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夜晚的闲话

（一）

五月，总是一个容易让人心动的季节。只是那风，已经够轻、够柔，再加上暖暖的、橙色的夕阳，躲在屋子里，都感觉有愧于这春光了，而要外出，则最好是在这黄昏，最好是一个人。

今晚，我正独自一个人，走在这晴朗的五月的夜晚。

从没有特意地要去寻幽访胜，因为一直认为，身边的这座小城，比不得别处名胜，是没有什么景色的。唯一可以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这里曾被冰心称之为她的“灵魂的故乡”。而那时，它却是“荒芜的，寂寞的，是凄凉的，也是黯旧的”。现在呢？又该是如何的？我不知道。

白天，当我站在宾馆十六层的窗前，俯瞰着这个起源于“烽火之台”的小城，望着这充满灵气的山、煜煜生辉的山石，才明白为何古人有语赞曰：毓秀钟灵地不爱宝，璜琮璞玉山自生辉。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绿色总是偏爱于南方小城，现在却发现，它依然也眷顾着我们——遥看那绵延的、青罗叠翠的群山，像是披了一匹锦缎，绿得一片浑然，更无一点缺处，浓的深处又泛着些鹅黄，让人感觉安静而从容；西缀的晚霞，在这锦缎上随意涂抹着点点赭黄，几只不安分的鸟儿，像夜归的孩子，从遥远的地方回来，啾啾之歌时时划过天空，竟也悠远回肠。这样的一幅图画，你是否似曾相识？我真怀疑是谁跨了时空，把它们从南方搬到了我的眼前？

今晚，我行于这滨海小城的街头，融醉在这满漾的绿色中。

（二）

当我这样描述着的时候，黄昏的灿烂依然美丽，只是，天已开始慢慢变暗，夕阳也卸去了最后一抹腮红，城市的喧嚣亦渐渐被这夜色沉淀，显出了它应有的宁静。成长中的小城总是少不了高楼大厦的，一座又一座，威严而繁杂地耸立着。街道宽敞干净，但亦多是曲折的，每一个拐弯处都让你望不到下一步的尽头。或许正是因了这样，倒凭添了些“曲径通幽” 的妙处吧。

转出闹区，眼前树影参天，残照里望去，却见一处不同于周遭的建筑，青砖灰墙，显出一份古朴之气，正是建于清末的古炮台。依然雄伟的拱门上，镶嵌着4块汉白玉石板组成的匾额，因为没有落款，所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读起。若从左至右，该是：“表海风雄”，虽是符合了旧制，但似乎不通；若是从右至左，那应该是“雄风海表”，通是通了，但又违了旧制。这时倒真是希望有一位名家在场，然后与他一起辩驳一番，或是一起去历史的深处探个究竟。

（三）

从古炮台向东，是沿着海岸修建的弯如新月的滨海路，一直延伸到这座陆连岛的最顶端。此时，路灯全都亮了起来，于是天空与地上的两轮弯月便遥相呼应，让人不知自己到底置身于天上还是人间。站在岛顶，脚下就是海，海中有座座岛屿耸峙，岛上则星光点点，使得这个远离闹区的陆连岛，在夜晚里愈加显得美丽而神秘。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一片海，最好是没有人的，即使有，也是陌生的，不必在乎的目光。一个人独坐在山顶，海面温润的风吹来，带着丝丝腥味，轻轻地拂过脸庞；脚下是哗啦啦的海浪，在黑暗的岩石上开出碎白的花；身旁是涛声阵阵的松林，散发着特有的清香……此时，我只恨自己的文字粗浅，无法将那份惬意诉诸笔端。

看过许多文章，描述过江、河的美丽，让人日日憧憬。但我总觉得，江河与海比起来，美是美了许多，但似乎少了些气魄，少了些内涵。它不如海那般大气而有容，没有海那般虚怀而广博。今晚，站在海的面前，感受着这海的宽广和包容，躬身自省，却发现近日里所受的全部委曲，倾刻间都化为乌有。

冰心在她的“往事（一）之十四”中曾谈到，要做一个“海化”的青年，当时我并未曾彻底理解。现在想来，这“海化”的青年，是否应该是：像海一样，有着宽广的胸怀、广博的知识、丰富的内涵？你说，这种理解，不知算不算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