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呓①

                               梦  呓                                                          
                                                            有人说在现实之外存在着一个截然相反的世界。
                                                                                                          ——可有可无的话
  闹钟闹起来,阳光中到处布满灰尘。我踢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拖鞋很冰,养的黑猫布丁似乎很早就起来。在我脚边蹭来蹭去。
  伸懒腰。端起漱口杯。楼下是热闹的街市,阳台的灰黑色栏杆有几处已经开始断裂。养的仙人掌倒是在栏杆上呆得很安分。
  一口泡沫吐出,楼下卖鸡蛋的小贩发出令人恶心的咒骂。
  听而不闻。重新走进房间。一切因为年久失修而显得岌岌可危。电视开着,不停翻新着雪花。布丁舔着铁碗中剩下的鱼。瞄瞄叫着。真是容易满足。
  “好好呆着我要出去。”
  披上黑色的风衣。毛衣泛起一阵反胃的潮腥味。
  
  下楼梯的转角遇见楼下的大婶。在洗衣板上拼命地搓洗着衣服。看见我走过很努力似的起身应和一句:
  “早啊炜。”
  “嗯。”
  “这么早就出去。”
  “每次不是都一样么。”

  失败的寒暄。

  街上有很多的人,大部分是闲得无聊推一辆永久的自行车乱逛的大爷,有的还提个鸟笼,身上散发出一大股鸟粪味。
  穿过街市,红绿灯,左转。
  接下来是某个高级住宅区的大门。整齐的院落,一排排修剪得当的灌木,虚伪得叫人有些作呕。我快步走到门口,保安将我拦下来。
  “请问你是?”
  “西街1713号。”
  保安埋下头很认真地记录。
  真是形式。

  越过健身器材,游泳池,网球场,别墅区。
  湖边左手顺数第三栋。

  按响门铃。
  “喂。”
  “是我。”

  大门“啪”地一声打开。接合处传来刺耳的声音。

  电梯打开。空无一人。走进去,按下七楼,铁质的按键冰冷。

  电梯门从一条线渐渐地扩大到一个平面。我看见那个女人微笑的脸。
  “来了。”
  “嗯。”
  “进来吧。”

  走到沙发旁坐下。那女人缓慢地走过去倒水。只穿着鲜红的睡袍。走起路来乳房不安分地抖动。
  “不用麻烦。”
  “是么。”
  “做正经事吧。”

  睡袍落下。那女人慢慢地脱下我的风衣,然后是毛衣和内衣,接下来是皮带,裤子和内裤。

  “每次都是一样。”她的语气里带有某种让我厌恶的戏谑。

  她在我身下大声喊叫。似乎她出钱只是为了这种被压迫的快感。这让人觉得难以理解且讽刺。桌上摆着她新买的花瓶,横七竖八地插满了向日葵。花在地板轻微的颤动中左右摇摆。不知道是不是也在为什么而兴奋。
  
  她用双手抓住我的肩膀完成了这一次的交合。她的指甲深深嵌进我的肉里。疼痛但是已经习以为常。之后她站起来,抓起一堆面巾纸擦拭着她的下体。
  “你做得不错。”她边擦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这是在夸奖我么。”
  她轻轻笑了几声,穿上睡袍,靠在客厅的柱子上,说:
  “算是。”
  “那么谢谢。”

  客厅奢华的挂钟走得很慢,时针指着十,而分针一格一格地从五十五向六十移动。
  “炜,”似乎这是她头一次叫我的名字,“你会是个好男人。”
  “是么?谢谢。”
  “不,我的意思是……”
  “嗯?”
  “如果你愿意,我想嫁给你。”

  桌子上的向日葵花似乎依旧在固执寻找太阳的方向。我静静看着沙发前42英寸的液晶电视,想着家里破旧的电视是不是依然在闪着雪花。
  “哦?是么?”
  “是的。”
  我闭上眼睛没有去看她的表情。我猜想她正试图使它变得坚定。我突然很想笑。
  “那么对不起,我不愿意。”

  她并没有丝毫的讶异或者失望,只是照旧地在她鳄鱼皮的钱包里翻着人民币。数出500,递到我手里。
  “再想想,我想你会愿意的。”
  伸手接过钱,指纹和钱接触的地方可以嗅到深重的铜臭味。
  “我会的。再见。”

  照旧上电梯。红色的数字一楼一楼地变换。
  一楼。

  走出电梯。正准备伸手开门时却撞上一个白色的身影。
  抬头。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做家教的,倒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呢,炜?”
  “我来走亲戚。”
  “哦。这样啊。那改天再聊吧。”
  “嗯。再见。”

  身影错过。交叠然后渐渐离析。

  心中莫名多出某种焦虑。

  宇。
  来做家教的。
  怎么如此不巧。

  别墅区,网球场,游泳池,健身器材。
  右转,红绿灯,穿过街市。顺便在楼下的超市里买了一碗方便面和一盒沙丁鱼罐头。

  拿钥匙开门。

  布丁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我。
  脱下风衣挂在衣架上,在电视前的板凳坐下,拿一把小刀,一寸一寸地割开沙丁鱼罐头,又烧一壶开水,拆开方便面的外包装。
  挑几块鱼丢进面里,然后把剩下的罐头倒在布丁的铁碗中。它便又开始贪婪地舔着。
  电视模模糊糊地有了图像。午间新闻,主持人一本正经地报道着什么扫黄打非的屁事。
  全是放屁。扫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我头上。

  过了今天早上,今天又会是无所事事的一天。一般情况下我会选择叼根烟在楼下的街市里闲逛,看买鱼的小贩是如何费力地把鳝鱼和泥鳅抓起来;或者是在床上睡上一下午,然后起来到酒吧去听那个妆化得空前绝后的歌手唱歌。很不幸地是今天这两件事情都对我没有吸引力,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夹在食指和中指间。
  烟圈绕成一环一环地升上去。我想起宇的眼睛。
  也真算倒霉了,原来从没遇见为什么今天就偏偏被碰上了。
  不过以宇老师的身份来说,在那样的高档住宅区当当家教应该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

  猛地站起来,布丁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谨慎地看着我。谨慎?妈的我还是它主人么。
  楼梯转角的大婶开始慢吞吞地折菜。看到我以后她说:
  “又出门阿。”

  真是懒得回答。

  穿过街市,红绿灯,左转。
  越过健身器材,游泳池,网球场,别墅区。
  湖边左手顺数第三栋。
  七楼。

  对讲机里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的惊讶和兴奋,或者带了某些胜利者的傲慢。
  愚蠢。

  她靠在门口等我。依然是鲜红的睡袍。

  我直接冲进门去坐在沙发上。我说我们得谈谈。
  “什么事?你考虑好了是么?”
  “嗯。”
  她的脸上露出扭曲的得意微笑。
  “我早知道的。这样对你对我都会……”
  “我不做了。”

  她站起来后退几步,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我不做了。”

  “为什么?”
  “不想。”

  “不行!”
  她很愤怒地捶向客厅的桌子,花瓶里的向日葵在不安地战栗。
  “这似乎该是我的自由。”
  “我说不行就不行!”她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知道,是为了宇是么。你就真的有必要那么痴迷她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要是你执意的话,我就告诉他你是一个鸭子,卑微下贱的鸭子!!”

  我笑了笑,慢慢地站起来。
  我伸出手去拥抱她,吻她的唇。她后退几步撞在桌子上,双手在我身上不停地游走。

  我依然安静地笑着,我用一只手抓起她背后桌上的花瓶,砸在她的头上。
  血溅了一地。
  她倒下的时候似乎仍沉浸在接吻带来的快感里。

  “贱女人。”
  我嘟哝了一句后兀自离开房间。她头上的血色和她的睡袍很配。

  下楼的时候又碰到了宇,诧异但也算是意料之中了。
  她的反应却显然比我激烈。
  “咦?你怎么又在这里?”
  “回来拿点东西,刚才落下了。”
  “哦。现在去哪里呢。”
  “回家。一起走走么?”
  “嗯。好吧。”

  街上的人很多,靠路边的树下有个瞎子死命地拉着二胡,嘴里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唱些什么。我和宇安静地并排走着。黑衣和白裙。看上去很不登对。
  别墅区,网球场,游泳池,健身器材。
  右转,红绿灯,穿过街市。
  “我到了。”
  “嗯。”
  “你有事么?”
  “没有了接下来。”
  “那上去坐坐吧。”
  “好。”

  下午一点左右,天井里的孩子们追逐嬉闹着。声音很刺耳。我皱皱眉头,想起了那女人的呻吟声。
  转角处的大婶似乎忙别的事情去了,剩一个空荡荡的洗衣盆和一个呆若木鸡的搓衣板。
  
  拿钥匙,开门。宇在身边安分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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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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