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冯小刚 邂逅巅峰牟其中

一帆@ 尘世凡心

声音

　　“我觉得牟其中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在我看来，他真不是一个特别爱钱的。他是要干点大事的人，而且他像是在传教。我倒不觉得他是一个骗子。如果你要说他是骗子，其实神父也是骗子。”——冯小刚

@ 引言

这一次人生旅途中的邂逅，是写给那些春风得意的人，也是写给那些失意绝望的人。

20年前，有一个被称为“票房毒药”的失意小导演，叫冯小刚；

20年前，也有一个国际倒爷被誉为中国首富，个人财富超过20亿，叫牟其中；

他们在各自不同的人生轨迹上，曾有一次偶然的邂逅。

这是得意和失意的相逢，富贵与贫贱的对话。

那时，处于财富巅峰时刻的牟其中，脸上带着骄傲的俯视和胜利者的优越；

那时，拍一部电影亏一部的冯小刚，脸上带着卑微者的倔强和失败者的不甘。

一个自命是可以拯救苍生的财富方舟，一个是寻找一根救命稻草的命运之沉舟；

这次邂逅之后，他们彼此错肩。

20年后，那个自许的财富方舟，从首富沦为首骗，刚刚告别十年铁窗；那个失意的导演，却从谷底翻身，成为亿万富豪。

那一次意外的邂逅，早已在各自的记忆里远去、淡忘，但得意和失意、富贵和贫贱，却在20年沧海桑田的流变里，悄然角色异位。

不要把命运一时对你的眷顾和微笑，认为是永久；

也不要因一时的失意和绝望，错认为是一生无望；

水穷处，云起时；柳岸处，花明时……

无情和多情、希望和绝望，交织构成了你我复杂多变的漫漫一生。

在莫测的旅途中，让我们对莫测的命运持敬畏之心。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都是冯小刚，我们也都是牟其中……

遇见牟其中

是冯小刚最失意的时候

20年前，他们彼此相遇时，是冯小刚最失意的时候，也是牟其中最得意的时候。

得志的牟其中，是失意的冯小刚眼中一根救命稻草，和一艘财富的诺亚方舟。那时还籍籍无名的冯仑、潘石屹，都是牟其中的手下一兵。

“炸开喜马拉雅山”，是牟其中对冯小刚说的一个真实计划，后来成了电影《 不见不散》里的笑话段子。

在1996年，冯小刚被业内称为“票房毒药”，因为他的影视根本没票房，为零，拍摄的影视作品，除《一地鸡毛》、《永失我爱》、《情殇》有幸面世，其余全部被封杀遭禁。

比如一部电视连续剧《月亮背面》，是根据王朔同名小说改编的，记录两个大学生在欲望和金钱驱使下。疯狂进行诈骗，最终沦为死囚，是一部完全的悲剧，至今还尘封在仓库里，无法公映。

冯小刚起初多拍悲剧，后来才拍喜剧；起初多拍艺术片，后来才改途商业片。

没有人再敢给他投资影视了，钱丢到水里，还会泛起涟漪，给冯小刚拍片，真金白银就化为一堆纸钱了。

这是1996年电影圈的共识。

曾经宾客云集、高朋满座的影视公司，瞬间门庭冷落车马稀。

被命运抛弃到低谷的冯小刚，一度借酒消愁。

1996年4月1日，这一天是愚人节，醉醒过来的冯小刚，照镜子惊见脑袋秃了一块，头发脱落，俗称“鬼剃头”，徐帆眼泪忍不住滚落下来。

医学上“鬼剃头”的调查，有20%表示受过惊吓，有高达55%的患者表示自己在秃前1-4周有很大的精神压力，冯小刚的精神之压抑，可见一斑。

1996年的秋天，失落的冯小刚变得悲观避世，住在京郊通县一个烂尾别墅区里，残垣断壁，荒草丛生，周围全是农田，小区里没有路灯，一到夜晚周围荒凉寂静，冯小刚经常站在二楼的阳台上，望着眼前的枯枝落叶发呆，觉得自己的命运也如这秋叶，凋零一地，即将腐烂。

牟其中介入影视

给了2个亿的空头支票

冯小刚的悲剧电影常被封杀，于是他开始写喜剧了。

1997年初夏，剧本初稿完成，取名《比火还热的心》（后改名《甲方乙方》），剧本好不容易经过北影厂初审、电影局终审通过。

可是，剧本通过了，投资还没着落，冯小刚的“票房毒药”之名犹在。

这时正是4月，名声如日中天的牟其中恰巧来到了北影厂，想投资电影。

1997年的牟其中，名声可比现在的马云、王健林这些大佬更胜一筹。他300元起家，做成了至今还空前绝后的商业传奇：罐头换飞机。

牟其中抓住从火车上听到的机会，用500车皮商品，从前苏联换回了四架图154飞机，卖给了四川航空，单此一笔，牟其中就赚了八千万到一个亿。这之后，南德集团开始发射卫星和策划开发满洲里。牟其中想委托俄罗斯用3年时间，发射60颗通讯卫星，把地球都罩起来，进行出租和影视发行等各种商业运营。还准备投资100亿，要把边境小城满洲里打造成“北方香港”。1995年2月，《福布斯》将牟列入1994年全球富豪龙虎榜，中国大陆富豪第四位。当时牟个人财富超过20亿元。

而中国电影在1990年代受到电视的打压，票房低迷，那些后来声明显赫、财富如水的影视圈大腕，一个个都还在剧组吃盒饭，拿着不多的片酬，也拉不到什么投资。

北影厂厂长韩三平听说金主牟其中驾到，喜出望外，盛情款待。

牟其中问韩三平：“你每年的电影投资需要多少钱？”

韩三平说：“以目前北影的状况来说，大约需要8千万，然后就可以靠影片回收自己造血了。”

牟其中大手一挥：给你2亿怎么样？

韩三平老实地回答：“用不了。”

牟其中含笑：“我说的是两亿美元。”

和冯小刚漫谈

牟其中要炸开喜马拉雅山

冯小刚的新电影预算大概500万人民币，一听说牟其中要给2亿美元，众导演都高兴坏了。

一周之后，北影一帮导演包括冯小刚应邀与牟其中座谈，地点是在郊区山沟里的北京军区254医院，所有的建筑物都是依山势而建。

冯小刚眼中的牟其中，穿得很朴素，一件白衬衫，脚上穿着一双布鞋，看上去不像大金主，更像是一个基层的机关干部，体形发式与当年的华国锋类似。牟其中含笑和冯小刚握手，会客室的墙上挂了锦旗和奖状，桌上摆着苹果花生，让冯小刚想起了下部队演出时受到的接待。

牟其中手里边剥着花生边说：“我们现在正在论证一个惊天下的设想，把喜马拉雅山炸开一个宽50公里的口子，让印度洋上的暖湿气流经尼泊尔吹进青藏高原，彻底改变那里恶劣的生态环境，摘掉那里的落后帽子，把青藏高原变成美丽富浇的鱼米之乡。”

冯小刚当时都听傻了，很多天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炸开喜马拉雅山的画面。事后，他问懂行的人，牟其中的创意是否可行？得到的答复是：扯淡！把喜马拉雅山脉炸开一道50公里宽的口子，至少需要数百颗原于弹的爆破能量，爆炸后会产生两种后果：一是，连青藏高原带尼泊尔王国的生态遭到毁灭性的破坏，至少上百年寸草不生；二是，一旦印度洋上的暖流吹到喜马拉雅山的北麓，积雪融化，青藏高原下面的十几个省全都会泡在水里了。

后来拍电影《不见不散》时，冯小刚忍不住，借葛优的嘴，把这个惊世设想，当成了一个笑话段子。

傍晚，牟其中款待冯小刚等一群导演吃火锅，言语投机，冯小刚还借着酒兴向牟其中建议：“您凑点钱，把伟大的黑海舰队租借到中国来，完成咱们的海上霸权梦想。最起码，有黑海舰队在台湾海峡游弋，李登辉也不敢搞台独。”

临分手时，牟其中说：“你的贺岁片我投资。叫什么名来着？”

冯小刚高兴地回答：“《比火还热的心》，说得就是您这种人。”

之后，冯小刚开始朝思暮想着牟其中答应的投资，在那个电影业不景气的时代，他真是把牟其中当成救命稻草了。

再后来，牟其中往北影的账上打了一笔起动剧本项目的定金之后，从此杳无音讯……

20年沧海桑田

彼此得意和失意悄然异位

那一次意外的邂逅，早已在各自的记忆里远去、淡忘，但得意和失意、富贵和贫贱，却在20年沧海桑田的流变里，悄然角色异位。

20年后，那个自许的财富方舟，从首富沦为首骗，刚刚告别十年铁窗；那个失意的导演，却从谷底翻身，成为亿万富豪。

2016年9月27日——

76岁服刑16年的牟其中，乘车离开湖北洪山监狱，终于恢复了自由之身，牟其中进监狱的时候，电脑还没有普及，出来时，看见老同学在使用智能手机和微信，他说：

“我要申请微信号。”

言语中，透露出落伍于时代的凄凉和不甘。

也正是在这一天，冯小刚远在西班牙，在刚刚结束的第64届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上，冯小刚导演的《我不是潘金莲》一举拿下圣塞巴斯蒂安电影节最佳影片金贝壳大奖，范冰冰凭借片中角色获得最佳女主角银贝壳大奖。

　　在宣布得奖后，范冰冰紧紧拥抱冯小刚，台下万众欢呼，这个昔日的“票房毒药”，也许不知道，此时此刻，千里之遥的湖北洪山监狱，他在失意和绝望时，曾视为救命稻草的昔日中国首富，正在从监狱中缓缓走出来……

时光倒退20年，他们彼此邂逅的那一刻——

穷途末路的冯小刚，不会逆料到自己的如日中天！

巅峰时刻的牟其中，更不会料到自己将再入铁窗。

水穷处，云起时；柳岸处，花明时……

无情和多情、希望和绝望，交织构成了所有人复杂多变的漫漫一生。

在莫测的旅途中，让我们对莫测的命运持敬畏之心。

在这个意义上，我们都是冯小刚，我们也都是牟其中……

扬一帆 （影视编剧、作家）

（原报社副主编，原《南方周末》和《南风窗》特约撰稿人，原新华社《国际先驱导报》特约记者，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

著作有全球首部反恐小说《用一生逃离911》、1996年台海三军反“台独”军演纪实《惊涛拍岸》等，撰写的台海、财经和国际新闻报道，被新浪、搜狐、腾讯、凤凰网、央视网、新华网和《南方都市报》《新京报》《北京青年报》《联合早报》《东方早报》《南京晨报》《华西都市报》《广州日报》《都市快报》等国内上百余家报纸和网站，在长达10年时间里广泛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