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小桃园三色桃记

南京小桃园里有一株奇桃，花开三色，绛红、浅粉、素白，杂错相间，如古画上的工笔重彩。我初见时，正值清明前后，细雨初歇，天色微阴。那桃树不高，枝干却极有姿态，斜斜地伸向天空，像是要接住什么。

三色花在枝头开得极盛。绛红者如朱砂，浓烈得几乎要滴下来；浅粉者似少女腮边薄晕，娇嫩得让人不敢触碰；素白者则如新雪，清冷中透着几分孤傲。三色杂陈，却不显杂乱，反倒生出一种奇异的和谐来。

树下常有游人驻足。有举着相机的年轻人，将镜头对准花朵，咔嚓咔嚓拍个不停；有牵着孩子的妇人，指着花枝教孩子数颜色；还有白发老者，负手而立，久久凝视，不知在想些什么。树下的泥土被踩得发亮，却无人攀折花枝，想来是爱惜这难得的景致。

我日日去看那桃树。清晨露重时，花瓣上挂着水珠，晶莹剔透；正午阳光直射，花色愈发鲜明；傍晚时分，暮色渐浓，三色花在暗影中依然分明。有时风过，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绛红、浅粉、素白，混在一处，铺了一地，倒比枝头更见风致。

园丁老张告诉我，这株桃树是嫁接而成，已有二十余年树龄。"原先只是寻常品种，后来有位老师傅，将三种桃枝接在一处，竟都活了。"老张说着，用粗糙的手抚过树干上的疤痕，"你看这接口处，如今已长得严丝合缝了。"

我细看那疤痕，果然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凸起，像是岁月留下的印记。三种花色同出一树，却各自保持着本色，既不混淆，也不排斥，实在奇妙。

花期将尽时，绛红的花最先凋谢，浅粉的次之，素白的最后飘落。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花瓣，三色混杂，却依然界限分明。清洁工来打扫，扫帚过处，花瓣打着旋儿飞起，又轻轻落下，像是依依不舍。

如今那桃树已结了青绿的果子，三色花事已成过往。但每每经过小桃园，我总要驻足片刻，看那枝叶间隐约可见的疤痕，想着来年春天，三色花又将如何绽放。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这株三色桃，不声不响地开落，年复一年，见证着园中人来人往，也见证着这座城市的春秋代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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