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前

昨儿晚瞧到的两篇《红楼》的文章，还有一篇是关于花袭人与薛宝钗的关系的，我们用今天人的处世态度去想那个时候的人，多半错讹得更多，呵呵。

 

其实纵观书中的人物，虽然多且复杂，但其脉络还是有迹可循的。比如王夫人的才情与性格，决定了她根本不是赵姨娘的对手，她在贾家的地位取决于史太君的明理，凤姐的帮衬，以及贾元春和贾宝玉的地位——这也是最重要的。就她个人而言在看似方正的贾二老爷那里，几乎是说不上什么话的，连把花袭人摆在明处——这在贾家本来并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情——她尚且不能。

 

其实书中有很多伏笔，比如不喜欢林妹妹的并不只是王夫人，而王夫人却肯定是最好利用的一个，从晴雯的事情就能瞧得出来，她为了贾宝玉而做自以为正确的事情时，是连老太太的颜面都可以不顾的，不然她就不会瞒着老太太去撵晴雯。如果不是贾太君是个明理的人，而如刑夫人那般小心眼，这其实就意味着必将引出婆媳矛盾了。

 

前八十回有一个细节描写就是赵姨娘去看宝玉，大观园诸姝都给面子——除了礼节上的，当然也有贾探春的面子在里面——独黛玉与凤姐不理，所以如果宝玉的婚事及黛玉之死是在贾母身后——这更能应紫娟的预言，没有了老太太的庇护，这个贾家千金的千金，其实什么都不是，如果真是如此，而高举人老爷当时有看过残稿，凭他那道德观，改成现在这样子，就很可以理解。因为如果黛玉是在宝玉出门的时候，给贾家逼死，那么视死如视生，这肯定是有悖孝道的。

 

而书中还有一个细节，那就是赵姨娘的兄弟之死和袭人母亲之死待遇的比较。赵姨娘最嫉恨宝玉、乃至他所有屋里的人书中是毫无避讳，那么除了本身情节的需要，从《金瓶梅》的格调看，如果《红楼》当真师从《金瓶》，那么必然也有为后书作铺陈的作用，所以赵姨娘的妒忌心在后来必定为王氏一族在贾家的毁灭有很大甚至决定性的作用。

 

脂砚斋有透露这样的细节，在秦可卿老弟临死前说的那句话，你可以瞧出，批书人以为那是曹氏自己的悔痛——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产生这样的感觉，如果她（或他）当真是一个知情者，那么只有贾家真有举人，且其的行为才能产生那种感觉。

 

而书中真能中举的怕只有贾环和贾兰叔侄，而能承祖业而又文武双全的只有贾兰而已，但辈份上说他未必能越得过贾环，再从贾赦对贾环的期许上看，他可能在后来一度掌控了衰败后的贾府实权，如果当真的话，他们母子会做什么，用脚都能想得出来——这应该也是同为举人老爷的高氏所不能容忍的，他会怎么改也同样不必用大脑去考虑。

 

宝钗想撵走袭人于理不合，因为从袭人的为人看她对宝钗形不成威胁，撵走她只能对宝玉形成打击。因为脂评有透露花袭人与蒋玉函后来在狱神庙有看望、救助过宝玉、凤姐，也资助过宝钗。宝玉虽然因晴雯的事情对之不满，但还是很依赖这个人，而且袭人有说好歹留下麝月——为什么袭人不能留而麝月却能留？回看赵花之争就能知道，袭人不是家生奴才，如果那会子当家，至少能说得上话的是赵姨娘，她会怎么做？向贾二老爷说家日用费，不如宽恩把非家生的女儿放出去，何况袭人是老太太的人，不是很中向来“方正”的贾老爷的下怀么？前书都有说袭人并未成为明路的妾，而王夫人在贾二老爷那里基本上说不上话。

 

脂评不是也说过，后来宝钗也一如黛玉那般酸酸的——什么情况能让一向温良端方的宝姐姐有如此变化？未必能像脂砚斋解释的，是“添得醋来风味美”。再想想“悔教夫婿觅封侯”呢？脂评不是还说宝钗失之于“博”？并在花袭人娇嗔缄宝玉那回有透露后来宝钗的那一激将法是失败的，又怎么不可能是贾宝玉第一次悬崖撒手的原因呢？

 

如果说花袭人是被赵姨娘挤兑走的，就很不必由外力来决定，而这个决定就必然出自“方正”之贾政，那么在高氏瞧来又怎么能接受？这等于不顾夫妻情分，而蛊于妾妇之言，出子之爱妾，母之善婢，且有坏人“名节”之嫌，是很有损贾老爷的方正形象的，呵呵。其实这事原也怪不得贾二老爷的，因为贾老爷自个儿并不知道这档子事，书中有说他老人家不爱管家庭琐事。但虽不能算失德，却仍有失察之嫌就是了，我们很多时候用品德去臆度书中人的时候，是因为我们把自己知道的情节加之于故事中本不该知情的人，然后在加之道德评判，呵呵。

 

而高氏对于花袭人的态度，有一点是很可笑的，那就是花袭人为什么不能为贾宝玉守节这档子事。如果袭人是以未嫁女儿的身份被贾府开出去的，那么，她老哥、要给她找一个相应的人家嫁掉就很正常。而蒋玉函虽然是戏子，但是那种可以行走王府的伶人，和她家门就没什么对不上的。只是高氏不能接受她嫁出去后仍能夫唱妇随罢了，要贬一下人家就没什么说的，正符合高举人的处世态度。

 

其实有很多时候你能从作者及续书人的经历和态度上瞧出一些共同点与不同点来。如果不同的处世方法的人，有着共同的看法，但他们愿意瞧的、或者说愿意接受的东西却多半不会相同。若再用现代的观点去臆度古人，再加上点阶级斗争的佐料，岂不是更够瞧的？那错讹只怕远不止谬之千里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