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了，Owhat欠粉丝的钱是不是该还了？

3月15日，消费者权益日，大量Owhat用户捆绑相关话题上演在线“讨债”，其实不仅是在今天，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国内最大粉丝平台便开始了被追债的日子。

5天前，据企查查App显示，Owhat关联公司北京全星时空科技有限公司新增被执行人信息，执行标的14万余元。目前，该公司存在多条股权冻结信息，被冻结股权数额达71万元。2月24日，Owhat关联公司北京全星时空科技有限公司发生工商变更，太合音乐关联公司北京太乐文化科技有限公司退出股东行列，新增北京音之盛文化有限公司为股东。据不完全统计，此次事件共涉及粉丝后援会和粉丝站上百个，其中有TFBOYS、赵丽颖、许佳琪等内娱明星，也有LISA、EXO等韩娱明星。18家已公开欠款的粉丝站统计总金额已达279万元以上，实际总金额预估在千万级别。

Owhat平台被强制执行后，最令人担忧的就是粉丝投入的款项问题。新黄河记者通过多方采访，还原事情前因后果。

Owhat“爆雷”，波及国内外娱乐圈

Owhat“爆雷”的消息是从2021年下半年爆出的。有用户发现，该平台出现了退款缓慢问题，退款时间短则几天，长则几个月。一名收到退款的豆瓣网友小河告诉新黄河记者，自己是在2021年6月通过后援会买了周边产品，同年9月，后援会感觉Owhat要“出事”，呼吁粉丝退款。

2021年10月14日Owhat发布公告表示，将无限期停止“粉丝会”商户的所有交易服务，同时将停止提现，并将未提现的金额退还给粉丝，随即该公告在饭圈引起轩然大波。虽然Owhat承诺提供退款服务，但由于涉及金额过大，退款进度非常缓慢。

Owhat网站截图

小河透露，2021年9月申请的退款，直到2022年1月才收到。另一位微博网友小琪表示，2021年8月参与集资600多元，同年10月22日申请退款，后续退了200多元，剩下的400多元一直没有着落。尽管在微博搜索Owhat相关话题，每天都有网友发布收到退款的消息，但从数量上看，收到退款的仍是少部分，大部分粉丝的退款申请仿佛石沉大海，搜索微博“Owhat”实时广场，每隔几分钟就能刷新出一条“追债”微博。

粉丝带话题向Owhat追债

面对此类拖延欠款的情况，有粉丝表示已经投诉和报警，但并没有实际效果。“2021年2月我向12315的小程序投诉过，这次被卡住的钱有400元左右，平台说排队，慢慢退，让我们填链接，但是现在只退了19.5元。”微博网友小佳如是说。还有很多明星的后援会和粉丝站在Owhat平台上的资金无法提现，提交退款申请后，平台以各种理由拖欠。某明星后援会粉丝小智在接受新黄河记者采访时表示，“大概是在2019年年末，我们依托Owhat平台开设了长期应援链接，时间跨度比较长，金额虽然不多，也有小几千，申请退款后，至今没有粉丝收到退款。”

8年，Owhat从鼎盛到濒临破产

Owhat成立于2014年，是由北京全星时空科技有限公司开发的线上互联网产品，用于娱乐行业。Owhat作为泛娱乐App，主要的服务对象是追星一族的消费者，连接线下B端娱乐公司与C端娱乐消费人群的数字娱乐平台，为各大娱乐粉丝提供明星周边唱片制作的服务。原来主打韩娱服务，随着内娱的选秀节目爆发式增长，入驻Owhat的内娱粉丝团也越来越多，Owhat上流动的金额也变大了。2014年至今，入驻Owhat的粉丝后援会就有上千家，Owhat也成为了国内最大的艺人周边产品贩卖及粉丝集资平台。

粉丝选择Owhat平台集资的原因，小智表示，因为Owhat属于名气比较大的第三方平台，之前主攻日娱韩娱服务的时候，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运作也很受认可，几乎99%的粉丝站都会选择在Owhat开设集资链接，“我觉得巨大现金流的输入，可能是导致Owhat有灰色地带操作进而导致资金管理不善。对于有责任心的粉丝来说，集资本身是大家一起对爱豆（偶像）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但是对于追星只为赚钱的投机者来说，集资成了他们割韭菜的活动，Owhat也成了割韭菜的‘刀’。”

Owhat的运营模式类似电商模式，依托集资应援链接，贩卖艺人周边商品，让粉丝打钱进账户。但是平台有一定的弊端，这个平台账户是后援会成员个人拥有，并可个人申请提款。此前，朴灿烈粉丝报警称自己在Owhat购买的商品，长达几年都没有发货。警方调查后发现，贴吧吧主唐某某挪用资金，导致粉丝收不到商品。这次Owhat退款事件让仍未收到退款的粉丝担心Owhat平台是否也“圈钱跑路”。如果Owhat申请破产清算，粉丝们的钱将无法追回。

集资“上头”，出于什么心理？

此次Owhat爆雷事件，与其运营模式分不开，也与粉丝经济密不可分。粉丝借助该平台搭建商业链条，后援会通过平台聚集粉丝钱财，从而为偶像打榜应援、购买专辑代言，周边制作大粉则会通过此平台销售物品。新黄河记者采访了几位曾在该平台参与“饭圈集资”的网友，找到参与集资的一部分原因。

第一类参与集资的粉丝属于“花钱买开心式”的自愿参与，通过集资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感和投资回报感。小琪告诉新黄河记者，自己参与集资纯属“为爱发电”，“为爱豆应援很开心，还有小礼物”；网友小晗参与过几次集资，数额并不大，多的时候几十块，少的几块钱，总额200元左右，“如果都用在爱豆身上的话，会对数据有些作用。”

第二类参与集资的粉丝则是受到群体的“道德压迫”。在饭圈进行大规模集资时，微博超话或集资群中经常会有“一杯奶茶钱”“不要白嫖”“白嫖可耻”等言论，这样的帖子会带给粉丝压力，迫使更多人参与到集资行动中。资深秀粉小白分享了她的集资经历，整个选秀期间她为自己的爱豆投入了2万多元：“集资很容易导致冲动消费，配合各种‘拔旗’、‘一杯奶茶钱’的言论，对心智不成熟的未成年人危害挺大的，就算是成年人都很难控制只投入自己最初的预算，到最后都会超预算。”

第三类参与集资的粉丝则是因为“内卷”。对比各大选秀、榜单数据发现，集资数额与偶像排名挂钩现象严重，为了将偶像送上C位，粉丝主动参与“内卷”，集资愈演愈烈。新黄河记者找到了去年《创造营2021》与《青春有你3》时的集资总额数据，最高值超过2300万元。小晗就表示，尽管知道集资有很大的安全隐患，很难保证资金用在偶像本人身上，但她还是很难控制，“一般参与集资往往是因为后援会定下的目标还没实现，感觉自己参与会带动更多人”。

除了粉丝自身的心理因素，宣传技巧和话术也影响集资氛围。最常见的方式是“大字报”，比如：一杯奶茶钱、就差你一个、插旗（设定金额目标，达成后有奖励）、拔旗（实现目标兑换奖励），配以偶像有“虐点”的动图，从而达到刺激粉丝的目的。新黄河记者查看部分后援会微博的资金公示发现，大部分粉丝对集资金额后续使用的监督欲望不高，资金明细多是一扫而过，转赞评也低于同博主发布的其他微博，这就给资金造假提供了很多便利。

退款难兑现，集资应援何时休？

自去年10月发布公告以来，Owhat在退款问题上表现得十分消极，所谓的“有序退款”截至目前只执行了十分之二三，搜索微博广场发现大多数粉丝仍然没有收到退款。新黄河记者在豆瓣社群内发布名为“Owhat退款大家收到了吗”的帖子，160余条回复中只有两位网友收到退款，其余半数网友对退款不知情或者已经忘记，另外半数网友没有收到退款。

豆瓣网友留言截图

粉丝个人除了可以通过与Owhat平台方取得联系询问跟进退款流程外，还可以通过法律手段维权，向市场监督管理部门或消费者协会进行投诉并申请调查，如果涉及数额较大且平台方态度消极可以直接向人民法院起诉要求退还款项。北京中闻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赵虎曾就Owhat暴雷事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在双方协议合约中未规定平台有权单方面发布停止交易的前提下，平台的这种单方面通知是不具备法律效力的，平台若是单方面扣留了款项，肯定是属于侵犯买卖双方权益。”

但无论哪种方法，实际操作起来，并不那么容易。多数没有收到退款的网友投诉无门，只能在微博上不断刷新并@Owhat，提出自己的诉求，据新黄河记者观察，#Owhat退款#广场每个几分钟就会刷新一条“Owhat还钱”的消息，在评论区也有很多网友表示自己没有收到退款。

除了粉丝，后援会和商户也是平台的受害者，豆瓣网友小秦透露，“因为Owhat资金暴雷，不给站子（出周边的大粉或后援会）提款，不少站子因为提不出钱自己垫了好几十万元，受害的有几百个站子。”后续采访中也有不少受访者表示，自己退款是直接由后援会或周边团站发放的，而不是通过Owhat平台本身。

2021年8月起，中央重拳出击，打击饭圈乱象，规范应援集资行为，依靠粉丝经济为生的多个集资平台，如超级星饭团APP、魔饭生pro、桃叭、饭爱豆等APP均已经下架，饭圈集资热转“凉”。豆瓣网友小白告诉记者，“感觉没什么必要了，（其实）不缺我一个人，以前真的是打钱很上头。”另一位正在上初三的网友小M表示，去年12月底填写了Owhat的退款信息，直到前几天才收到退款，“已经不追星啦，想好好学习，考个好高中。”

但集资现象真的成为过去式了吗？并不是。新黄河记者调查发现，塞纳河（SNH48）中的偶像总选集资仍在继续，并通过微店进行；有粉丝为偶像筹备生日应援集资，选择以微信群接龙的形式存在；还有后援会存在通过淘宝发布商品的形式进行集资……没有了第三方平台的监管，这些集资方式安全隐患进一步提升，如集资发起者挪用资金的道德风险；卷钱跑路、侵占财产的法律风险；监督机制不健全、平台本身无保障的财产风险等。（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

新黄河客户端记者：任晓斐 编辑：郑楚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