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牵旧忆，九载暖情记心间

红薯牵旧忆，九载暖情记心间

□薛相林

时光荏苒，自2016年12月5日在《今日盐湖》发表《红薯能值几个钱》一文，转眼已是九载光阴。如今再忆起文中那些熟悉的面孔——福正姑父的沉稳、立奎的热忱、选民妈与玉兰嫂的细心周到，丰娃和立秋的年少热忱，依旧如在眼前，暖意融融。

那篇文章里，我借红薯这枚小小的乡情信物，讲述了巷道里邻里和睦、互帮互敬的日常。而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当年那个冬日的午后。腊月的阳光斜斜地铺在巷道的青石板上，给灰扑扑的砖瓦镀上一层浅淡的金辉，却抵不过穿堂而过的寒风，“呜呜”地卷着墙根的枯叶打着旋儿，刮在脸上带着细碎的凉意，连屋檐下悬挂的冰棱都在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我办事归来，掏出钥匙开门时却傻了眼——门不知何时在里面反锁了，任凭怎么转动钥匙，锁芯都只发出“咔哒咔哒”的空响，纹丝不动。正当我急得在门口踱来踱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巷道里格外清晰，额角冒出汗来，双手不停地搓着冻得发僵的耳朵，鼻尖也冻得通红时，隔壁的福正姑父闻声推门而出，棉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他眉头微蹙，快步走来，眼神里满是真切的关切：“老伙计，咋在门口戳着不进屋？这大冷天的，莫非是进不去门了？‘远亲不如近邻’，有事儿咋不早喊一声？”我点点头，懊恼地说：“可不咋地，门从里头反锁了，钥匙拧得转，就是打不开，真是急得人团团转。”

福正姑父一听，当即扬声喊对门：“立奎！立奎在家没？快来搭把手，你叔家的门反锁了！”声音顺着寒风传出去，带着穿透力。没多久，就见立奎披着棉袄从屋里跑出来，脖子上的旧围巾歪在一边，棉鞋踩得石板路“噔噔”响，脸上带着一股子利落劲儿，手里还攥着块擦手的抹布。他快步凑到门边，弯腰盯着锁芯打量片刻，语气干脆：“叔，这是从里头反锁的吧？外头拧钥匙指定没用，得想别的辙。”

不一会儿，选民妈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热水走来，杯沿凝着细密的水珠。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把杯子稳稳递到我手里，语气温柔得像午后的阳光：“先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别急别急，‘众人拾柴火焰高’，人多主意多，总有办法能打开。”玉兰嫂也裹紧棉袄赶过来，跺了跺脚上的雪沫子，发出“扑扑”的声响，眼角带着笑意，指着锁孔轻声提醒：“要不往锁芯里滴点机油试试？这天儿冷得邪乎，说不定是零件冻得卡壳了，对症下药才能除病根嘛。”

福正姑父一听有理，立刻说：“我家有机油，我去取！”说着便转身快步跑回家，棉鞋的“噔噔”声渐渐远去，没过两分钟，又急促地传来。他攥着一小瓶机油和几根棉签赶了回来，脸上带着些许急切。他蹲在门边，膝盖上的裤子蹭上了些许尘土也浑然不觉，冬日的阳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泛着淡淡的银光。他先用棉签蘸了点机油，小心翼翼地伸进锁孔，一点一点擦拭着，动作慢而仔细，眉头微蹙，嘴里还低声念叨：“这锁用了好些年了，说不定是里头锈住了，慢慢润润兴许就好了。”

立奎在一旁默契地举着手电筒，光束稳稳地照在锁孔上，照亮了福正姑父布满细纹的手指。寒风“呼呼”地吹过，卷起地上的碎叶打在裤腿上，两人的鼻尖都冻得通红。立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不忘念叨：“叔，你慢着点擦，别把棉签断在里头，反倒更麻烦。”可反复尝试转动钥匙，机油顺着锁芯缓缓渗透，门锁依旧没有松动的迹象，只发出“吱呀”的干涩声响。

立奎见状，直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眼神坚定，语气果断：“这么着不行，门是从里头反锁的，外头咋弄都白搭，得从院里开门！我家有梯子，我去搬来翻墙进去，‘办法总比困难多’！”话音刚落，立奎就快步回家，石板路上的“噔噔”声再次响起。没多久，他便扛着一架木梯子走来，稳稳地靠在院墙根，还特意用脚使劲踩了踩梯子底部的冻土，发出“咚咚”的闷响，确认稳固后才咧嘴一笑：“这梯子结实着呢，放心往上爬！”

立秋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当即撸了撸袖子，眼里闪着利落的光，语气爽朗得像不含一丝杂质的风：“我来翻墙！我身子轻，利索得很，保准一会儿就把门打开！”丰娃连忙上前，双手紧紧攥住梯子两侧的横档，身体微微前倾，把梯子压得更稳，脸上满是认真，大声叮嘱：“秋哥，小心点！梯级上结了薄霜，可不敢滑着！我们给你扶着梯子呢，安全第一！”立奎也在梯子另一侧蹲下身子，一手牢牢扶着梯身，一手护着立秋的脚踝，眼神沉稳可靠：“踩实了，一步一步来，不急。”

寒风“呜呜”地卷着零星的枯叶从巷道里掠过，阳光把几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青石板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立秋手脚麻利地爬上梯子，梯级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脚尖稳稳踩着梯级，爬到顶端时轻轻一跃，双手扒住墙头，顺势翻了过去，稳稳落在院子里，发出“咚”的一声轻响。没过多久，就听到屋里传来“咔哒”一声清脆的门闩响动，紧接着大门缓缓被拉开，发出“吱呀”的开门声。

我看着门口众人冻得发红的脸颊、沾满灰尘的双手——福正姑父手里还攥着那瓶没盖紧的机油，瓶口沾着些许油渍，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丰娃扶梯子的手掌也蹭上了泥印，嘴角挂着天真的笑意；立奎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咧嘴一笑，露出淳朴的牙齿——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福正姑父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亲切又温暖：“邻里之间，这点小事算个啥！‘低头不见抬头见’，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以后出门多留意着点，反锁门可得记着带钥匙，别再这么着急上火了。”立奎也笑着补充：“总算打开了，没耽误你办事就好！这天儿冷得很，快进屋暖和暖和，冻坏了身子划不来。”

那份不分你我的真诚与热忱，如同冬日里最暖的光，驱散了所有寒意，深深镌刻在我心底，让我真切体会到“远亲不如近邻”的温暖真谛。九年岁月流转，巷道的砖瓦或许添了些许斑驳，冬日的阳光与寒风依旧如期而至，但邻里间那份淳朴真挚的情谊从未褪色。

如今，福正姑父年过七旬，身子骨依旧硬朗，热心肠也丝毫未减，平日里常坐在巷口晒太阳，谁家有事儿随口喊一声，他总会第一时间搭把手；立奎常年在外打工，凭着踏实肯干的性子站稳了脚跟，虽辛苦却从不抱怨，每逢春节返乡，总会提前打听乡邻们的需求，给老人捎带保暖衣物，给孩子带些城里的零食，还会细细询问各家近况，生怕错过了邻里间的琐事；丰娃也在外打拼多年，从最初的学徒工做到了技术骨干，事业渐渐有了起色，虽聚少离多，但始终记挂着家乡亲友，谁家有难处找他，他从不推辞；立秋则守着家乡的土地种起了桃树，从春天疏花、夏天浇水施肥到秋天摘果，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桃林里，每到四月，屋后的桃林繁花似锦，粉白的桃花漫过墙头，吸引着乡邻们驻足观赏；夏秋季节，红彤彤的桃子挂满枝头，他总会挑拣个大味甜的，挨家挨户送到邻里手中，清甜的果香漫满巷道。

我退休后参与敬老志愿服务，乡邻们也常主动搭把手，帮我联系帮扶对象、准备慰问物资，这份互帮互助的情谊，早已融入日常的点点滴滴。今日重提旧事，心中依旧暖流涌动。九载光阴磨不去记忆中的温暖，岁月沧桑改不了邻里间的真情。

当年一篇《红薯能值几个钱》，道不尽巷道里的烟火温情；如今再忆开门锁的点滴往事，更念及乡邻们的赤诚真心。红薯虽廉，却牵起半生乡情；锁芯虽小，却锁住九载温暖。感恩福正姑父、立奎、选民妈、玉兰嫂、丰娃、立秋，感恩所有邻里乡亲，是你们用平凡的善举，织就了巷道里最动人的温情画卷。这份珍贵的乡邻情，如陈年佳酿，越品越醇厚；如寒冬暖阳，越忆越温暖，我会永远铭记于心，珍惜一生，也愿这份“邻里和睦万事兴”的家风乡韵，在巷道里久久传承。

作者：薛相林

责编：张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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