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听到父母谈话：
父亲问母亲：清明节要不要回去，祭拜一个他老人家，老人家一个人，也怪孤独的。他走的时候，你不在身边，已 经走了这么多年了，也应该是回去看看的时候了。
然后母亲说:那么你陪我回去吧，这么多年了，也是回去看看的时候了。
他们所说的老人家，自然是外公。那年母亲和外公吵架，一气之下跑出家乡，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拼，然后认识父亲，和父亲结婚。
只是，我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我是母亲和母亲前夫的儿子，所以我小时候一直生长在外公家里，对外公格外的亲切。
然后母亲问我要不要回去，我说不要。并不是我不想回去，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要逃离这里，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母亲没有再问我，只是说，她和父亲会在明天回乡下，去祭拜一下外公。然后交待了一下明天晚上我应当注意的细节，便沉默了起来。
我似乎知道她为什么沉默，毕竟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有原谅外公，就如同我，没有原谅我的生父一样。
我的脑海里总是有这么一场关于死的印象：一个老人，躺在水晶棺材里，一只眼紧闭着，一只眼睛却是半睁着的。然后旁边的人跟我说，一直不愿意闭了，怎么帮他合也合不上。
我记得当初我朝那棺材旁边一站，只是稍微近了一点点，然后旁边的人就高兴的叫了起来，眼睛合上了，眼睛合上了。
那是我的爷爷------我生父的父亲死亡时的情形。
我记得那时生父到我外公那去，然后跟外公说爷爷死了，问外公可以不可以带回去参加葬礼。
那个时候我还小，自然是外公做主，外公答应了他让他带我过去。
我对爷爷没有什么印象，即使有，那我想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吧：
水晶棺材中的尸体，灵堂中悬挂着的黑白照片。
从那个时候起，我一直就在思考，为什么人死了，他们还这么开心。
这个问题似乎一直都没有答案，我坐在那里。吃着父亲亲自为我准备的礼物，然后我自然而然就留了下来。
可是当一年半后，外公生病快离开的时候。我吵着闹着要去看外公，生父却阻止了我。他说的是什么理由我不记得了。但那之后的几天里，我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讲过。
再过了几天，我还是听到了外公去世的消息。
那个时候我强忍着眼泪，没有哭，我发誓，我不会在生父面前再哭一次，不管多苦多累。
然后我就真的没有哭。
他还是没有让我回去看外公，即使是外公火化的时候，他都没有让我回去。
后来外婆跟我讲外公的一只眼睛，就一直没有闭上。当然，这是后话，总之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恨我生父，那种刻骨铭心的恨。
我重新回到外婆身边，是从生父那里逃出来的，那个小镇离外公住的村子有好长好长的一段路，可是我却是一个人，走了三天三夜，就那样走回去的。一直没有停。
我现在还在想，那个时候，我哪来的毅力，怎么会走那么长的路。
自然，生父找到我的时候，我没有跟他回去，我当着他的面，只跟他说：我恨你！
那之后便不再同他讲话，村里虽然有人同意他再把我带走，可是外婆还是听了我的意见，没有再让他带走我。自然，那个时候我已经很懂事，很懂事。
又值清明，想起了这两位已经去世了的老人，一个，我从未见过面，可是他死的时候，我却在身边。一个，养我长大，可是他死的时候，我却不在身边。
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这是一个笑话，是上天跟我开的一个笑话。
又值清明，我想外公的坟墓上应该有很多人去祭拜吧。
至于我呢，就等到暑假的时候，再回去吧。
至于那个所谓的爷爷，我想我把我对我生父的恨，也一起加在他身上了吧，所以我想我不会再去祭拜他了。
只是有一个讽刺，这只是一个序，作为清明节这一段时间
日志的一个序。
只是，我要写的人，却不是他们。他们，只不过是，一个引子而已。
清明节，序。
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清明。
小若 于若轩阁
2008年4月1日 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