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琼华岛西麓的垂花门,忽有零星的雪片扑在襟上,抬头才知是团城的老梨树在落花。北海的水汽漫过五龙亭的檐角,将满城素白染得湿润润的,像是宣德年间官窑里脱胎的甜白釉,透着青砖缝里渗出来的凉意。
承光殿前的海棠确乎开得痴了。枝桠斜斜地压在蓝琉璃瓦当上,将疏影投在乾隆御笔题写的匾额间。那些半透明的花瓣总让人疑心是前朝宫女遗落的绢帕,被春风重新浆洗过,方有了这般玉魄冰肌。两三片花瓣粘在朱漆廊柱的龟裂纹里,倒像是工笔画家在绛色底子上点染的留白,教那六百年的红墙愈发显出沧桑的厚重。
最妙是白丁香躲在碑亭阴里的模样。细碎的花球垂在《白塔山总记》石碑顶端,石龟驮着的文字浸在花香里,连雍正年间的刻痕都温柔起来。有蜜蜂钻进花萼深处打滚,震得花枝簌簌地颤,竟与远处阅古楼檐角的铁马声起了和鸣。这时节的光线也格外通透,穿过层层叠叠的素瓣,在墁地金砖上织出流动的冰裂纹,恍若哪位巧匠把整座团城装进了水晶多宝格。
我在朵云亭的石凳上小坐,看风卷着梨花瓣掠过鎏金宝顶。那白海棠开得愈发浓稠,花气混着柏树的松香,竟酿出某种冷冽的甜。忽记起《燕都游览志》里说团城原是太液池中的瑶屿,此刻满目素华倒真似蓬莱仙境——只是仙家大约不消这般人间颜色作衬,非得要宫墙的朱砂红打底,玉栏的青金石勾边,才衬得出这三白花的清绝。
古籁堂前的丁香最会撩人。暮色初临时,花影漫过万字纹窗棂,在殿内金砖地上写满篆书。守园的老者提着铜壶浇花,水珠溅在乾隆栽种的柏树上,惊起栖在枝头的白头鹎,翅尖扫落的海棠花瓣,正巧落在明代铁影壁的麒麟角上。这场景教人蓦地想起南宋院画里的《花坞鸣禽图》,只不过画绢换作了时空交叠的团城,鸟鸣里还混着当代游人的吴侬软语。
月色爬上庆霄楼时,三白花愈发显出瓷器的光泽。梨花映着宫灯,在红墙上投出摇曳的水墨;丁香裹着夜露,把芬芳沁进乾隆诗碑的笔锋里;海棠则与承光殿的铜龟对话,细数从光绪朝至今的月圆之数。穿灰布衫的摄影者支起三脚架,镜头对准花枝后的九龙壁,古老的琉璃龙睛里,盛着整个春天的清白。
离园时踏过堆云积翠桥,忽觉襟袖里藏着的不仅是花香。这满城素白与丹墀的对话,原是比任何史册都鲜活的注脚——朱红的宫墙守住了二十四朝的风雨,而年年赴约的三白花,正在用最干净的笔触,替沉默的古建筑说出不曾褪色的春信。#妙笔生花##每日生活的感悟##今日头条热榜##春日生活打卡季##讲好中国文化#
更新时间:2025-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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