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二

    透过残存在玻璃窗上，指纹状的线条；凝视着，用不规则来划分的扭曲街道； ­

    健，并没有跟袅娜娇俏的服务生说话，甚至头也没转动；只是摆了摆手，算是对那句“先生有什么需要？”，无奈的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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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阿谀的路灯，仿佛早就洞悉了健的需要，在他还没坐落到窗口之前，就经已泛起了，比往常黯淡的微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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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眼里，十几层高级酒店窗外的繁街闹市，仿佛定格成一幅照片，一幅从镜头上被摁过指纹的照相机，照出来的照片。 ­

    又好象，一幅已经拼好的拼图一般，所有的景象人物，都被扭曲的线条重新组合起来。 ­

    完整的街道，碎裂成一块，一块，分到每一小块里的情景，又使他遐思无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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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驰车从车身中间一分为二：后排座的妙龄女郎，被分到随尾的残破摩托车一块里去了；西服革履的司机，又疯狂地追逐着，前面的士后窗里的秋波回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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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本牵着小手的情侣，好象撕裂的结婚照里的主角：男的和蹲在墙角卖唱的小女孩一起；女的却一副准备打开，停在路边豪华轿车车门的势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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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档沐足门口，粉黛旗袍的姿客正挑逗着，囊中羞涩的烤薯贩子。 ­

    气宇轩昂的企业家，身边也多了一群，涉世未深的大学毕业生。 ­

    正欲擦肩而过的，两个陌路孤客，脸上却多了一份相见恨晚的冲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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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健的这幅，支离网碎的拼图里，只有一景是无法被渲染的：风还是和云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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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从窗外挤过玻璃窗旁的细缝，掀起了厚重的窗帘；狠狠地扇了，粘在桌面佯装温馨的红蜡烛，两个耳光。然后，在健精心打理过的发鬓上，捋了捋，绕着他这套袖口还没剪标致的西服转了几圈，掇走了一缕今天才第一次喷上的古龙水香气。继而，直扑向他的身后，把这份无奈的浪漫，使劲地掷向，正走进来，浑身娇妩逼人的，梅的脸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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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浑身寒地一颤，却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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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风进来了，云也只能无奈地停在窗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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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嗅出了风送上来的与往不同。刺鼻令她缓下了扭动的猫步，蹙了蹙拔了再植的仿生柳叶眉，转头打量了一下，映在窗子里，那个风姿冶丽的欲滴芳躯。一挥手，打发了，这股迎面而来、经过修饰的酸气。旋即，用一副我即美丽的姿态，骄傲地坐落在，健的对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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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还明艳照人的服务生，匆忙端上了一杯充满羡妒的开水，正准备重复那句无奈的对白。 ­

    梅，连不屑的目光都没有给她；手指也只是吝惜地摇了一次。她便退出了，梅用名牌香水味及之处，来划分的领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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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使劲地搓了搓太阳穴，拼命地把刚才脑子里的，那幅扭曲的拼图打散；生怕梅捡到其中的一小块，就会毫不留情地，把她的鄙视泛滥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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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未曾注意到他的惶恐。只是优雅地，用三个指甲上描着蓝色梅花的纤指，拈起精致的高脚杯，慢慢地摇动着。 ­

    莹洁通透的纯净水，随即泛起了漩涡。宛如，好些年前，那泓大山里恬静池塘里的清水；那对背靠背坐在柳荫下的两小无猜；那缕把池水泛起涟漪的，似曾相识的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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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意识到这无法挽留的、令他悸动的时光，正随着梅手中杯子的晃动而流逝。 ­

    他终于，聚足了那点仅存的勇气，凝集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寒碜的目光，颤栗着睇向，正出神地望着杯中荡漾的梅。 ­

    可惜，这无力的眼神仅走了半程，便被装在杯里的烛光给熔烬了……。­

    记得，毕业的那一年。也是这跳动的烛光，把那堆稚气的盟誓熔成赤印，烙在了一对才子佳人的心房上。 ­

    他们都憎恨这烛光，他们也都恐惧这烛光。 ­

    但不争气的风，刚才那两记不够狠的耳光，却没有能把这该死的蜡烛扇灭，而是把那晦涩的追忆给燃亮了！把纯净的水给烧烫了！把这两颗，从那以后，就没有跳出过共同韵律的心，给灼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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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已经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把积集在深心处的眷怜和潮思，编织成下一个深情目光。他只能无奈地垂下了，那颗重得象铅灌似的脑袋。连泪水都是胆怯的，隐在眼眶里，就不敢再流出来了，只能模糊视线，模糊了这身崭新的西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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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目沉浸在杯中烛影里，梅似乎已经，没有余光去施舍给健。在她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里，这微渺的火焰，却越烧越熊。眼眶诚然已无法装下，便如熔岩般，迸射出来；在她精雕细刻的冷艳胚子外，罩上了一层，令人无法抗拒，却又难以浇灭的诱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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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差不多每天都要面对这跳动的光芒。为什么总会对这卑微的烛光入迷？她似乎已经忘了！­

    她只知道，这荧烛只要每燃亮一次，她姣俏的丽容便徒增一分；她身上的魅惑便多披一袭；她跟时尚潮颠的距离便又缩近一步；她驾驭生活的水平又高出了一筹。她就可以用足够的力气，去遗忘这个，就摆放在她对面的无可奈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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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一直没有动，连颤抖都是静止的。 ­

    眼前只有一片片被揉碎的拼图：十里平湖中的鸳鸯？画楼西畔的灵犀？杨柳岸边的寒蝉？元夜花市中的春衫？……？到底是楚庄王梦见的神女？还是曹子建失去的宓妃？……？五百次的回眸？一千年的厮守？ ­

    不能连贯，更无法愈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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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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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不该离去的街道、路灯、建筑物，依旧艰涩地守在原地；应该更撤的车水马龙、红男绿女，也亦已换羽移宫。替现了，另一番邂逅与触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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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奈的云，居然还在同一个地方，安候着风！ ­

    风，仿佛会意了。扔下了惆怅，决绝地扇灭了，仍在摆弄着浪漫的蜡烛！通过方才进来的细缝，游出了残存着指纹的玻璃窗。 ­

    云，也就无奈地飘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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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灭残烛之余，也把健无奈的泪水带出了眼眶，落在了，此刻已成旧的西服袖子上。­

    泪流了出来，眼睛也就变清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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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仰起了头。­

    在冰冷的餐桌上：只有一个，眷留着唇印的高脚杯，和另一个，附庸着风雅的高脚杯；半截已然烧歪了脑袋的红花烛；还有一张空白的记帐单。 ­

    对面的椅子，人已离去，只余下淡淡的香水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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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拿起帐单，正准备离开这煞人的惨淡。 ­

    却发现帐单的背后有几行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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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赋离歌你弄琴， ­

    不谈风月不谈情， ­

    需将残影杯中放， ­

    爱把旖旎袖里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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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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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默默地用笔把每句的第一个字圈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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