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有趣的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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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是个疯子。大家都这么认为。我也是。因为那家伙疯得显而易见。尤其是被希特勒犯罪团伙供奉为精神导师之后，其疯狂行为，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后来又有人说叔本华也是个偏执狂。初读时，我所见亦与那人略略同。长期浸淫于唯物主义与辩证法的糖水中，就算我的心智偶有彷徨时，终脱不了红色思想的巢臼——至少在表象上，我是红色的。

再后来，还有人说柏拉图也是疯子。这一次，我就不认同了。柏拉图说：“当心灵摒绝肉体而向往着真理的时候，这时的思想才是最好的。”柏拉图搞单相思与阿Q向往“柿油党”一样，都是对社会无害的行为，连这也有人看不过去？说到这里，我之所以能与柏拉图式“精神胜利法”产生共鸣，源自一个朋友对我的妙评。“只负责送花，不负责上床。***，你真是一个有趣的老男人！”

的确。我开始努力做个有趣的老男人，并积极地追求精神的愉悦感。

这一点，沈宏非比我先出道很多年。很多人读沈宏非的《写食主义》一书时，精神之愉悦，颇有些感同身受。比如吃一只大闸蟹，先得问候人世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然后拆分成蟹腿、蟹壳与古时美女壮汉之间纠结故事。阅读时大家精神很愉悦，等真正要下筷时，菜都凉了。又比如写一个叉烧包，蒸笼还没端上桌，神思先已漫游三千里，时差倒了一千年，回到了十字坡那间人肉店里。未起筷时先悦心，啊呀，那是一个如何了得的精神快感。

后来，见了沈宏非的那张肥腻的脸和腮尖上的几缕小胡子，彼时彼刻，叔本华的表象世界被撕得粉碎。一直假设，如果不见沈宏非那张脸，再配合柏拉图的“精神胜利法”，我会不会象热爱一块五花肉一样，一直拥有沈宏非式的精神愉悦感？

我还是很积极地想做个有趣的老男人，又比如多读书。

前几年读托马斯·弗里德曼《世界是平的》，刚翻开序言，以为是在讲一个和谐地球村的故事，可越往后读，就越觉得象是一个即将发生的跨国追捕的故事——这个应该发生，这个可以发生。经济的战车无坚不摧。譬如现在，一个乔布斯就可以打倒整个中国电脑制造业。更不幸的是，在平坦的世界里，我比以前更渴望能早点买到一台越狱版IPAD。

接着，因为电影《非诚勿扰》中关于北海道的镜头，我重拾兴趣，关注东瀛。这一次，又不幸读了美国人本尼迪克特的《菊与刀》。作者也是一个相当饶舌的家伙，芝麻大的事，硬是要嗑出香油味来。其实，要了解这个民族何其简单。《罗生门》、《少女百人斩》、《阿信》、AV片，还有《海豚湾》，活生生地刻画了一个不认理和认死理的民族。尤其是《海豚湾》里一湾血水，把我整个北海道的美梦都染红了。

倒是三联书店的一本《旧报趣闻》颇有点意思。三四十年代，卑微的生命都无所依托，但一个执着的报人，以新闻和笔记的形式，记录了那段历史的细节，比如军阀的自大与  无知，文人的热血和踌躇，百姓的生存挣扎，商人的苟且偷安……清晰得如置身事中，比官修和野史的真实感强多了，而且又充满趣味。

做一个有趣的老男人，还得有“品”。

在这一点上，叔本华就完全不如柏拉图。虽然两人都出生于有钱人家，但区别在于柏拉图家不仅有钱，还有一个贵族头衔。看看叔本华与柏拉图的人生结尾的不同：一个游历世界，开办学校，培养了亚里士多德；一个守着一只卷毛狗和一段老裁缝的纠结人生，在凄凉与寂寞中度尽余生。有时候我就很迷出身论，至少在“品”字上，颇为灵验。古谚云，“家富三代，始知吃饭穿衣”，这就跟“出身论”有关。前段时间在香港海港城楼下，LV、GUCCI、PRADA无一不是排队接客，店门口一片喧嚣，“大妹子，这儿买包老便宜了。”估计那些张扬的购物者，等不及攒够三代的血脉资本，就急于挥霍了。

这样一来，我有点庆幸我的祖上是个没落的小地主，多少也算有点余荫可蔽，不至于如此猴急。

宋神宗元丰五年，苏轼在黄州沙湖道中遇雨，淋成落汤鸡后，仍饶有兴趣地写了一首《定风波》，“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风雨任平生。”在我读书的时候，沙湖应该就是巴河对岸的荒五里。每到月末，我便要穿过那里，去在黄州城上班的姐姐那儿，蹭点零花钱。

不过，我想说的是，一个有趣的男人，当如<?xml:namespace prefix="st1"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smarttags">东坡先生般豁达。处于人生最失意的时候，仍能高歌长吟。竹杖芒鞋，已置身于表象之外。纯粹的精神，不需要借助任何外物，一样熠熠生辉。

有时，我在想，等我老了的时候，我是不是也该回到黄州，与东坡先生旧居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