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靖楚雄纪行之五:会泽古城,留在时光深处的印记

曲靖楚雄纪行之五

会泽古城,留在时光深处的印记

吴家良

会泽古城

会泽古城

会泽古城

会泽古城

会泽古城

会泽古城

会泽古城

会泽古城

会泽古城

我来时是个欲雨未雨的阴天。铅灰色的云,沉沉地压着远山的脊梁,也压着这一片青黑色的屋瓦。空气里满是润湿的、属于泥土与陈木的气味。一脚踏进那被岁月磨得光润的街巷,便仿佛踏进了一个悠长而恍惚的旧梦里。

会泽,一座藏在乌蒙山麓的千年古城,青石板路蜿蜒向前,斑驳的铜锈色墙壁在夕阳下泛着微光。我漫步在会泽古城的街巷,脚下是磨得发亮的青石板,深深浅浅的马蹄印仍依稀可见。整座古城犹如一个活着的明清古建筑博物馆,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在低声诉说着过往的辉煌,见证了无数运铜马队的来往穿梭,承载了三千年铜运史的繁华与沧桑。

会泽古城的街道布局保持着明清时期的外观风韵,以东、西、南、北四门对应的中轴线为经纬,建成“十”字形的街道,再连接次要街巷,形成棋盘式道路格局。东西直街两公里长,虽然看上去有些陈旧,却更凸显出它的古朴与厚重。漫步古城,三道巷、二道巷、丰乐街曾是显赫一时的“富人区”,而铜匠街、豆芽街则是当时的“贫民窟”,深宅高院与低矮民居比邻而居,共同构成立体的历史生活图景。

我来是因了母校云南大学那八个字“会泽百家 致公天下”。这气象恢弘的校训,与这座远在乌蒙山腹地的古城,竟有着同一个“会泽”名字。我总想着,这或许不全是巧合;精神的训导,总该有一片可以凭吊与印证的土壤。会泽,会泽,百川赴海,万姓来归,这名字里,便藏着一部流动的、交汇的史诗。

我的探寻,是从那早已沉寂了的“古道驿站”开始的。眼前只有一条空寂的巷子,石板路被时光打磨得温润如玉,泛着清冷的光。两旁是紧闭的木门,门上锈蚀的铜环,像一只只疲倦了的眼睛。

我站在这巷中,极力地去听。风声过处,我仿佛真的听见了那“叮叮当当”,悠远而繁密的,是驮着铜锭的马帮颈下的铃响;那轱辘轱辘,沉重而缓慢的,是车轮碾过石板的呻吟。

我闭上眼,便能看见那些满面风霜的汉子和那些喷着白气的健骡。他们从四面八方来,带着蜀地的丝帛,带着滇南的茶叶,更带着这山里开采出的沉甸甸、红殷殷的铜。

这铜便是会泽古城跳动了千百年的心脏。因了铜,才有了“钱王之乡”那震古烁今的名号。明清时期,会泽铜业达到鼎盛,被誉为“天南铜都”。清雍正年间,会泽成为全国铸币中心。每年上千万斤滇铜沿着“万里京运”之路输往京城,支撑着清朝的经济命脉。

我走进古城,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巨大的“嘉靖通宝”雕塑,巍然屹立在会泽公园,仿佛在向世人宣告这里“钱王之乡”的身份。

我曾穿过孔方之内,立于那枚巨大的“嘉靖通宝”仿真雕塑之下,仰头望去,“嘉靖通宝”大得像一轮历史的月亮,孔方之间,望见的是流转的天光与剥落的岁月。

这不仅仅是一枚铜钱币的模型,更是一种象征,象征着这片土地曾如何以一己之力,支撑起一个庞大帝国的经济脉络。朝廷的铸币,需要此地的铜;京师的繁华,漕运的畅通,乃至疆土的稳固,那看不见的血脉里,流淌着的,又何尝没有这乌蒙山中流淌出的铜汁呢?

那时的会泽,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五湖四海的商贾、匠人、官员、脚夫,怀揣着各自的梦想与营生,汇涌至此。这便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会泽”了,山川之泽,汇聚了天下之民;物产之泽,流通于四海之内。

人烟的汇聚,便催生了精神的归所。于是,我走进了那所赫赫有名的江西会馆。江西会馆,又称万寿宫,是会泽保存最完好的古建筑之一。戏台门柱上的一副对联尤为引人深思:“天地无私,贵贱皆为角色;古今如梦,往来只换衣冠。”站在戏台前,不禁浮想联翩,二百多年的历史,多少风云聚会,都蕴涵在这一个会馆、一个戏台、一幅对联里。

我一跨进那高耸的门楼,便像是一头扎进了另一个省域的、浓缩了的故乡。戏台寂寂,雕梁画栋虽有些褪色,却依然能想见当年的金碧辉煌。那藻井的繁复,那飞檐的灵动,无一不在诉说着一群异乡人,如何迫切地要在这陌生的土地上,为自己重建一座文化的堡垒,一处乡音的堡垒。

江西商贾在这里听着赣剧,说着家乡话,祭拜着故乡的神祇,在每一个节日里,用熟悉的热闹来抵御无边的寂寞。这又是一种“会泽”,它不是兼并,而是并置;不是消融,而是共存。让每一种远方的风俗,都能在此找到一块生根的土壤,让每一种漂泊的情感,都能在此寻得一个安稳的港湾。

我从会馆那带着浓烈外省风情的雕饰下走出,脚步不由自主地便迈向了一座更为本土、也更为复杂的所在——唐继尧故居。青瓦白墙,是典型的滇中民居模样,简静而内敛。

会泽的人杰地灵,在唐继尧故居得到了集中体现,门柱上“护国讨袁南天一柱,治滇兴教东陆独尊”的对联,概括了这位历史人物的功绩。唐继尧不仅参与重九起义和昆明起义,更在护国战争中与蔡锷联合宣布云南独立,并在云南执政期间,大力兴办教育、筹办市政、发展实业。

我站在这小小的院落里,你很难想象,这里曾走出了一位搅动近代中国风云的人物。我望着他那张著名的照片,清癯的面容,深邃的目光,藏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激荡与矛盾。他办教育,兴实业,护国讨袁,其心中所怀想的,或许也正是“致公天下”的某种抱负罢。

然而,“致公”之路,从来崎岖。那是一条交织着理想与权谋、光明与阴影的、布满荆棘的路。这座古城,不仅孕育了经济的繁荣,文化的交融,也孕育了这般沉重而复杂的政治理想。这理想,如同院中那棵老树,根系深扎于故乡的泥土,枝叶却要伸向整个风雨飘摇的天下。

天色向晚,云似乎更低了。我最后立于古城的高处,俯瞰这一片被列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的会泽所在,层叠的屋瓦,像一片青灰色的海,在暮色里静静地起伏。

那条曾经驮着铜与茶的古道,早已被现代化的公路覆盖,不见了踪影。钱王的光辉,也沉淀为博物馆里安静的展陈。江西会馆的戏台上,锣鼓声歇,只剩下来往游客匆匆的脚步。唐继尧的抱负,也化作了史书上一段供人评说的文字。一切似乎都已远去,一切又仿佛从未离开。

我忽然明白了这座会泽古城,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驿站。会泽古城迎接过、容纳过、滋养过太多的人与事,太多的光荣与梦想。会泽古城不曾固执地抓住某一段辉煌不放,而是让它们像水流一般,自然地流过,而后沉淀下来,成为自己深厚的河床。这河床由铜的坚韧、钱的流通、异乡人的情谊与先行者的热血共同构成。

“会泽百家 致公天下”东陆大学校训的声音,此刻在我心中响起,不再只是一个宏大的概念,而是有了确切的体温与触感。“会泽百家 致公天下”就在这古旧的砖石里,在这湿润的空气里,在这条被我走了一下午的光润的石板路上。会泽,是古城的胸怀;致公,是古城怀抱中生发出的、或成功或失败的志向。

暮色渐起,我登上会泽的金钟山,俯瞰整座古城。夕阳余晖下,青瓦木屋错落有致,炊烟袅袅升起。我转身离去,将这一整座古城的记忆,都留在了身后愈加深浓的暮色里。远处,新一代铜匠的锤击声依旧清脆,敲打着不变的节奏,一如这座古城的脉搏,千年未变,历史从未远去,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在当下。

会泽古城不曾挽留我,我也带不走它的一片瓦。但我来时心中的那个疑问,已然有了答案。我带走的,是那沉甸甸的、时光深处的静谧与回响。

今天的会泽,在保护历史遗产的同时焕发着新活力,古城街区修缮工程延续传统风貌,铜工艺非遗技艺在传承中创新。渝昆高铁、高速公路网的贯通,使会泽成为连接滇中与成渝经济圈的重要枢纽。这座古老而年轻的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会泽,正以历史为根基,以文化为灵魂,在现代化进程中续写新的篇章。

会泽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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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吴家良,云南大学哲学学士,大理州破格中职新闻编辑,大理历史文化践行者,大理州徐霞客研究会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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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0-20

标签:旅游   会泽   楚雄   曲靖   纪行   印记   古城   深处   时光   戏台   通宝   会馆   江西   青瓦   云南大学   历史   嘉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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