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和家里通电话，老爸按照惯例又问了我几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这么做的初衷大概是要我在他面前时刻保持谦虚。不过当我已经习惯用谦卑的语气说话之后，老爸依旧坚持不改这习惯，我不得不妄自腹诽大概是可以从刁难我的过程中获得一些乐趣的。——今天的问题是：“你现在的英文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了？”
问题非常简单，也非常笼统，所以很难回答。说低了老爸会不开心，在国外这么久了还是只三脚猫？说高了不会相信，才一年就堪比洋人了？不高不低合适，可很难把握。
于是我答了一个更笼统的答案，“日常运用水平吧”。
话一出口，我便自鸣得意起来。因为这简单的“日常运用”四个字简直是可以化身千万的。早上出门和隔壁大爷说句“早上好”叫日常运用；和朋友在路边咖啡厅聊陆凯文的功过是非叫日常运用；即便和人一本正经的讨论美国木制品进口时必需的
CLA117甲醛测试（好像是这个名字，一周前写
论文时刚去网上查的），也算是日常运用——只不过那是检疫人员的“日常”罢了。
老爸大概是被我这高深莫测的四个字给吓到了，或是根本没想到我的随口一句话也留足了后路与变数，所以在电话里也没和我多计较就转去了别的话题。
等我把电话放下，又忍不住还想再说几句。
其实是想到自己身边的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关于距离家不远地方一个爱种花的华裔老爹的。老爹时常站在临马路的阳台上给花花草草浇水，而我出门时总要经过他家阳台，所以时常能互相看到。也不知道是谁先打招呼的，反正就算是认识了。每次路过他家阳台，只要老爹在，我总会停下脚步打个招呼。因为老爹只会粤语和简单的英文，所以我们只好用英文聊天。所说的话题也非常简单，无外天气的阴晴和老爹宝贝的花草。比如，“今天天不错，应该不会下雨”，或者是“我的花开了，长得真漂亮，我喜欢它们”。完全没有高深的东西，都是些最基本的寒暄。有时我赶时间，匆匆扔下一句“你好”便没有下文了。可奇怪的是，每次和老爹打完招呼之后心情就会变很好。不管是出门还是回家，甚至只要看见他站在阳台上一堆姹紫嫣红中间远远的冲我招手，我就很开心了。
第二件事情是关于老朋友
Mark Fox的。
Mark今年
51岁，可并没有多少“老成持重”的样子，偶尔还会看到他穿着短裤反戴帽子在健身中心里做运动。我和
Mark课上课下讨论过很多话题，其中一些还很挺敏感，甚至包括了同性恋群体和“
is democracy shit or not”（民主是不是狗屎：
p）。因为在很多问题上看法都接近，所以我很喜欢和他聊天。
有一次，
Mark突然对我说，‘
Songting，你说话（原话是
communication skill，沟通技能）和别的中国孩子不一样。’
我顺口问，怎么不一样了。
Mark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对我说，“我不但能明白你的意思，更重要的是我能明白你的情绪。”
于是我突然明白了，日常运用虽然海纳百川，不过一定会带上自己的情绪，足以感染别人和被别人感染。
也许下次可以回答老爸说，“我的英文现在已经到了可以加入个人情感的程度了”——和原来的回答一样宽泛没有意义，不过看起来又要高明多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