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的故事

    苏是我大学预科的同学,来自西北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县。她们那个县的女孩子有一个特点,皮肤特白,苏就是个代表。她的皮肤是那种惨白型的,又因为外型饱满,很象新出锅的馒头,我们另一个同学安常说苏的身上有一种酸奶的味道,微微有些发酵似的,怪好闻的。
    新生入学,大家都想家,苏是格外的想,想到每天都要趴在床上哭一场,她最想妈妈,不想上大学了,想退学回家(咦,朋友小鱼好象也是这样的,不过当她有了伟大猫以后,就不怎么想家了)。她的哭,带动了其他人的伤感情绪,当然我是个例外,我在外浪荡惯了,适应得很快,所以我好象干了很多劝解和安慰苏的工作。过了一段时间,其他人的“思家病”都好了,苏却一直没“痊愈”,想回家想得基本处于“缠绵”状态,宿舍里大部分人都开始做她的思想工作了,她有点不好意思。有一段时间,中午吃完饭后不回宿舍,我们都当她到老乡那里解“乡愁”去了(苏的老乡全是些长头发白皮肤的姑娘,有着朴实无华的精致)。直到后来,她才交待说,实在不好意思在宿舍里哭了,只好顺着宿舍的后墙根往山上爬去(我们学校依山而建的,宿舍在山腰以下的部位),爬到半山腰上一个小亭子里哭一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回来。那段时间,苏流了多少泪,没有人知道。(苏一开始告诉我们这件事,总把那个小亭子说成是“兰山公园”,那可是距离学校好远的一座山顶公园呢,一想到她每天都会爬那么远去哭一场,安就佩服得不得了。等到有一次她带我们去看那个小亭子时,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只是小亭子的檐上书了“兰山”两个字罢了。)
    她是“思乡病”我认为基本上没好,所谓的好,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终于不哭了。我们俩是上下铺,当时学校条件太糟,我睡的上辅不是床,根本就是一扇钢丝。苏“欺负”我的时候,就会躺在床上,用脚使劲踹我的屁股,可烦人了。大学里关于她的记忆是最为“恐怖”的一幕,有天晚上,半夜被人拍脸拍到醒,一看是她站在床沿上,掀开我的床帘,扒着我的床帮拍我。一看我迷迷糊糊的醒来了,就用颤抖的声音说“你下来陪我一下好吗,我害怕的”。我也没细问她怕什么,以为不过是做恶梦一类的,就答应着爬了下来,掀开床帘,钻进她的被窝,一握她的手全是冷汗,这使我稍微清醒了一下,本能地睁开眼,头皮一下子就全麻了。(我们上大学时是自己借助床栏、钉子、铁丝等物件,用的确良布或棉布把床围一圈起来,比蚊帐方便、厚实,因为有铁丝很方便开合,拉起来以后象一个独立的小空间,有时还会在铁丝上晾一些东西。)那天晚上,从床上向外看去,苏的床围外面赫然地站着一个人,只看见两条腿,上半身似乎已探到我的床上去了。在那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样的景象确是让人太恐怖了,我至今想起都有点发毛。再仔细一看,明白了,苏晚上洗了条裤子就挂在床围的铁丝上,从黑的床里向相对比较亮的床外看去,可不就象有个人站在床头,能睡得着才怪。我吓得赶紧闭上眼,不敢再看第二遍,也就慢慢睡去了。第二天醒来,我头一件事就是把苏的裤子取下来狠狠地扔在床上,又批头盖脸地训了她一顿,她和全宿舍的人一边听我讲,一边狂笑不已。
    一转眼预科结束了,正逢学校专业改造,苏原本要就读的政治系改专科了,她不愿转入中文系,其实是借机会想早点回家,就自做主张转到了经贸系的大专班就读。两年后,她毕业回家,一年后嫁人,又一年后女儿出生了。在写给我的信中,她有后悔之意,对大学的生活很留恋(这种情绪,我也是毕业后才很深地体会到了)。女儿出生后,苏寄了张照片给我们,22岁的苏从我们记忆里温情眼泪型女生,出落成了少妇的成熟丰满。女儿白白的,继承了她的皮肤,我和安一直争论着应该如何给她的女儿起个名字,安说:皮肤那么白,叫雪儿。我说:眼晴那么黑,叫黑芝麻。
    不知道是不是因那一夜的故事,使我和苏一直保持着联系,也或许她胆小而绵软的性格,与世无争的态度是我最能接受的一种状态吧。其实我是个懒人,大学毕业后不几年,很多同学都不大联系了,在写信这种事已经基本被通讯界淘汰以后,我们俩也不写信了,但她总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打一通电话或发一个短信给我,这和我的手机号一直用了很长时间也有一定的关系。在后面断断续续的联系中,我知道她一直在一个单位工作,有一年换了房子,又有一年生了第二个孩子,接着老公公病卧在床由她照料。唯一不太提起的,是她的老公。她常关心我没有孩子的事,翻来复去的都是要我注意养身体一类的叮嘱。
    我做完手术的一个半月后,苏发来短信问我过得好否,我告诉她自己生病了。她甚至为可惜我没能正常怀孕的事,也同时告诉我她的妈妈去世了,她心痛难过得不想活下去了。妈妈是苏的精神支柱,妈妈在世时,因为工作比较轻闲,她常常到妈妈家去,和妈妈说很多心理话,一起做家事。妈妈过去世后,她曾经昏死了过去,吓坏了两个女儿,虽然已过去几个月,但她仍然非常非常地伤痛,伤痛得没法摆脱,而旁人对她的这种持续的伤痛实在不能理解。
    但我能理解,那曾经留了整整一个学期的思家的眼泪使我能理解她,对父母同样深厚的依赖之心使我能理解她,当年父亲病危时我急迫而欲死的心情使我能理解她,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至亲的至爱的,依托着我们的感情,支撑着我们的精神,一旦分离与失去,任谁也无法冷静地面对那种冰冷绝望到彻骨的痛,这是永远不能平复的,只能倚靠着时光慢慢地沉淀。
    我亲爱的朋友,愿时光可以抚平的你的痛,就象那些散落在半山的眼泪,在多年以后,又变成了一瓣瓣的心碎,但一切都会过去的,希望你能坚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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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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