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山春色

武夷山的春天，是悄悄地来的。先是山涧里的水声渐渐活泼了，接着崖壁上的老藤也抽了新芽，青得可爱。待到满山的茶树都披上了嫩绿，那春意便浓得化不开了。

我沿着九曲溪漫步，溪水清得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偶尔有几尾小鱼倏地游过，影子投在石上，一晃就不见了。岸边的野花不知何时已经开得热闹，白的、黄的、紫的，星星点点地缀在绿草丛中。最动人的要数那几株山樱，粉红的花瓣薄得几乎透明，在微风里轻轻颤动，像是怕惊扰了这山中的宁静。

转过一个弯，忽见一片茶园。采茶人戴着斗笠，手指在茶丛间翻飞，像在弹奏一曲无声的乐章。新采的茶叶嫩得能掐出水来，放在竹篓里，还带着山间的露气。我想起古人说的"明前茶"，大约就是这般光景罢。采茶人见我驻足，便笑着递来一片新叶，放在嘴里嚼着，竟有一股清甜。

山间的雾气时聚时散。雾浓时，远处的峰峦都隐去了形状，只留下淡淡的轮廓，像极了一幅水墨画；雾散时，阳光便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得满山的绿越发鲜亮。那绿色也是有层次的——近处的翠绿，远处的苍绿，更远的黛绿，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天边去。

偶遇一位老者，背着竹篓往山上去。问起，说是去采野茶。"这山里的野茶，比园子里种的更有味道。"他说着，眼里闪着光，"别看它长得不起眼，可经得起十泡八泡，越泡越有味。"我想，这大约就是武夷山的性子——不张扬，却耐得住品咂。

下山时，夕阳已经西斜。山色被染成了橘红，溪水也泛着金光。几只白鹭站在浅滩上，时而低头啄食，时而振翅飞起，在晚霞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此情此景，叫人想起王维的诗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虽然时令不同，但那分闲适与安宁，却是相通的。

武夷山的春色，不是那种浓艳的美。它淡淡的，像一杯新泡的岩茶，需要静下心来才能品出真味。

这山、这水、这茶，还有这里的人，都透着一股子从容。所谓"自在清欢"，大约就是这般滋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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