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卖幸福的商店。{下}

    七、
      寒灏说惟漠。你会不会相信，我可以给你幸福。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周末。他坐在幸福的吧台外面，我坐在里面，他的手指不停的吧台上面来来回回的摩挲。我心情不是很好，陈惟一已经在准备和白诺出国。他们去法国。所有的手续都不用他们操心。听说是白诺的一个叔叔在那边，已经帮他们弄好一切。我面无表情的听着这些传闻，不声不响的扎在人群里做我自己的事情。很多时候，我都会想，难道陈惟一对我们永远都只会安静的面对么。他甚至都不曾跟我讲起这正在打点的一切事情，包括姑姑和姑父。

      所以我抬起头看着寒灏，我说寒灏，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
      他没有说话，很认真的看着我。我不想理会他。我是依赖他，也很喜欢他，但是我想我还是不爱他。我不想去定论他到底可不可以给我幸福，我也不去想，所谓的幸福离我陈惟漠的距离是多远。小时候跟奶奶在一起生活的那种感觉，在记忆里已经香气肆意。那是幸福。宁静的，舒心的，没有负担的童年，那一刻的确是幸福的，可是过后的这么些年，我已经失去信心去审视自己是不是幸福。陈惟一在我身边的时间那么那么长，却无法爱上我。是因为什么呢，因为我是他妹妹？其实，都说的太牵强。

      好多人都在围绕着幸福转。可是都丢了手里的幸福。我常常安静的坐在幸福里听那些来喝饮料的人谈论这家店的店名，只是每次我都只是笑笑就不再说话。直到那天纪温海坐在吧台外面的时候我突然的愣了神。他跟我笑，只是笑，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我也不知道他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我不想提级那个突然冒出来说是我妈妈的女人。一点也不。但是他的出现我并不排斥，我喜欢他。是的，莫名的喜欢。他伸过手来摸我的头发，他说漠漠，你长的可真漂亮。

      “你接下来要说，你很像你母亲了吧？”我吐出这句话。
      “可是你的确很像她。”
      “说吧，有什么事情。”
      “你跟你妈妈一起住吧，她很寂寞。”
      “我也很寂寞。但是我喜欢一个人住。”
      “漠漠，我想跟你妈妈结婚。但是在这之前，我得让她感到温暖。而这温暖只有你能给。”

      他多坦白啊。我在心里嘲笑，但是脸上依然一脸的冷漠。我想说她的幸福与我无关，我也想说这一切都与我不存在牵连。但是该死的，我说不出口。我就那样望着他的脸，不知道要怎么拒绝。然后接下来的是，透过干净的玻璃门，我看到的是那个女人。她朝我笑，笑容很好看，很温暖，有那么一刹那，我真的对她开始有满满当当的爱和放不下。
      她唤我。漠漠。漠漠。我点头轻轻的恩了一声。纪温海已经走到门边去给她推门。然后他们坐在我的对面。

      “要喝点什么吗？”
      “漠漠平常最喜欢喝什么？”她问。
      “给你调橙汁吧怎么样。”我该面对我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我是不讨厌她的，也许的确是因为我与她，我们之间有血缘牵连。
      “那么我也喝一样的吧。”纪温海笑笑，他的笑容总是让我觉得移不开目光。真的很好看的笑容，比陈惟一的明媚比寒灏的稳重。暖暖的暖进心里的微笑。我就那样看着他的笑容，瞬间失了神。
      “呵呵。漠漠。你是不是觉得温海的笑容很好看？”她用手在我的眼前挥了挥。

      我点头。我说是的，很好看。比你的笑容好看。
      “我和你爸爸的笑容很像。很多很多人这样说过。见过我们两人的大部分人都会问同一个问题，问我和你爸爸是不是兄弟。”
      “我觉得你的笑容好看，与我爸爸无关。我已经不记得我爸爸的笑容是什么样子了。”我脱口而出心里的想法。却愣住了坐在对面的两个人。
      “漠漠，你变的，似乎有点、、、”她伸出手来摸我的脸，嘴里的话说到一半又僵住。
      “没什么。我一向这样。只是你不习惯而已。”我把果汁放在他们面前，然后依然用我最喜欢的方式趴在吧台上。吧台很宽，我像只趴趴熊一样的趴在上面。这样的姿势总是会让我想起我和陈惟一的小时候。第一次喝果汁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趴着的。

      喔。陈惟一。恩，不管怎么样，我也应该去问问他出国的事情弄的怎么样了。是否还缺点什么。他有他的梦想，我没有理由一直去用我心里的想法和目标来衡量和框架住他。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扯起嘴角。对于陈惟一，我似乎永远都只会一个人在斗争，为他的幸福和安稳斗争，而他，不声不响的存在着。

    八、
      “出国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我背椅在教学楼的顶楼阳台上，手里拿着陈惟一买的百事。他有点惊讶我会心平气和的来问他这些事情。愣在我面前看了我许久。
      “一切都已经弄好了。八月份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很安静的神情，恩，是的，这是我认识的陈惟一，对着任何事情都不会紧张的陈惟一。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漠漠。其实我是爱你的。”他突然转过脸来看着我，很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一脸的深情。

      我笑，低下头去认真的难过起来。我亲爱的陈惟一。我爱了你十四年了。从八岁开始我就一直把你当做我的王子般的默默爱着。而你，在最后这个你要离开我的世界的时候，你跟我说，其实你是爱我的。这实在是件很可悲的事情。
      陈惟一看我低下头去，突然的靠近我来，用手托起我的脸说，漠漠。你不相信我是不是。我笑，依然安静的低下头去。不想看他。

      “我就要离开了。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我们之间一直有太多的不愿。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不愿意跟你做兄妹。成长的过程中，不愿意自己的身份是你的哥哥，读书的时候，不愿意别的男生离你很近。不愿意爸爸妈妈让你也叫他们爸爸妈妈。交女朋友的时候，不愿意你总是安静的一笑带过。那时候我多想看到你生气和难过。白诺喜欢我那么多年了。从高中开始，我一直都没有答应与她在一起。大学的时候，突然的看着你总是一脸的冷漠对着所有人，想试试你对我的感情。答应了让白诺做我的女朋友。那时候你也只是安静的转身走掉而后身边出现了寒灏。我让寒灏好好照顾你。让他在你身边当作我一样的守护你。上次回家你对我说我你爱我的时候，我的心都在颤抖，可是，已经太迟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还是低着头。只是这一次。落下来的是泪水。陈惟一啊陈惟一。你要我怎么记忆我们的感情呢。阳台上的风很大。七月中旬傍晚的风，吹干了眼泪和过往，回过头，所剩无几。
      我说，陈惟一。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爱你的。从8岁的那年一直到如今。
      这句话说的哀怨又无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空荡荡的晃来晃去。陈惟一的拥抱来的急促和紧张。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我紧紧的拥在怀里，我的手臂终于挽上他的脖子的那瞬间。我知道我舍不得，我一点也舍不得他。可是，我知道，这将是我们最后的一个镜头，在回忆的镜象里遗留的最后一个短片。
      “漠漠。你回去你妈妈那里吧。兴许她可以让你出国。这样的话，我们以后还可以再见。”
      “可是你知道我不会。我不能丢下姑姑和姑父。”
      “不是丢下爸爸妈妈，我离开也还会回来。他们是我一辈子的父母。只是我们年轻的岁月该有自己拼搏的梦想。”

      “你的梦想，就是离这个地方远远的，然后去过一种奢华的生活么。”
      “难道你不想么。我要给我爱的人幸福高贵的生活，现在的一切，都是在为以后铺垫。”
      “我只想这样安静的守着你们。我的梦想是开一家像幸福那样的店。奢华高贵的生活，一直都与陈惟漠很远，所以我已经不再去幻想了。”
      “不是幻想。是我们都可以得到的。”
      我摇头。对他心里的那些幸福定义，我一直都无可奈何。都已经成定局，他要出国，离我很远很远。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而这一刻，我只想在他的怀抱里享受这溺人的温暖。另一个念头也在心里油然而生。

    九、
      我去找她。我站在她诺大的别墅外面看她很激动的朝我笑。
      “可不可以借我十万块。”
      “恩？漠漠？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可以么。”
      “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呀。是不是你姑姑家出什么事情了？”
      “我不要陈惟一过的太辛苦。他要去法国，他是需要钱的。”
      “陈惟一？你姑姑收养的孩子？”
      “是的。”我点头。很认真的望着她。
      “可是漠漠，那你可以回家来么？我是说，回到我身边来。”

      是我早已经料想到的条件，我偏着脑袋认真的看着她，那天还很早，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袍，头发懒散的披在肩上，眼角有细细的皱纹，脸上也不像之前我看到的那样光滑漂亮。我朝她点头。我说好的。但是我回来的话，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再给姑姑和姑父十万块。我要让他们以后的生活有保障。”
      “你对他们很好。”她又伸出手来摸我的脸，揉了揉我的头发。我觉得我像一个强盗。用着幸福的名义来要挟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女人。
      “我知道你想和纪温海去墨尔本。你答应我的这些条件了的话，我可以跟你们去。”这句话吐出来的时候，她十分诧异的看着我。我笑。我不是故意要知道这些事情，我只是那天在白诺家帮陈惟一拿东西的时候看到的白诺的父亲和纪温海在聊天。纪温海询问的就是有关于出国的一些手续问题。
      “漠漠。你让我考虑下怎么样。你知道，这笔钱不是大数目但是也不是小数目，我、”她话还没说完。纪温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利索的说，好的没有问题，漠漠。明天我就帮你办理了这些事情。

      他站二楼的楼梯口。身上也是披着一件白色的睡袍，手指上夹着一根烟。脸上的笑容温暖的让人错觉会死在里面。这样的一个男人，恩是的，我是喜欢的，那么，既然这样，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他去深爱这个不可以否认的我的母亲呢。
      我点头。然后我转身出门去。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的琐碎都不重要，我只需要看着这一切在我的计划下一点点的实现就好。陈惟一有了这十万块，应该可以让他先熟悉那边的生活，而姑姑和姑父有了这十万块，就不必提心吊胆的生活，也不必生活的那般无奈了。比起我来，这十万块，对姑姑来说，也许更具安全感一些吧。

    十、
      寒灏。你去帮我买点幸福回来好不好。
      我趴在幸福的吧台上面望着坐在我对面的寒灏。他在画画，画我，和幸福这家店。听到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我。我朝他笑，我说，寒灏，你去买点幸福给我好不好。

      “哪里有幸福卖？”
      “我也不知道。”
      “漠漠。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有满满当当的幸福。”
      “在哪？”
      “在我心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不敢抬头看他。于是认真的把头埋在臂弯里。
      “那我进不去。因为我不曾走进过你心里。那条门你是关着的。”
      “你想进来么。你有试着要进来么。”
      “我去推过这条门，但是，我推不开。”
      “我没有关门，而且，你一直也就住在里面。你在里面推，当然推不开。”
      “是么？”
      “是的。而且门确实是关着的，是你住进去之后。因为我不想让你走出来。我的幸福只贩卖给你一个人。”

      我笑。很认真，很认真。我越过吧台，站在寒灏身边。伸出手臂挽上他的脖子。掂起脚尖在他额头上吻了吻。然后我转身走出幸福。他愣在那里，望着我的背影成为了我的记忆。

      只是，我永远也不曾忘记。有个人，曾经说，要把我关在他的心里给我满满当当的幸福，无论以后我们会不会再见面。我都会一直一直记得。每个人都开了一家店。在心房最深处。拥有一家叫做幸福的商店，这家商店里只能住一个人。我开的这一家，里面住的是陈惟一。而我住进去的，是寒灏为我敞开着的。我错过了。也被错过了。但是幸福一直都在，你一转身就可以发现，只是需要你的全身心投入。
      恩。我会回来，住进你贩卖幸福的这家商店。一直一直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