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途上的苞叶雪莲

去年深秋，我独自驱车穿越青藏公路。过了昆仑山口不久，高原反应袭来，头痛欲裂。我将车勉强停在路边一处开阔地，熄了火，巨大的寂静瞬间包裹了车厢。

推开车门，寒风像冰冷的绸缎抽打在脸上。四周是连绵的灰褐色荒原，稀疏的枯草贴着地面，几乎没有生命的迹象。海拔太高，连只飞鸟都少见。我扶着车门缓了一会儿，视线无意识地在贫瘠的砾石间游移。

就在这时，它撞入了眼帘——就在离车轮不过两三米的一块巨大岩石背风处，一道浅浅的石缝里。

那是一株苞叶雪莲。

矮小得几乎卑微，灰绿色的厚厚叶片紧密地贴伏着地面，像一个小小的莲座。但在那莲座中央，傲然挺立着几个洁白或泛着淡紫的花苞。最为独特的，是层层叠叠包裹着花苞、顶端呈现紫红色的半透明苞衣，薄如蝉翼，在凛冽的风中微微颤动，却又坚定地守护着里面珍贵的花蕾。它太安静了，几乎与灰色的岩石融为一体，若非那冰玉般的苞衣在稀薄阳光下泛着微光，很难被发现。

这意外的邂逅让我忘了高反的不适。在这连氧气都吝啬的高度，这小小的植株竟能在寒风中、在石砾的夹缝中存活，并执着地孕育着花朵。它不需要观众的喝彩，不为任何人的赞美而生长。它只是生存着，无声地展示着这片苦寒之地最纯粹、最坚韧的生命力。

我久久地凝视着它，仿佛在汲取一份力量。寒风似乎不再那么刺骨。高原上的每一份倔强都值得敬畏。拍了几张照片后，我缓缓上车，继续前路。挡风玻璃外，苍茫的荒原似乎不再是纯粹的冷酷，因为我知道，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总有些生命在沉默地盛放，像那株岩缝中的苞叶雪莲一样。车轮碾过的地方依旧荒凉，但那朵小小的雪莲，却如同一个小小的惊叹号，留在了这段旅途的记忆深处。夕阳的金辉泼洒在远处连绵的雪峰上，我的车像一艘孤舟驶向更深远的高原腹地，而那石缝里的冰玉身影，已无声地印刻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