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之四:似曾相识燕归来
燕子是一种候鸟,在每年冬季的第一次寒潮到来之前,便会迁徙到南方去越冬繁殖,第二年春天又飞故乡。
燕子也会眷恋故乡么?那人呢?
人在茶馆里,驿道边的茶馆里,洛阳城南驿道边的茶馆里,一家茶馆。
一家茶馆是一家茶馆,茶馆的名字就叫一家。
现下仍是冬季,却是暮冬;虽是暮冬,天地间却仍没有一丝生气;暮冬的暮日时分,不仅没有生气,更没有太阳,只有肃杀之气。
天是灰蒙蒙的天,仿佛死人的脸色般灰白,天也会死么?
风是呼啸怒号的风,寒风。茶馆的破木门被寒风肆意的撕扯,发出让人不安的声音。
茶馆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壶温着的酒,却有两个杯子。
茶馆里还有一个人,一个年轻人,衣着不甚华丽却极干净得体,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不安的神情。
苍白的脸,白的近乎透明,像冰雪般透明。
他的右手随意的放在桌上,左手却握住一杯酒,却并不喝。苍白的手,白的近乎透明,像冰雪般透明。
朱宸云喜欢喝酒,不喜欢喝茶,所以一家茶馆虽然是一家茶馆,却没有茶。
没有人知道他在这坐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坐在这。
他自己也似乎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他在等人。
没有开春,燕子是不会飞回来的。可人,却回来了。
夜幕渐渐降临,无尽的黑暗开始吞噬整个世界,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被魔鬼无形的巨口融化。
一家茶馆门口站着一个人,一个青年,一个全身都是黑色的青年,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靴子。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似乎整个人也渐渐融入后面的黑夜,黑色的黑夜。
他年轻的脸上写满了风霜,眼睛里却透露出绝对的刚毅冷峻,像刀锋般锐利。
他的手并不像衣服那般黑,却也绝不如朱宸云的手那般白。但他的手却紧握着——拳头。
他难道就是朱宸云要等的人?
他仿佛并未看到朱宸云,只是一步一步走到桌子前,喝酒。
朱宸云仿佛也并未看到他,只是,喝酒。
两人你来我往,一人一杯,显得极有默契,却从未看过对方一眼,当然也未发一言。天地间,他们似乎在两个空间喝酒,他们似乎只关心眼前的酒,都只关心眼前的酒。
酒总有喝完的时候,就像人和人的聚散,相聚岂非总有散场的时候。酒喝完了可以再温,可人短暂的聚散之后,再次相见却又是何时?
酒壶里的酒却是喝完了,刚好一人八杯。朱宸云绝对不会只有八杯之量,燕归来更不会。
他慢慢站起来,直视着朱宸云,朱宸云却仍是手放在桌上,只是左手里已没有了酒杯。
燕归来仍然握紧双手,双拳,走道朱宸云身边却仿若未知。
燕归来出拳,没有拳风,自然没有破空声。拳速却足够快,拳力也足够大,快到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反应过来,大到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承受的住。
拳头已到了朱宸云眼前,紧握的拳头已到了朱宸云眼前。
朱宸云却仍仿若未见,也未动。
可拳风不见了,拳力也不见了。
朱宸云的手却也不在桌上,在燕归来的眼前,苍白的手,白的近乎透明,像冰雪般透明。
燕归来的拳头本是天下无双的拳头,朱宸云的手却也是天下无双的手。
良久,朱宸云的双手又在桌子上,燕归来的拳头又紧握着。
朱宸云抬头看着燕归来,道:“你的拳头又快了。”
燕归来道:“你的手也更快了。”
朱宸云并不否定,问道:“这酒比之去年如何?”
燕归来道:“好。”
朱宸云也未否定,突然笑道:“你这身衣服什么时候能换了?”
燕归来也笑了,答道:“什么时候我帮你忙,你付我酬劳的时候。”
朱宸云大笑,他许久未笑了,许久未如此大笑了。
燕归来也大笑,他一年未笑了,一年未如此大笑了。
燕归来却突然反问道:“为什么你每次请我喝酒都是八杯?”
朱宸云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哀伤,淡淡的道:“因为我没有亲兄弟,更很少朋友。”
八杯岂非八拜,八杯之酒岂非八拜之交的意思。
燕归来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拳头永远和朱宸云的手不相伯仲——如果一个人成为你交心的兄弟,岂非对你的想法了如指掌。
但一个人终究是一个人,两个人终究是两个人,世界上绝没有两个想法完全一样的人,所以朱宸云在想不通的事情,未必燕归来也想不通。
酒壶里的酒早没酒了。
酒壶里若有酒,朱宸云和燕归来便可以忘掉一切,他们本是爱酒之人,本都是爱酒之人。
现在酒壶里没酒了,朱宸云便不会忘掉一切,燕归来自然也不会忘掉一切。
没忘掉一切自然不会忘掉正事,燕归来听完朱宸云讲诉的见闻之后,脸色愈来愈凝重,甚至瞳孔都开始收缩。
他本是一个铁一般的青年,有铁一般的眼神,铁一般的意志,铁一般的拳头。
他本不会为任何事惊奇,更不会为任何事不安,但现在,他确实有些惊奇,或者还有一丝不安。
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他想到的是不是足够让他惊奇,让他有一丝不安?甚至足够让朱宸云惊奇,让朱宸云也有一丝不安?
页面更新:2024-04-18
标签:日志 网友日志 茶馆 拳头 酒壶 不安 透明 眼前 黑色 惊奇 苍白 驿道 燕子 冰雪 桌上 天下无双 脸上
1
2
3
4
5
上滑加载更多 ↓
所有内容加载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