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健吾

前言

1961年，上海一位推拿医生董健吾，突然收到国防部办公厅的通知，通知要求他立即前往锦江饭店对面的神秘小楼。董健吾一脸迷惑，国防部为什么会突然联系到自己？几年前，自己曾被以伪敌特的身份抓捕入狱，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来不及多做思虑，董健吾就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那座神秘的小楼上。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开国大将陈赓！陈赓看到董健吾后，情绪激动，立即上前紧紧抱住他。那么，董健吾推拿医生的背后究竟还有何身份？为何陈赓大将亲自来找他？

毛泽东说他是与许世友比肩的怪人

冯玉祥口中的怪牧师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在突然的袭击下，上海总工会奋起反抗，举行10万人游行大会。但蒋介石却残忍杀害无辜民众，游行人员有上百人死亡，受伤者无数。

1927年四一二政变前夕的蒋介石在演讲

与此同时，蒋介石方面开始大肆捕杀共产党人，短短三天内，就有300多人被杀害，500多人被捕，数千人失踪！全国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中。此前与共产党合作的冯玉祥部，也开始“清党”行动。

但深受冯玉祥器重的随军牧师董健吾，却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刻，提出加入中国共产党。后来得知此事后，冯玉祥曾表示不能理解，称他为怪牧师。

这并非董健吾第一次做出这种自毁前途的决定。早在两年前，他还在圣约翰大学上学时，他就让器重他、将他视为接班人的美国校长卜舫济大为震惊。

1925年的5月30日，上海爆发震惊中外的五卅惨案。英国巡捕当街开枪打死十三名示威群众，重伤数十人，上百人被逮捕。无数爱国民众愤然罢工、罢课，走上街头游行示威。

卜舫济和圣约翰大学

圣约翰大学的董健吾也不例外，如此耻辱，决不能默默忍受！他不顾校长卜舫济的反对，带头在校园内降下美国国旗，升起中国国旗。卜舫济因此勃然大怒，当即决定开除董健吾学籍，曾经关系密切的师生因此决裂。董健吾也因此失去了一些人眼中的大好前途。

而此次在危险时刻入党，更是给董健吾招来杀身之祸。

1928年秋天，冯玉祥突然收到一份来自南京国民政府的特急密电。密电要求冯玉祥，立即逮捕他的随军牧师兼英文秘书董健吾，因为他是共产党人。危险就这样一步步逼近董健吾。

当天晚上，董健吾接到冯玉祥召见的消息。此前，董健吾就已听说，他上了国民党的清除名单。因此，这次冯玉祥的突然接见，让他顿觉心惊肉跳，可能是有大事要发生吧，他在心里不断盘算着。

见到冯玉祥后，董健吾心事重重，一言一行都异常小心。但由于心事太重，他一不小心摔碎一个酒杯。这个失误，让他更加紧张，小心翼翼观察冯玉祥的反应。此时的他，或许都做好了随时就义的准备。

冯玉祥

但没想到冯玉祥却哈哈大笑：“区区小事，不要介意！一个酒杯算什么。反倒是董先生的性命，要注意喽！”随即，冯玉祥给董健吾看了国民党的清除电报，并表示：“董先生帮了我大忙，我自有安排。”

最终，在冯玉祥的妥善安排下，董健吾拿着对方赠送的200元，安全脱身回到上海。

在上海期间，董健吾又回到圣彼得堡教堂担任牧师一职。此时，中共成立的地下党互济会正在全力营救被捕共产党员，董健吾的牧师身份再次派上用场。

他利用去监狱向犯人布道的机会，让被捕共产党人与党组织取得联系，并协助营救行动。在此期间，他协助营救不少共产党人，为党的发展做出重要贡献，他也因此被称为“红色牧师”。

敌军眼下锄奸，震慑叛变败类

1929年，董健吾由于工作出众，加入由周恩来负责的中央特科，成为我党同敌人进行隐秘斗争的一名地下尖兵。当时，他的顶头上司就是本文开头秘密看望他的陈赓将军。后来陈赓离开，他又接受潘汉年的领导。

周恩来

在中央特科期间，董健吾也作出重大贡献。投敌叛变，致使彭湃等四位烈士遇害的白鑫，之所以被成功击毙，就是因为董健吾准确计算出，敌人从听到枪声，到开汽车至执行点和合坊所需要的时间。这件事，使得当时的帝国主义租界以及国民党当局倍感震惊。

不过，叛变事情依旧没能杜绝，这使得我党痛失众多杰出人才，造成重大损失，也阻碍了我党实现伟大事业的进程。但是，董健吾接下来在敌军眼皮底下进行的一次刺杀行动，大大震慑了那些投敌叛变的败类，也让国民党特务机关人员以及公租界的巡捕人员，产生岌岌可危的恐慌感。

当时，为配合江西中央苏区反围剿斗争，我党派出具有丰富战斗经验的工作人员，前往上海秘密工作。但是，一位机要干部刚到上海就叛变。如果不及时处理，彭湃等烈士的惨剧必定再次上演。

彭湃

危急关头，处决叛徒势在必行。但是，经过码头激烈一战，叛徒被射中颈部身受重伤后，并未死亡，而是住进了一所教会医院。为从叛徒口中得到情报，国民党方面派出专人看守在病房门口，戒备森严。

想要完成任务，就必须摸清楚医院的布防情况，以及叛徒的所在地。毫无疑问，这项危险的任务，再次落到了具有牧师身份的董健吾身上。

临危受命后，董健吾迅速开始行动。他首先在医院里找到一位与自己相熟的牧师，然后借着闲聊的机会，从牧师口中打听到叛徒正住在隔离房内，门口有几位武装巡捕人员监守，没有特别允许，任何人无法靠近。

眼看着叛徒就在眼前，却无法处决，这让潘汉年心急如焚。思虑再三，潘汉年等人只能让董健吾以身涉险，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利用与牧师的特殊关系，去做相关医务人员的工作。这也意味着，一旦医务人员没有被说服，董健吾可能命丧医院。

潘汉年

但是，这些危险并没有阻碍董健吾的爱国步伐。他毅然决然前往医院拜访牧师。好在，这位牧师也是一位具有正义感的人，经过董健吾的劝说，他答应提供帮助，而且，他还帮助董健吾说服了一位值班护士。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特科保卫人员在深夜化装成医务人员潜入医院，在牧师与护士的帮助下，他们出其不意制服武装巡捕，彻底结束叛徒的性命后安全撤离。

收养毛岸英兄弟

1929年底，陈赓等人在周恩来的指示下，找到董健吾，让他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办一所幼稚园，专门收养流落在外的革命烈士遗孤以及党的领导人在上海的孩子们。

对董健吾来说，办一所幼稚园不难，难的是经费问题。当时党的经费拮据，为尽快办好幼稚园，董健吾只能向教友发起募捐，但这些捐款对他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巧的是，此时董健吾刚好收到祖母分家产的消息，他因此得到几十亩田产，但他转头就将这些田产全部变卖，用于创办大同幼稚园，这一举动让他的家人无法理解。

1931年大同幼稚园全体师生合影

在那样的乱世中，如果没有一定经济基础，很难生存下去，他后来的拮据生活，也印证了这一点。但为了党的伟大事业，为了让死难的烈士安息，董健吾丝毫没有犹豫。

1930年3月，大同幼稚园正式营业，此前牺牲的彭湃、恽代英等烈士的子女相继来到这里。杨开慧被敌人残忍杀害后，毛岸英兄弟也被送到这里。

好景不长，次年，负责经管大同幼稚园的党组织遭到敌军破坏，董健吾身份暴露，只能暂时离开幼稚园。此后，幼稚园的工作人员或失踪、或被捕，幼稚园因此解散，毛岸英兄弟等人也因此流落在外。

几个月后，听闻毛岸英兄弟流落街头的消息后，董健吾立即让妻子郑兰芳四处寻找。经过一番苦寻，她终于找到在街头过着凄惨生活的毛岸英与毛岸青，他们就此被郑兰芳带回家抚养。

但是，董健吾家里经济情况也不太好。好在刚开始时，党组织每月会给他们兄弟提供10元的生活费，再加上董健吾担任牧师的收入，生活倒也过得去。

毛岸英毛岸青合影

但是，随着上海中央地下组织被国民党破坏，董健吾与党组织失去联系，他们全家生活也因此越发无以为继。为了活下去，董健吾典当了本就少得可怜的财物，他的妻子还带着孩子们做纸花、帮别人洗衣服维持生计。

1936年，董健吾辗转联系上党组织，毛主席知道他收养了毛岸英兄弟后，特地让人转达感谢之情，并透露苏联曾答应接收一批中国革命烈士的遗孤及党和红军领导人的子女，毛岸英兄弟正好符合条件。

为确保毛岸英兄弟的安全，将他们送去苏联，董健吾通过张学良联系上准备前往西欧的李杜，让他带毛岸英兄弟秘密前往法国，再设法送往苏联。经过多方密切配合，毛岸英兄弟在这一年年底，终于成功进入莫斯科市郊莫尼诺尔第二国际儿童院。

周恩来,邓颖超夫妇在苏联看望毛岸英兄弟

促成国共第二次合作的重要功臣

同样是在1936年，董健吾成为“四一二政变”后沟通国共双方的第一人。

在中国共产党发布《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号召中国民族统一战线共同抗日后，获得全国人民的广泛支持。迫于国内外压力，蒋介石再次考虑与共产党合作。

但是，此前国民党大肆屠杀共产党人，这个时候究竟派谁去比较合适呢？蒋介石想到了一直坚定支持共产党的宋庆龄。宋庆龄也迫切想要赶走侵略者，实现民族独立，便答应为国民党牵线。

由于董健吾与宋子文是同学，也与宋庆龄相熟，宋庆龄便委托董健吾联系共产党。

安全起见，董健吾在宋庆龄的建议下改名“周继吾”。因为有宋庆龄给他的财政部长孔祥熙签发的委任状，董健吾从上海到西安的路程非常顺利。

宋庆龄

但是想要从西安去往延安，就必须得到张学良签发的特别通行证，而他此时与张学良并不熟悉，怎么办呢？

好在董健吾非常机智，他知道张学良痛恨日本人，也想早日统一战线，便向对方透露自己是受宋庆龄之托给共产党送信，以谋求两党合作。

张学良确认消息后，立即亲自驾车将董健吾送到机场，并派出私人飞机，送董健吾前往延安。同时，张学良出于信任，还交给董健吾一封给毛主席写的信，信上表明自己愿意联共抗日。

下了飞机后，距离瓦窑堡还有一段距离，当时天气情况恶劣，雨雪交加。但为尽快实现统一战线，董健吾硬是在雨雪交加的泥泞中艰难行走6天，赶路200公里，成功将信件送达瓦窑堡。

恰巧，毛主席等人正在率红军渡过黄河东征，因为怕宋庆龄与宋子文长时间等待心情焦虑，董健吾没有面见毛主席，只是让博古转达消息，并转述张学良的抗日意愿。

很快，毛主席、彭德怀等人联名发来复电，与国民党重新开启沟通。随后，董健吾立即马不停蹄带着密电赶回上海复命。

张学良

短短数月，董健吾既促成了国共重新对话，又帮助张学良与毛主席对话，他无疑是促成抗日统一战线的重要功臣之一。

同时，他还在乱世中保护了毛主席的孩子。另外，在国民党严密封锁共产党消息时期，也是他以王牧师的身份，冒着重重危险，将美国记者斯诺，以及著名医生马海德送到陕北，打开了国际社会了解共产党的窗口，传递了共产党的声音，也为我党争取到更多支持。

但就是这样一位大功臣，却在建国后销声匿迹。1960年斯诺来华，向毛主席打听王牧师消息，毛主席询问过后，却无人知晓王牧师究竟是何人。

最后，还是通过当初介绍董健吾入党的浦化人，党中央和毛主席才了解到王牧师就是董健吾。毛主席因此感慨，并将董健吾与许世友将军并称为党内的两大怪人。

斯诺

毛泽东嘱托

那么，董健吾为何突然消失呢？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同样是在1936年，由于上海地下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中央决定暂停这里的活动，并让党员分批撤离。负责上海地下党行动的潘汉年因此找上董健吾，提出要给他进行工作调动。

但是，由于董健吾的家人都在上海，他不但需要照顾自己与两任妻子所生的几个子女，还要照顾已经去世的哥哥家的四个孩子。所以，经过慎重考虑，董健吾决定独自留在上海战斗，并与潘汉年保持单线联系。

本以为有潘汉年这条线，他就会一直与组织保持联系。但没想到潘汉年因局势原因，不久便离开上海，他也因此彻底与组织失联。

此后数年中，董健吾多次尝试联系组织，但一直没有成功。再加上身处乱世，又有众多家人需要他养，他的生活陷入窘境。

如果之前没有变卖田产筹建幼稚园，他的生活应该会好过很多，但此时的他一无所有，能变卖的财产都已变卖，家人一度食不果腹。生活重压之下，董健吾后来甚至做起了推拿医生。

本以为他这一生就这样在平淡中结束，但1955年“潘杨案”的发生，又让曾与相关人物有联系的董健吾被卷入，并被以伪敌特的身份抓捕入狱。

陈赓

而他的身份，也在这一次审讯中，逐渐暴露在外界面前。但这一次，并没有引发太大关注。

直到1960年，毛主席知道他为共产党所做出的贡献后，与曾负责特科工作的周恩来，共同要求曾是董健吾顶头上司的陈赓大将，亲自前往上海面见董健吾。

临行前，毛主席嘱咐陈赓：一定要为这位优秀的革命工作者，安排一份工作！

1961年2月，陈赓来到上海，见到了饱经沧桑的董健吾，此时的他已经70岁高龄。看着董健吾苍老干瘦的面庞，陈赓感慨万千，主动上前紧紧抱住对方：“我这次是受中央负责同志的委托来看望你的……”

表明来意后，陈赓看着董健吾无限惋惜：“你之前怎么不来找我呢？”

董健吾摇摇头表示：“我是怕你官做大了，不理睬我，怕高攀不起啊”

短短一句话，道尽董健吾这几十年来的无尽心酸。这些年，他应该碰了不少壁吧。

陈赓知道董健吾的不容易，他笑笑摆摆手：

“你多虑了，咱们当年都在特科工作过，当年那些人，就剩下咱们这几个了，我不见谁，也不能不见你啊！”

经过一番沟通，最终在党中央的指示下，董健吾被任命为上海市人民政府参事。

1970年，董健吾因为胃出血，住进医院做手术。在他又一次病发被送进医院后，又被查出患上胃癌。当年年底，董健吾在病痛的折磨中，带着无限遗憾黯然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