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车站等车回家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有些危险有些匪夷所思又很可爱的事情。原本不打算写进
日志,因为估爸妈看到了一定会担心并且还要小骂我一顿。不过想到我现在终究是毫发无伤,并且也已告诫自己以后要小心不可再犯,那么这事大概就是绝响了。此外,这件事情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来彰显我的机智应变也是很合适的。于是决定写下来,纪念我一次成功的和车站里醉汉周旋的经历。
那时大概是晚上
11点半,话剧散场后我一个人在车站里等车家。因为肚子有点饿的关系,进火车站前在一家快要打烊的店里花
2块钱买了盒特价的麻辣鸭翅。
进了车站之后发现,虽说时候已经不早,里面的人还不少。不长的月台上居然稀稀拉拉的散布了大约
20个人,大概是因为周五‘
party night’(聚会之夜)的缘故吧。不理会那些或走来走去或闭目养神或看书看报的无聊的人们,随便找个椅子坐下,开始努力啃我买的麻辣鸭翅。
鸭翅的味道极好。虽名曰‘麻辣’,其实偏甜,带微辣,很适合我这江南出身的胃。正在埋头于鸭翅之间,撕咬的不亦乐乎,突然看到身前似乎站了个人。其实不只是看到,有一半是闻到的——因为那人的体味实在有点重。汗液发酵之后的酸臭再混合啤酒的味道,变成了一股来势汹汹却又千折百绕让人很难说清楚的臭。我虽然已经快把脸埋到鸭翅里面去,鼻子还是不争气的被那臭味捕获,一下子没了吃东西的胃口,只好停下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不长眼睛打扰小爷我吃夜宵。
一抬头,原来我身前大概半米的地方站了一个中年男子。也许是西亚人吧不很确定。个子不高,
1米
7左右。身体极为敦实,看起来像个石凳。头发蓬乱,脸也脏兮兮的。没有胡子,微微泛乌青的胡茬,似乎刚刮不久,和别处的卫生状况显得有点不搭调。身上一件建筑工地上常见的深蓝色连体工作服,上面布满了水泥和石灰蹭过留下的痕迹。脚下一双半长筒大头皮鞋。在这么热的夏天还穿连体工作服和这种耐磨有保护作用的皮鞋,这多半是个在建筑工地上的工人了,并且是一下班连衣服都不换就跑去酒馆的那种。麻烦的是他似乎醉了。满身的酒气,发红的眼睛,和站立时微微左右晃动的身体都告诉我,面前是个醉汉,虽然醉的还不彻底。上下扫了一遍,我特意瞄了一眼他的手,什么都没拿,垂在身体两侧。看他只是规矩的站着看我吃东西,我也不知道这唱的哪一出,决定以静制动先看看这家伙要干嘛再说。
那人见我抬头打量了他一番,在脸上挤出个奇怪的笑容(酒喝多了的人是不能准确控制自己表情的),然后将身子凑近我,说——那时候我差点被熏晕过去。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臭男人’,这下算开眼了,和他比我简直是香妃的弟弟——‘你在吃什么?’
‘麻辣鸭翅’,我有点纳闷他怎么问这个,这不是搭讪么?被这么个‘臭’男人搭讪的感觉还真是很不好。
‘好吃么?’他继续问,还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咽口水的动作。我突然想起小时候,看到路边的烤羊肉串我想吃,总装傻问爸妈那是干嘛的。难道这家伙是想吃我的鸭翅膀?万一我不给,他会不会和我抢?我不禁失笑,总是听说别人遇到抢钱的劫色的,我怎么遇到个要饭的,还要的很委婉。
笑归笑,我也知道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下一刻他是有可能扑上来抢,甚至对着我高挑的鼻梁来上一拳的。在澳洲,和醉汉没道理好说,而且被打之后警察也未必会管只能自认倒霉。这些都是学长姐们提醒过的。我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我们。站台上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
10米远的地方聊天。看到他们,我心里稍微定了点,决定和那醉汉再说两句,当然如果情况不对我撒腿往那几个工作人员那边跑,
2秒也就跑到了。
那人见我左顾右盼低头不语的,就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粗声粗气的又问了一遍,‘好吃么?’(
r they tasty? )
我装出听不懂的样子,一个词一个词的从嘴里往外蹦了这么句话。‘什么叫
tasty?我英文不好。’(
’What is, tasty? I, English, bad.’ 这句英文够烂的了吧 )
‘他 们 好 吃 么?’那家伙看我一脸真诚的无知,拖长音一个字一个字对我说。不过这次没用
tasty了,换成了‘
r they good?’。
我立马摆出个更真诚甜美的微笑,以对待朋友的语气很激动的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另一只手把鸭翅膀递到他面前,嘴里反复念叨着:‘
good very good have one!’(很好吃,来一个吧。)同时心里祈祷着,拿一个就赶紧走吧。我有点后悔自己没事干嘛大庭广众的啃鸭翅膀,难怪一个站台上
20个人他单单就找上我,因为除了我没人吃东西。要是我手里拿本教材大概他现在还在哪个角落蹲着呢。这可真是怀璧有罪了。不对,是怀鸭翅有罪。
谁知道他居然没有接过鸭翅膀,只是喃喃自语的说着‘我是个没有家的流浪汉。’(
I am homeless bum.)我一听头皮开始发麻,难道他不是想吃我的鸭翅膀,到头来打的还是我钱包的主意?
我赶紧接上他的话,一边盯着他的手防止他突然发难,一边打算开溜。‘我不比你好多少,我住一个破车库里,还是个地下的’(
I am no better than u. Actually, I am living in a poor garage, an underground one!)那时我顾不上伪装英文,赶紧把这句话完整的说出来,心想他会不会念及我也是个住地下室的可怜人,放我走了算了。说完这句,感觉分量还不够,又指着鸭翅膀对他说,‘这是我明天的午餐。’,心里想,大哥啊,你看我都可怜到什么份上了,几个鸭翅膀做午饭,你就赶紧去找个真正有钱的人骚扰骚扰吧。那个瞬间,觉得自己左手中指的铂金戒指真
tmd太多余了!还有手表,不锈钢的怎么看起来也那么亮!
‘你的午饭?’那人似乎有点动容,追问了一句。
‘对!是我的午饭!不过看起来你比我更需要它们。全部拿去吧,兄弟!’(Y
up! Meant to be my lunch. But seems u need them more! So, take all of them away, brother!)我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想吃我的鸭翅膀,反正‘兄弟’都喊出来了,一脸为了他这个兄弟的口福我宁可明天挨饿的刚毅。
他慢慢接过了那盒鸭翅膀,抓起一个中翅,一口咬掉半个,连骨头带肉一起嚼碎了咽下去。看来是饿极了,吃得真没形象,我在心里偷偷鄙视了一下。不过他胃口还真不错,连鸭骨头都吃。我做豪迈状大笑着问,‘好吃么?全吃掉吧!’(
r they good! Eat them all!)。
‘谢谢你,兄弟!我醉了,但是你照顾我。’
(thank u buddy. I am drunk. U take care of me. 这话看起来怪怪的,不过大概就这个意思吧。
)那人似乎看起来挺感动,对我说了好多谢谢。这下他不会抢我钱包了,搞不好别人来抢我他还会帮我出头呢。我正暗自得意,突然想到也许打一开始他就没想抢我,都是我自己疑神疑鬼的
……就在我揣测他到底有没有犯罪动机的时候。只见他从身上摸出张
5块钱,扔给我,说‘兄弟,我只有这么多钱了,拿去,明天买点好吃的。’
(brother, it is all I have. Go to buy something good to eat tomorrow!) 我一下愣住了,原来这家伙是活雷锋啊,我花
2块钱买的鸭翅膀,还吃了一半,他花
5块钱再买走
……而且,他居然只有这
5块钱。松亭虽然穷,不过还不至于剥削一个流浪汉,我身上可有
20块呢。
我决定把钱还给他,结果他不高兴了。
‘我不能拿。’(
I cant take…)
‘屁话!’
(Bull shit!)‘我真的不能拿’(
I really cant…)
‘放你娘的屁!’(
f** your bull shit!)
于是我决定还是收下吧,再不收下他真的要揍我个不识抬举了。于是我就这么拿走了他所有的随身财物,给了他半盒我吃剩的鸭翅膀
……事情还没完。他就在坐在我面前地上一边啃鸭翅膀一边和我聊天。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抬头看看大屏幕,火车还有
1分钟就到。
‘我爱啤酒,啤酒是我的命根子!’
(I like beer, it is my life!)他含糊不清的对我说,嘴角满是油光。
‘去你的吧,啤酒是巫女和金鱼喝的。我爱朗姆酒!’
(f** your beer, it is for witches and goldfishes only. I like rum!) 其实朗姆酒对我来说和萨达姆一样,都是只闻其名的东西。我看《加勒比海盗》里面好像海盗们喜欢喝,那大概是很烈的酒了,于是我也说我爱朗姆。反正还有
1分钟火车就到了,吹牛又不用交税。
结果他激动的站起来,然后试图拥抱我。‘你是个男人。’(
u r a man!)。我死死按住他的手,可以感觉到他手上的油腻,好像还有些泥和肉渣。‘去
Strathfield!那里有最好的朗姆和风骚的韩国妞!’(
Go to Strathfield! There are best rum and hot Korean chicks!)
都穷的只有
5块钱了,还想着跑那么远去喝酒找女人,这家伙有出息也不会大。
火车终于慢慢开进站台,我敏捷的跳上车,隔着车窗玻璃对他招招手。后会无期咯
以后晚上不在车站吃东西,尽量不那么晚一个人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