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画家徐悲鸿在报纸上刊登了一则消息，声称与蒋碧薇脱离同居关系。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做，只为求娶属意许久的女学生。

蒋碧薇多年前曾抛弃家族婚约，义无反顾地同徐悲鸿私奔，两人在一起几十年，最后换得他一朝出轨，两度登报斩情。

蒋碧薇

蒋碧薇愤怒至极，几十年大好青春空流逝，那人只不过轻描淡写地说出“同居关系”四字，甚至不愿意承认是他徐悲鸿的妻子。

因此她向徐悲鸿提出了苛刻的分手条件：钱100万，画100幅，孩子归我。

徐悲鸿为了追求新欢，对此坦然接受。

徐悲鸿与蒋碧薇相伴半生，却无法白头偕老，一道又一道爱或者恨的情丝，缠绕在这个时代的男女之间，不知尽头是孽是缘。

为爱私奔

1917年，徐悲鸿在江苏宜兴女子学校任老师的时候，结识了同在这里教书的蒋兆兰。

徐悲鸿受他邀请来到蒋家做客时，偶然间见到了蒋兆兰的侄女蒋棠珍。

徐悲鸿

蒋棠珍正值豆蔻年华，青春活泼的气质一下就吸引住了徐悲鸿的目光。

徐悲鸿对这个姑娘一见钟情，时常情不自禁跑来蒋家拜访，以求得见佳人一面。

蒋棠珍得知这位文质彬彬的青年男子心属自己，顿时少女春心萌动，但蒋棠珍在十三岁时就已经与当地的名门望族查家定下婚约，成为查家公子查紫函的未婚妻。

因而蒋棠珍也只能感慨“恨不相逢未嫁时”，对于大献殷勤的徐悲鸿闭门不见，出人意料的是，查紫函这一年突然被爆出在考试中作弊的消息，一时颜面扫地。

徐悲鸿得知后，立马向蒋棠珍发出了邀请，劝她离开那没出息的丈夫，和自己一起私奔。

蒋碧薇

蒋棠珍纠结万分，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选择了真心向往的爱情，毅然离开家乡，与徐悲鸿一起私奔去了日本。

蒋家以蒋棠珍病故为缘由成全了女儿，两人在日本开始了新一段美好幸福的生活，为了表示对过往的告别，徐悲鸿还替蒋堂珍取了一个新名字——蒋碧薇。

他打造了一对独一无二的水晶戒指，自己带的那一只镌刻着“碧薇”，另一只戒指刻着“悲鸿”，送给蒋碧薇，如此缠绵深刻的情意让蒋碧薇觉得，为了这一刻的幸福，抛弃一切都是值得的。

两年之后，徐悲鸿拿到了公费出国留学的机会，他带着蒋碧薇来到法国，两人在一次聚会上认识了张道藩，他也是一名画家，三人时常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徐悲鸿来到欧洲之后开始沉迷于艺术世界，整天潜心作画，还动辄出门几星期去卖画，对妻子蒋碧薇的情感逐渐淡漠。

这时，张道藩开始找机会单独接近蒋碧薇，以细腻温柔的关怀打动着蒋碧薇的心。

蒋碧薇感到一丝迷茫失措，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情感攻势。

1926年时，张道藩向她寄来了一封表白的信件，向她提出了一些大胆的邀请，彻底让蒋碧薇陷入了两难抉择的境地。

一边是冷漠疏离的丈夫，一边是体贴入微的新欢，她思虑良久，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蒋碧薇严词拒绝了这段婚外情的邀请，这让张道藩倍感失望，很快找了一个法国人苏珊结婚。

此后蒋碧薇陪着徐悲鸿一起生活，即便日子穷困潦倒，她也不曾端起千金小姐的架子，只是心甘情愿陪他吃苦，徐悲鸿卖不出去画，深感痛苦郁闷，蒋碧薇贴心安慰他，还出门替人缝制衣物补贴家用。

在蒋碧薇看来，无论生活再怎么颠沛流离，她都不会放弃这一份质朴真切的爱情，就算没有锦衣玉食，只要有徐悲鸿在身边，就倍感幸福和满足。

蒋碧微说：“我愿意与他同舟共济，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悲鸿这样光华内敛的璞玉，能够得到琢磨淬炼，日后变成璀璨的大旗。”

1928年，徐悲鸿带着蒋碧薇回到了中国，才华横溢的他受邀来到中央艺术大学任美术教授，整日沉浸在艺术世界中，无暇照应枕边人的心绪。

徐悲鸿还动辄出门大半月不回家，从来不告诉蒋碧薇他去做什么，但花边新闻和黄色小报上对徐悲鸿的报道，不可避免地传入了蒋碧薇耳中。

事实上，徐悲鸿这些时候只是时常跑到湖南见他属意的女学生罢了，两人整日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丝毫不避讳旁人，被不少不入流的媒体报道过。

这个女学生叫孙韵君，当年徐悲鸿在美术系上课时，有一天突然发现班里来了个女旁听生，她每天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不张扬，不耀眼，清丽温婉的气质让徐悲鸿眼前一亮。

孙多慈

孙韵君穿着浅蓝色的学生制服，一头乌黑的短发下是洁白精致的脸庞，像一朵空山中的兰花，徐悲鸿看着这个女学生空灵清澈的目光，突然感觉心脏中的热血又涌动了起来。

上一次让徐悲鸿如此心潮澎湃的时刻，还是在蒋家初见少年蒋碧薇的时候，她如同一朵灼灼的海棠花，风采摄人，让他一见倾心。

此时，身为他的妻子蒋碧薇已经三十多岁，不复少女青春年华，整天忙于操心两个孩子的事务，徐悲鸿难在从妻子身上找到当年那摄人心魄的魅力。

爱恨纠缠

孙韵君的出现又激起了他那颗敏感活跃的心灵，徐悲鸿每天替孙韵君单独补习，让她很快从一个旁听生变为全系最优秀的学生。

孙韵君的天赋异禀使徐悲鸿对她更为偏爱，甚至亲自替孙韵君改名为“孙多慈”。

蒋碧薇不想过多理会他两人的事，在蒋家亲人逝世时，蒋碧薇带着女儿回家乡奔丧，然后陪着分离许久的母亲居住了好几个月，女主人不在家，徐悲鸿就把孙多慈带回家中，给她画肖像画、一起出门写生。

在此期间，徐悲鸿给两人合绘了一张《台城夜月图》，画中徐悲鸿席地而坐，孙多慈披着围巾站在一旁，背后是玄武湖畔的台城，天空中一轮皎白的月亮照映四方，意境清远幽深，隐含着不可言说的情意。

最后，心怀一丝愧疚的徐悲鸿向蒋碧薇写了一封信，告诉她：“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爱上别人。”

蒋碧薇这才紧赶慢赶回到了南京，随即看见，曾经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家中挂满了人物肖像画。

画上都是一个短发的年轻女子的形象，蒋碧薇从漫天传播的谣言中猜想出，这一定画的是那个叫孙多慈的女学生，她勃然大怒，想着自己只是出门一段时间，这个不知羞耻的第三者就敢鸠占鹊巢。

徐悲鸿不断向蒋碧薇声明解释：他只是看上这个学生的天赋，想把她培养成为有用的人才，并没有任何绮思。

但蒋碧薇敏锐感受到，徐悲鸿必定出轨于这个女学生。

愤怒的蒋碧薇逼着徐悲鸿把他的得意之作——《台城夜月图》亲手一刀刀毁掉，徐悲鸿心中苦闷，面对着强势的妻子，他不敢再去单独约见孙多慈，只能通过一封封信件传递出自己的忧思。

徐悲鸿曾经寄了一封《燕燕于飞图》赠给孙多慈，图中画的是一个轻蹙娥眉的古代侍女，正仰望着天上的翻飞的燕子。

孙多慈收到后回寄了一粒红豆给他，以表相思之情。徐悲鸿触物生情，立马回复过去：“千言万语何从说，赋予灵犀一点通……”

徐悲鸿还用这颗红豆做底，黄金镶边，刻上了孙多慈的名字，制成戒指，就像他曾经在水晶戒指上刻下“碧微”二字一样。

一年后，徐悲鸿与蒋碧薇搬家到一栋带院子的楼中，孙多慈听闻后，立马从老家运来了一百根枫树苗送给徐悲鸿，意蕴“十年种树，百年育人”的师生情谊。

几个月后，蒋碧薇无意间在一份信件里，看到了孙多慈写给徐悲鸿的字迹：“香枫十年乃成，我与先生定一个十年之约。”

蒋碧薇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根本不是什么种树育人的师生情，而是要让徐悲鸿用十年时间处理好家庭问题，她则用十年潜心作画，修得一番作为。

蒋碧薇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让人把那树苗全部拔掉，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悲愤而又无力反对的徐悲鸿，只能默默把自己的公馆称为“无枫堂”，表达对妻子的不满。

一来二去之间，徐悲鸿与蒋碧薇的感情裂隙越来越大，本就不和睦的家庭上笼罩着厚厚的阴影，蒋碧薇内心对徐悲鸿失望到了极点，但考虑到孩子伯阳和丽丽还未长成，她只好对徐悲鸿的背叛视而不见。

这时，始终关注蒋碧薇的张道藩又开始蠢蠢欲动，他与法国女人苏珊结婚后，感情并不融洽，东西方的文化和习俗差距，让他们时常发生矛盾。

回国后短短数年，张道藩就已经在国民党内平步青云，受到蒋介石机要秘书陈立夫重用，成为心腹要员。

此时的他身居高位，气宇轩昂，赢得无数小姐青眼相待，但张道藩心中只对蒋碧薇念念不忘。

得知蒋碧薇感情不顺后，张道藩每天向她寄去情书，满纸缠缠绵绵，极尽体贴。

当时日本经常轰炸南京城，徐悲鸿却一消失就是半个月，蒋碧薇内心恐慌又孤寂，这时，张道藩就像一股清泉，缓缓流进了蒋碧薇心中，抚慰着所有的伤口。

蒋碧薇开始通过写信把烦恼倾诉给张道藩，得到了他细致入微的关怀，并且在南京城响起防空警报时，张道藩将帮助蒋碧微和孩子们一次次躲过劫难。

蒋碧薇空虚已久的心灵似乎终于被张道藩补上了一角，她最终彻底接受了这份感情，与张道藩的来往日益密切，不再操心徐悲鸿的事务。

不久后，徐悲鸿抓住战事停歇的机会跑去长沙见孙多慈，并把孙家接到桂林躲避战火，在这里，两人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时光，创作了不少美术作品。

破镜难圆

但孙多慈对于徐悲鸿与蒋碧薇的关系颇为介意，是以为了正式与孙多慈在一起，徐悲鸿在报纸上发表了与蒋碧薇脱离同居关系的通告。

蒋碧薇看见通告的那一刻，只感觉被徐悲鸿伤透了心。

她押上一个女子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与他私奔，背叛家族，陪着他远渡重洋背井离乡，如今只换来一个轻描淡写的同居关系。

她还为他辛苦孕育拉扯了两个孩子，即便如此，也换不来他承认两人是夫妻关系。

蒋碧薇心如刀绞，又觉得可笑，心中对徐悲鸿的最后一点留恋和情谊已经烧干，熬出一团仇恨与报复的毒汁。

在孙多慈受徐悲鸿帮助下，立马要出国公费留学的关头，蒋碧薇悍然出击，联系张道藩搅黄了这个计划。

徐悲鸿因此对她愈发疏离，渐行渐远，蒋碧薇也决然投入了张道藩的怀抱。

为了躲避日本轰炸，张道藩把蒋碧薇接到了自家的地下室中安顿，即使同住一栋楼，两人也时不时靠书信互诉衷肠，笔墨之间浸染着深沉的爱恋，蒋碧薇心中再无徐悲鸿的位置。

蒋碧薇到这时，心中还在记恨着徐悲鸿登在报上的那伤透人心的“同居”二字，还把那则消息装裱起来，摆放在屋里最显眼的位置，每日看着就燃烧起腾腾的心火，她要永远记住这一刻的耻辱感。

蒋碧薇回想二十多年来跟着徐悲鸿一起浪迹天涯的日子，自己没能得到任何照顾，只有无穷的背叛和冷遇，她已经下定决心，此生不再接受徐悲鸿，另外还要把那个看似清纯善良的女学生孙多慈亲手摧毁。

她向孙多慈的父母送去一封长信，用词辛辣狠毒，赤裸裸地揭露了他们眼中的乖女儿是如何放浪下流地抢走自己的丈夫。

孙家父母因此勃然大怒，狠狠教训了孙多慈一番，罚她关禁闭。

徐悲鸿还被蒙在鼓里，他在《广西日报》上登完消息后，就备礼来到孙家求取孙多慈，但孙老先生直接把他轰了出去。

孙家父母还责令孙多慈与徐悲鸿断绝来往，随家人一起离开桂林，孙多慈懦弱地向父母屈服，去到浙江丽水一群小学教书，徐悲鸿得知后灰心丧气，独自出国讲学，1942年才回来。

等徐悲鸿回国时，孙多慈已经在父亲安排下嫁人，徐悲鸿又重新找到分别多年的蒋碧薇，希望能够破镜重圆，但蒋碧薇此刻对这个男人已经极度失望，她果断拒绝了徐悲鸿。

徐悲鸿悻悻离开，一年之后，徐悲鸿结识了一位小他二十八岁的学生廖静文，决定与她结婚，这回徐悲鸿又一次登报，声称与蒋碧薇结束了同居关系。

廖静文

“悲鸿与蒋碧薇女士已断绝同居关系，其间亲友调解无效，蒋女士固执己见，破镜难再重圆！今后，悲鸿与蒋女士一切毫无关联，特此声明。”

报纸上一个个鲜明的大字戳进了蒋碧薇的双眼，刺痛着她的心。

愤怒的蒋碧薇决定给徐悲鸿提出一个苛刻的条件，那就是必须把儿女交给自己抚养，而且要让徐悲鸿掏出一百万元、古画四十幅、自己的作品一百幅作为分手费，还要拿出一半月薪作为儿女每月的抚养费。

这一狮子大开口的举动让蒋碧薇饱受世人诟病，不过到底是贪得无厌还是存心报复，只有她自己知道。面对蒋碧薇的索要，徐悲鸿竟然没有一丝反对，坦然接受。

1945年冬天，徐悲鸿与蒋碧薇进行了签字离婚仪式，只因蒋碧薇不满于徐悲鸿接二连三地宣称两人是同居关系，她想要证明自己和徐悲鸿是夫妻而非同居关系，她要保留下最后一刻的体面与尊严。

徐悲鸿与廖静文结婚后，为了还清蒋碧薇的索债，日夜画画，结婚之前，徐悲鸿就因长期疲劳工作患上了肾炎和高血压，婚后时值新中国建立，他坚持抱病为劳动模范和农民工人画宣传画。

几年来，徐悲鸿殚精竭虑，从未好好休养过，因此他结婚仅八年之后就因病去世，年仅五十八岁。

他去世之后，廖静文遵从遗嘱，把他毕生所作一千多件作品和一万多件收藏品全数捐赠给国家。

十五年之后，蒋碧薇的情人张道藩也因病去世，蒋碧薇这才感觉到，此生与她纠缠最深的两个男人都已经走了。回忆之库被打开后，蒋碧薇写了一份几十万字的回忆录，描述了她一生中的两个男人。

一篇为《我与悲鸿》，其中字里行间充满着仇视与怨言，一句“一看错，满盘输”道尽心中愤慨。

另一篇为《我与道藩》，其间充满溢美之词，描述张道藩的风度和温柔。

去世之前，蒋碧薇又想起，徐悲鸿死时手上仍然带着蒋碧薇送他的手表，而张道藩去世时，连前来看望的蒋碧薇都已经认识不出，想到这里，蒋碧薇心中感慨难言。

她望了望卧室墙壁，那里挂着一幅徐悲鸿为她画的肖像画《琴课》，画中蒋碧薇眉眼温柔，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前方，专注地拉着小提琴。

蒋碧薇沉重地闭上双眼，感觉又回到了十八岁那年，她在灼灼海棠花中漫步，正瞧见亭中那人如画眉目，那人也回头轻轻一笑。

旧时光如此美好，珍藏在心底深处，只愿从未被情爱纠葛侵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