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流水

　　我清清楚楚记得，播放《上海滩》过后，发哥饰演的录像片火的不可收拾，文哥和阿力、小马哥成为我们男生崇拜的偶像。流行起穿长大衣，头发统统向后倒，系一条围巾以肖小马哥。

        经常有这种样子的高年级男生，几个人凑在一起号称某某帮，嚣张得很。

　　秦昌盛是我们中的老大，他打架最狠他有一个大哥是这一带最出名的。我们一些人常从他嘴里听到他大哥的动人事迹：什么为替兄弟出头一人单挑别人五六个，和2中决斗被别人把胳膊上砍了面不改色。那时我们对他大哥崇拜的程度远远超过了董存瑞……
　　赵？是我们中的一个包打听，（后来他没考取大学，毕业开了个照相馆）学校里某某班女生和谁好上了，某某老师家里出了点什么事。小到今天课间餐会给我们吃什么，大到管传达室的老张昨天被校外那只黑皮狗咬了一口咬在了什么部位，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最热衷的事就是收集小道消息而后去四处传播。
　　我是他们当中最有主意的，从小到大有很多人都夸我的鬼点子特多，我的学习成绩也不赖又是响当当的宣传委员。 　    中午放学我们三个除了在校园里里踢踢无聊足球，或者跳墙到临近的中心小学耍耍大牌，就是在校们口等女同学约她们去小学里看看桃花，那时候我们很胆大妄为。我喜欢职业学校一个个子小小，长头发，眼睛很亮的女生。她是我以前的小学同学，我们在一起玩过家家，后来她们家搬了。我是在供销社买东西时看到她，和她打招呼，她朝我笑笑让我想起很小的时候，她喜欢拉着我的手要我做这做那，那时她是黄毛丫头，我也是小男孩一个，现在我们都长大了。过了几天赵？去弄来她现在职业学校三年二班的消息。一天放了学，我们三个去她学校门口等她，看到她背着书包和一群男女同学一起出来我不敢上去答讪。昌盛便摇晃脑袋样子很流气地过去把她叫到我面前。我飞快说想和你做个朋友请你看电影。她瞟了我们一眼说某某是她的朋友。我们都听说过某某是他们学校帮派里打架最凶的，她可能在吓唬我们。昌盛大声说你某某有什么了不起把他叫出来看看。她的几个同学围上来，还有几个好象去学校叫人。听到有人劝阻，我们骂骂咧咧离开了，我们三个闷闷不乐地走在回去的路上。秦昌盛说他要去找他大哥到职校把某某给摆平了。赵？（对了，我想起来了，他叫启祥）我每天去职校门口等她总能约到她的。我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头……
　　这一事件很快因为班里新来了一个教语文的女老师而淡忘。以前教我们语文的蔡老师，我们都背后叫他蔡老头或老蔡生病住了医院。说实在的我挺喜欢上他的课，他不太管我们看课外书（我们那时，多是看梁羽生的小说，金庸的，用时候也 看琼瑶）聊天甚至吃东西，自顾自的念书写黑板。考试以前他会把要考的重点列出来让我们回家好好去背。你把他说的重点好好地去背一遍,考个七八十分还是稳当当。
　　新来的老师一进教室就带来了一股香味，她自我介绍说我姓赵，你们可以叫我小赵老师。后面昌盛、启祥他们在起哄唱歌，"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小赵老师说，有的同学唱歌不错，不过我希望他能在下课的时侯唱给大家听。坐在我旁边两排的启祥丢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看她象不象上海滩里的程程。"这堂课下课男生聚集在一起谈论最激烈的就是有关于小赵老师。那时我们把女生的漂亮总和某某人相比，说她象谁。我们为小赵老师更象谁争论得面红耳赤但都最后一致认为她是我们学校里最漂亮的女老师了。
　　习惯了老蔡上的课，一上课我忍不住又要看小说书，不看小说书会打哈欠。我看得起劲的时候旁边有人在叫小赵来了，快快。鼻子里嗅到一股的花香，我想把书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下课后我跟着小赵老师到她的办公室里，我向她承认了上课看别的书是不对的以后一定改正。小赵老师笑着说，看来你还挺能认识错误的，书你先放在我这里，过几天再还给你。我说，好吧。
　　晚上昌盛、启祥神神密密的来找我。启祥说他知到小赵老师就住在学校食堂后面的那间小屋里，就以前堆满东西那间我们还一起搬过课桌椅的那间。他们想去看她晚上睡觉是不是一个人睡。我心里有点怕但又觉得这件事很刺激很神密很伟大。我们走近那间小屋看见里面透着灯光，昌盛指了指糊着报纸的玻缡窗户，我们三个人象小偷一样蹑手蹑脚的凑近窗户还没来得及找一处看得到里面的地方，就听到身后传来沙沙脚步声。我旁边的启祥低声说快闪，小赵来了，就一遛烟的遁得没了踪影，昌盛也不见了。我想跑，可是我的位置有一个坑，我跳过坑，脚扭了一下。看见小赵老师提着包东西站在我面前。你在这里干什么，她问我。我结结巴巴说，路过这里想来看看老师。她打开宿舍的门招呼我进去，我的脚一跷一跷的，她拿了张凳子让我坐下。脚怎么了？她问。我照实说，刚才扭了一下。怎么这么不小心，她边说边到一张桌里找药膏，翻了会儿找到一张她一定要帮我敷到脚背上，我脱下鞋子脸红红的。敷完脚她拿出一盒话梅糖果之类的东西叫我吃。我环顾四周看她的房间很整洁，一张堆满教课书的写字桌，一只柜子，几只椅子还有就是一个衣橱和一张小床。我借她的那本书正斜斜地卧在她的枕头边。我问，赵老师这本书你看过吗？她说我在看呐。我说我家里有很多的书，下次你要看什么书我给你拿几本来。她说好啊，你要好好读书，长大了也写本书给我看。后来我告辞了，瘸着腿却飞也似的跑出校门口，传达室的老张探出头来看个究竟。我说小心狗咬你。他嘟嘟啷啷骂了我一句听不懂的话又伸进头去。他俩在门口的路灯下等我，一个劲的问我，怎么了。我说，我都招了，小赵明天要去报告校长了。

         他俩看我的目光象饿狼一样。
　　几天以后我特意找了一些书去小赵老师的宿舍，她看到我很高兴说，这几天上课你挺认真。我说你讲课好嘛，我又问她一些课题。后来她听我讲学生中的一些事她也讲她读书时的事，我听得入了迷。我没告诉过昌盛、启祥他们，我经常去看小赵老师，他们晚上来找我找不着就追问我去哪里，我说去我二姨家了。这样有几次，“包打听”知道了点什么，那天我们在看女生打排球。提到小赵老师，他突然问我昨天是不是在小赵老师那里。我想起他这几天和传达室的老张套近乎可能老张告诉他我很晚从学校里出去。我说，这件事不管你的事，你甭管！他说，怎么了，你要和小赵好也别这样偷偷摸摸？上次职校那个还不是我去给你打听，瞒着我们干嘛。我黑了脸要动武，昌盛过来讲了几句说和的话。我冲启祥说，你别说小赵的事否则我和你没完……
　　小赵老师还给我的书里夹着一张信纸，是她写给别人的信。我看上面的字的内容她好象要和一个男的说分手。她说她现在的生活很好，她喜欢教师的工作，她喜欢她教的学生……这是她小时候的理想……如果他不喜欢她现在的工作那么他和她之间只能是这样结束了……
　　我突然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看到小赵老师觉得她的眼睛里有点红红的，为什么她笑起来还是这么好看却和以前总有点儿不一样。
　　晚上，我买了一些水果去小赵老师的宿舍，我把那张信纸还给了她。小赵老师呆了一下又笑起来说，我怎么这么粗心呐。我说，赵老师你没事吧。她看着我说，你想不想知道我和信上这个人的故事。于是我和她一边吃着葡萄 一边听她讲以前的事。那个人是她大学里的同学，她和他在快毕业时好上的。我打断她的话说 ，赵老师你这么漂亮追你的男生一定很多。小赵老师脸红红，说那个男生追了她四年才感动了她。毕业以后那个男生去了家合资企业做，后来出国去深造，再后来回国以后就自己办了一个公司。他要小赵老师能和他一起搞公司，他不喜欢她现在平凡的工作。而小赵老师从小的愿望就是做老师。我吐着葡萄皮说，赵老师你不要去做生意，我们都喜欢听你上的课。小赵老师笑了，露出两个很好看的酒窝。
　　期中中考我语文课考了116，全班第一。各课平均成绩名列全班第三，历史性的突破了。
　　我妈妈奖励了我两百元钱，我请昌盛、启祥在饭店搓了一顿。我说，哥们过去的事别在意了。启祥举着酒杯说，三大高手帮一百年都不散。昌盛说，以后考试还靠你呢，有你哥们，我还怕毕不了业，说不准跟你进大学呢。启祥说你进大学不怕把你老爸吓死。昌盛自嘲说，我老爸自从我背书包就没对我想过那个大学的大字怎么写。
　　喝酒吃饭剩下的钱我买了两张电影票，把其中的一张夹在一本小说书里…… 上课前我有点紧张，心"怦怦"乱跳。小赵老师出现在讲台上，我的脸热热的.瞬间碰到她老师看我的目光好像自己犯了罪一样地低下头。后来我看着她的神情和平常好象没有什么两样。我猜测她还没有看到那张电影票，有点欣慰又有点失望。下课以后她叫我，你到我班公室里来一下。我的心"格登"一下提到了喉咙口，到她办公室她从抽屉里拿出我昨晚借给她的书。她平淡的对我说，我看完了还给你。我恍恍惚惚地接过了书走出了她的办公室，走到走廊上我翻开书，电影票静静的躺在里面象睡着了……
　　我没有再去过小赵老师的宿舍，她上课时，我嘻嘻哈哈地和旁边的女孩一个劲的聊天。她点我的名，我站起来挑衅地望着她 ，她的脸色苍白……
　　我们三个又每天在一起玩。我们在校门口对不认识的女孩吹口哨，我们抢足球场和别的年级的人打架，我们学抽烟下饭馆。我们三大高手帮名扬校园内外……
　　我走过走廊看见小赵老师迎面走来，我想避开她走，我和已经她水火不容。小赵老师叫住我有点严肃的说，你晚饭后到我的宿舍来，我有事要找你。
　　放了学我先去理发店让理发的师傅给我吹了一下头，又用发蜡把头发梳向后面，露出一个光亮的额头。晚饭后拿着父亲黑色大衣披在了身上，有点长，凑合吧，系上围巾，照照镜子，觉得自己挺象小马哥。 小赵老师看到时我的表情有点怪异，我觉得她想笑又因为要说的事变得严肃。她说，你上课不认真，是不是上次我把电影票还给你的原因。我无话可说，心想你知道还问干嘛。小赵老师说，我今天就是来请你看电影的。 我和小赵老师走在去电影院的路上，行人看我们的目光总有点异样。小赵老师好象没感觉到，她走在我身边不快也不慢边走边说话，我觉得她今天比往常更漂亮，她的衣服也不是上课时穿的那一种，是有点窄窄的很好看。她今天也特别的香，好闻极了……她突然拉住我的手，一辆车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我抓紧她的手两分钟以后穿过了马路她放开我的手。到了电影院，她去排队买票，我忽然看到人流涌动中的昌盛、祥子。等小赵老师买好票过来我赶紧跟着她进了电影院。电影看得很零乱，我的思想没法集中，整场电影都被包围在香味里，我希望电影没完没了。散场的时候灯亮起来照在我脸上一片晕眩……
　　小赵老师说，以后你要好好的上课知道吗？你要考进大学，写本书给我看。
　　我说，我要象你一样做一个老师。
　　……
　　第二天一早我到学校，盛子、祥子就对着我贼笑，我知道昨天的事都他们看到了。上语文课来上课的居然是老蔡他说那位来代课的小赵老师今天早晨已经走了，她去别的学校教书了。老蔡后面说什么话我一句也听不见。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只有手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我还能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