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米花

爆米花

喜欢吃爆米花，但是，现在街上小摊卖的爆米花我却从来不买。总觉得，那种爆米花奶油的味道过于甜腻，扑鼻的香味有些做作，连吃爆米花的心情都如快餐一样，转瞬即逝，不留痕迹。所以，每当路过这样的小摊时，都会不自觉地伫足片刻。眼前浮现的，是故乡的熊熊炉火；荡漾鼻尖的，是悠悠的爆米花香……

故乡是个小山村，偎依在群山怀抱中，位置偏远却丝毫挡不住那里青山绿水的俊逸风光。从村后的玉泉山到村前的黑水河，到处都有孩子们嬉笑玩耍的天堂，天堂里的各种野果子是小孩子们的最爱，但最让馋猫们开心的，莫过于邻村那个崩爆米花的老人了。

老人大概六十多岁，花白头发，矮矮的个子，背有点驼，村里上了年纪的爷爷们总开玩笑地叫他“老骆驼”，而小孩子们却叫他“驼爷爷”。村子附近十几个村子，驼爷爷就以崩爆米花为生，每隔十天半个月，人们就会看到驼爷爷推着木轱辘车“吱吱呀呀”地挪进村来，车上装着黑黑的压力锅，小煤炉，鼓风机等东西。对孩子们来说，这时的驼爷爷进村不亚于送礼物的圣诞老人，而“崩……爆米花……嘞”那样悠长的吆喝声更会令孩子们眉开眼笑，食欲大开。

往往是一瞬间，全村的孩子都知道驼爷爷进村的消息，整个村子也因此沸腾起来。孩子们飞快的跑回家，冲到米柜前，拿起板凳，小心翼翼地踮起脚站在上面，用力掀开柜盖，在五谷杂粮里找那些大人专门为馋猫留下的黏苞米。每当这时，母亲就会快步走过来抱住孩子，嗔怪地说：“傻孩子，馋得连放在那里都忘了，上次你不是怕别人偷吃，自己把苞米藏到房檐下了？”孩子这才忽然想起一个月前做的傻事，于是朝母亲做个鬼脸，慌忙爬下凳子，一烟溜跑到房檐下，摘起米袋，急急地朝村头的老榆树那里跑，因为驼爷爷已经在那里生起火，点起小煤炉，准备崩爆米花。去晚了，可就不能早点吃香甜的爆米花喽！母亲则拿起大一点的米袋，跟在孩子后面笑着叮咛：“慢点跑，别摔着……”跑出家门一看，原来每家的孩子都一样，拿着苞米口袋往驼爷爷那里飞快地跑，后面一样跟着好多母亲，有着一样的叮咛，一样的微笑。

等看到村头的老榆树时，驼爷爷早被一群孩子围住了。跑到跟前，孩子们“唧唧喳喳”地围着驼爷爷，兴奋地盯着他前面的压力锅：奇怪？为什么吧苞米倒进去后，崩出来的都是一个个香脆的爆米花呢？驼爷爷一边往小炉子里添煤，一边笑眯眯地哄着身边焦急的孩子“别急啊，大家都有份，一个一个来……”他脸上堆积起的皱纹犹如旁边老榆树的树皮，不过孩子们感兴趣的还是谁能第一个吃上爆米花。

当火炉冒出了熊熊的火苗，驼爷爷手里的鼓风机也唱起了欢乐的歌时，全村的小孩子都聚到一堆，一起聆听爆米花翻转的旋律，眼看着驼爷爷不停地摇着锅，心想着：什么时候能好啊？什么时候能吃上爆米花啊？一时间，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只有苞米在锅滚动时里发出的“沙沙”声，一双双忽闪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会魔术的锅，期待着那个崩出幸福和快乐的魔瓶，驼爷爷不时地说：“快了快了，马上就好……”

骄阳远远地挂在太空，微风撩拨着榆树飘逸的长发，偶尔送来若有若无马的响鼻，村前小溪静静地流淌，一只蜻蜓轻轻落在狗尾草上，透明的翅膀闪着淡淡的红晕。当一个小孩正在打哈欠时，驼爷爷忽然停下来，站起身，笑呵呵地大声说说：“小蹦豆子们借借光，锅要响了……”盼望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不过大家还是潮水一样四散开来。有的孩子远远地跑到村口的土地庙旁，捂着耳朵探出头，有的跑到榆树后面，胆大一点的就躲在母亲身后，但仍然不敢放松捂着耳朵的手。

只见驼爷爷一手拎着那口黑锅，一手拿着铁棒，把黑锅放在铁丝网兜前，一只脚踩在锅上，把铁棒撬在锅耳朵上，然后四外看了看，大声喊道：“锅要……响……喽……”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一团浓雾弥漫了榆树周围，紧接着一阵爆米花独特的香气钻进了孩子们的鼻子。“吃爆米花了……”孩子们从四面八方跑过来，按照惯例，第一锅爆米花，不管谁家，都要给出一捧。这样，所有的孩子们都能在第一时间吃上香喷喷的爆米花了。不过，区区一捧爆米花可远远满足不了孩子们的胃口，当小姑娘们还剩下半兜时，其他的馋猫已经眼巴巴地盯着第二锅了。驼爷爷笑着摇摇头，仍然不紧不慢地摇着黑锅。

太阳在空中徐徐西下，直到西山的阴影渐渐笼罩了整个村庄，务农的大人们也都陆续回来了，他们坐在树下，盘起腿，点着旱烟，唠着今年庄稼的长势和的收成，看着他们口袋里装满了爆米花孩子在树下追逐，打闹，惊得榆树上归巢的乌鸦“嘎嘎”叫着飞了出去。

火红的篝火带着爆米花的香味，映在驼爷爷慈祥的脸上，映在孩子们跃动的身影里，映在大人们充满希望的眼睛里，也映在我昔日童年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