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葬
我越来越明白,有的人生来,就是与众不同的。他们注定要追寻自己内心的声音,那清脆如风笛般的声音,在世俗嘈杂宏厚的声音中,清越地穿透内心,指引着他们遵循声音过完迭宕起伏的人生。
听着齐秦的歌,看着三毛的书,念着海子的诗长大的我们这一代人,心中都有抹不去的流浪者情结,我们都想象着自己那样萧索而又潇洒的走在大漠中的身影,我们都想要在路上遇到自己爱的人,和他一起把风景都看遍。
年轻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曾经有过流浪的梦。然而年轻的时候,其实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流浪。
谁说的,不走平常路,只爱陌生人。
很多年过去了,我终于离开了家,遇见那么多的人,一直都犹如过客。冷漠,绝决,而今,到了一定年纪之后,有清醒后的聪明,则更似多了刻薄。因为更加的不给自己和别人留余地。其实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时宜的人。
就是在年轻的时候,曾经遇见一个男子。我默默喜欢他很久很久,直到前不久,见到他,仍觉得心里有一种声音在回响,在提醒着我对他的感情。
从来没有那么主动的喜欢过一个男子,至今也是。当时觉得满天满地,再没有比这更倾心的人。就像张爱玲曾经写道,遇见胡兰成的时候,那幸福的金沙金粉的时刻。虽然这样说起来,很俗很俗。但是心里确是犹如开出缓缓的,颤微微的花朵,心里惴惴而快乐。
我那样的喜欢着他,一个人走在路上,想到他,就忍不住要微微的笑。从来没有那么主动的喜欢过一个人,那样不动声色地在心里一遍遍描绘他的样子。
然而,这样喜欢着他,我却从来不有对着他表白过一句。虽然他曾经在我耳畔低吟,道着喜欢我。但是我疑心着这只是一时欢娱之语,不过是戏言,梦境一般。抑或,是我那一刻的幻听,恍惚中,我自己所向往的幸福幻觉罢了。太向往的,都以为是梦境。太美好的,都不相信是真的。
我们曾经那样的近,但是在此之后,我们就如同陌生人。最好的时光在面前,却像中了魔咒一般失语,不懂得要怎么样和他相处,像十多岁第一次与男生约会一般。当与他转身之后,却觉得再也没有表达的必要,和合适的时机了。
我想,也许我对他的感情永远也不可能再说出口。
果然,我们像失去联系一样,再也没有联系。
我依然心里喜欢他。梦里梦见他的样子,梦见他在路上一直走一直走,那样的疲惫,竟会心疼得醒过来。
然而,我一次一次告诉自己,这个男人的世界里没有我,这个男人,是我一生都得不到的男人。
在此之后,我与其他的男人结婚。那时心里想起师太曾经说起的,我们爱着的是一些人,与之结婚的是另一些人。
后来终于觉得对于自己嫁的那个男人,终究没有爱到要结婚要一生相随的地步,终于还是离了。
然后又再遇到过另外的男人,是我遇到的最宠爱我的男人,宠我如孩子般的男人,但,却是别的女人的男人。呵,又是命运给我的一个暖昧的温暖,但我不能迷恋。我想我还是能继续单身而行,没有什么不可以放下的。
毛姆曾经说过,情欲是正常的,健康的,而,爱情是一场疾病。
我们在疾病与痊愈的过程中,得到爱情的抗体。
多年以后,偶然的机会,当我再次见到当年那个男子,当我们再一次紧紧拥抱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心里非常安宁。我拥抱他,就像拥抱一个旧情人,我们走失多年,再次相见。而我,其实一直对他是多么陌生。我对他的了解,来自于别人口中相传的他的故事,是为很多人所流传的传奇。那样的一个男人,有多少女人像我年少的时候爱着那些诗人一样爱着他。我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会与她们有什么不同。
我对他,从来没有多余的奢望,也没有任何的怨尤。
多年前对他的感情,我自己年少时候流浪的梦想,在见到他的时候瞬间被点燃了。但是,短暂的相聚后,是长久的别离。我们又像是陌生人一样,持续着更为长久的沉寂。
多么像《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我爱你,你永远不知道。我也永远不想知道,你是否真的有喜欢过我。
分别之后,坐了很长很长时间的车,一个人坐在车上,看着外面黑暗的天空。夜色是空无一物的沉静。那时候,我就那么淡淡地想着他。
我想起他那样一直与我无法交错的人生,想起他同我一样绝决的背影,同样的不肯回头看一眼对方。
天色亮起来的时候,我明白了,他和我还将继续如同流浪者一般走下去。他是那种听得见自己内心声音,并且一直会远离人群走下去的人。而我,在这个世界的边缘,那样的一意孤行。我们只是用冷漠打动了冷漠。
我们爱的,是在对方身上看到的自己的影子。但是,其实,他不会为我停留。就像《燃情岁月》里的皮特,他永远那样走下去,直到有一天再也走不动了。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家园,能留得住他的心。
他爱的,是他自己,和他自己的梦想。
而我所爱的,亦是我年少时候的梦想,我爱的他,则是我心中对我自己的期望。
就在这一刻,我终于释然了,而我,在这一刻,终于,不再爱那少年时候一直倾心爱着的这个人。那像一道浅浅温柔的伤口的相思,终于在这一刻愈合了。
黛玉葬花的时候,埋葬的其实是一季叹婉的春光,和自己多愁的哀思。
而我,在爱你的时候,可能不是真的在爱你。在我不再爱你的时候,也可能不是真的对你的绝决。多少年前,多少年后,时光总会给到我们澄明的答案吧
页面更新:2024-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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