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山屯的日子里-回忆录（下）

         在这篇回忆录中，可能对装修的情节描述过多，但这确有我太多的抹不掉的记忆，大到危及生命，小到鸡毛蒜皮，每一件事都深深的扎根在我的心灵。就在竣工后挂条幅的一件小事上，也曾使我的心潮起伏很久，真正的为国民素质的低劣而感到悲哀。就在我站在梯子上挂条幅拧铁丝的一刻钟，下了梯子打算挂另一半的时候，地面上留存的半捆细铁丝不翼而飞了。
        人是一种自私的动物，但没有想到会自私到没有任何理性和价值观，几元钱的铁丝会在施工者的眼皮底下牵走，事情虽小，但确是可怕的。作为金融行业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偷鸡摸狗，如果哪个人动了一块钱甚至一分钱的心思，那都是不祥之兆，可能这就是通往监狱大门的始端。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正确的，以至于后来在艳阳高照的正午时分，玻璃幕里面的几十万元外币票样模型，被人大大方方端走了。
        储蓄所焕然一新后，果然有奇效，每天顾客盈门，储蓄余额节节攀升，3000万元大关已经成为历史的一个里程碑，大家关注的是如何突破4000万元，从而升格为分理处的问题。看着起伏涨落的储蓄余额就像牛市的K线一样节节高，升格分理处只是个时间问题，拟报批省行的分理处名称都事先取好了，拟定了“第一分理处”“一道街分理处”等几个名称，最后我提议“花园街分理处”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一个濒临撤亡的储蓄机构，短短一年时间里，重振了雄风，这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随之而来便是鲜花和赞誉的喝彩，行长毋庸置疑的首功一件，玉杰主任作为副手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其次的受益人也就莫非我属了。这一年，我获得了参加工作以来最大的奖项：“全省本外币双十佳优秀储蓄员。”这是经省内各地几百家网点层层举荐，最终评出的十佳人选。
        记得被支行推荐为上报人选的当天，安姐的脸上明显有些不悦。我很清楚，储蓄所的发展，安姐也付出了很多，作为当地名门望族，她拥有很多优质的客户资源。但是，这次我没有礼让，那是因为最终的角逐在市、省行，名不见经传的安姐，注定要被第二轮市选时被筛掉，经过与行长沟通也是同样的看法。最后通过长达半年的举荐审批，姗姗来迟的光环才罩在我的头上。
        同年，邱行长也获得了“全省十大杰出青年”称号。安姐的汗水也没有白流，戴上了双先个人的大红花。这一年，我们都收获不小，员工们也皆大欢喜，收入颇丰，人均年终奖金差不多在2万元左右，金山屯支行沸腾了，过去每每排名在后的金山屯支行，如今时常出现在市行的颁奖台上。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干劲十足的行长和员工，从不错过任何一次崭露头角的机会，在第七次全运会上，农行的风采让全区瞩目。
        四年一届的全运会，规模盛大，全区60多个方队，农行鹤立其中，“帅哥”彭成举着“中国农业银行”的独立大旗，昂首在前。工商银行、建设银行、信用社则三家联合成队，打着金融联队的旗帜。
        老百姓决不会想到，阵容强大的农行独立方队，其实不过虚张声势。因为农行是这几家银行中人员最少的，队伍中一半的人员是森警军人和年轻的职工家属，就连前排扯旗的四个天使般的女郎，也是从伊春新丝路模特学校聘请的。队伍一路开进广场，精心设计的花车遥遥在先，长安面包车的行李架上放满了花花绿绿的成捆钞票，美元、欧元、日元、港币和英镑……（其实是票样）鲜花围绕钞票四周，大大吸引了人们的眼球。由于该花车非政府指定，在广场入口被工作人员拦截，但花车太精致了，请示主管区长赵延庭后，允许破例随行，引导队伍前进。
        这一天，农行出尽了“风头”，队列如同军队一样严整，落地有声，广场上空漂浮的氢气球下悬挂着农行赞助的标志，群众们手中拿着的演出节目单也附带着农行广告，没有人再怀疑农行的地位和忽视农行的存在。演出还没有结束，就有人打进电话来，打听“新分配”来的扯旗美女大学生的底细，伺机介绍对象，搞得值班柜员迷惘又好笑，只好婉言挂机。
        在我的精心打造下，这场运动会由政府评出的10个优秀方队中，农行排名首位，可为名利双收。从区政府取来文件阅后，我兴奋得难以入眠，行长也十分欣慰，幸福难以名状。
        远望西山依然是巍峨高耸云端，同是一片天，已经今非昔比。夏日的西山苍茫浩渺，苍翠蓊郁；秋日里天高云淡，冬日的西山白雪皑皑，清雅静谧；春天来了，和着泥土的芳香，万物萌动的西山，更是山花烂漫，充满希望。
        金山屯农行就像这春的西山，充满灵气，孕育希望，满怀王者归来的豪情。夏日里走遍了林场搞宣传，恒山、大小昆仑、丰沟丰茂、老白山甚至乐园农业点，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与司机老赵同行，闲暇之余，练练车技，使得我在金山屯还学会了驾驶。
        提起老赵，那是一个乐观而又多愁善感的人，喜欢没事吃点大补丸，兜里还时常揣着救心丸。其实，他是个牤牛体质，从没看过医生的人。利用公务之闲，我们一起爬过龟山，钻过洞穴，在河边观看潜水员捞牡蛎。他俨然就是我的向导，使我对金山屯能有深刻了解也就是从老赵开始的。
        金山屯历史文化悠远绵长，早在女真时期就已经有人居住。金山屯的工艺美术人才辈出，随处可见书香府宅，无论二道街、三道街，长伟路、轱辘马道，家家户户的院墙、门檐，都雕刻绘制着图画或书文，有着浓郁的儒墨气息。
        天龙寺是金山宗教文化的中心，院套占地几千平米，大雄宝殿、罗汉堂初具规模，每年都有大型的庙会在这里举办，来自省内各地，甚至香港的居士云集在这里。庙会热闹非凡，聘请的吉林二人转演员一连几天在这里表演，那些打情骂俏的演员常常把和尚们搞的面红耳赤，方丈摇首而退。
        这座寺庙是主持大法师钟慧云游化缘聚资捐建的，他从小受戒，是这里最受尊敬的人。据说早年的天龙寺仅仅是一间破旧的陋室，完全是由钟慧苦心修行得来。见过钟慧法师才知道，原来是一位年仅三十多岁，戴着眼睛的光头书生。可不要小看这些现代僧人，他们出入打的夏利，腰里挂着最新式的手机，连怀表都是名牌的。大法师经常到储蓄所存存取取，额度可观，看身份证的地址竟然还是哈尔滨南岗区的。现代僧人的言谈举止早已不是旧时的四大皆空，而是很有办事能力的神僧，20多岁的小和尚更是顽皮，见储蓄所的吧椅，就上去盘腿打坐，口说很像莲花台。
        盛夏，是金山屯漂流的季节，走出困境的金山屯支行恢复了往日的闲情逸致，单位相继组织了皮艇漂流、爬烽岩山、竹筏漂流等娱乐活动。新来的女大学生王滨不慎落水，司机老赵英雄救美给漂流增添了一个无尽的话题。
        金山屯的夏季是最美的，起伏的群山就像一个成熟的少妇，傍依在金水河畔，鹤伊高速公路和金山小城，就是古朴与现代的完美结合，金世的漂流终点、金山鹿苑又是一大风景，连央视的心连心分会场都选择了这里，“野藤碧树松鸭，小桥流水人家”可以形容大自然赋予的一切。
        金山屯不仅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景观，人文文化也是值得称颂的。短短两年，我结识了很多朋友，有善用酒文化的张晓初、黄斐、张新等，每次喝酒都把我灌得酩酊大醉；具有普通劳动者品行的李现勇、王胜涛、李兆东等辛苦劳作，诚实诚信；金中商店的老乡，更是热情倍加，永远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工作关系结识的财务科人员，无论张淑艳、祁素敏、董雷、芦恒宇都是那么真诚热情。
        在众多结识的朋友当中，有一个年纪最小，极具特质的女孩，人们都她叫竹子，圆圆胖胖的身材，蛮自信的，现在北京做事。那一年她才16岁，正处于青春期的阶段，有着极强的家庭逆反心理，多愁善感，喜欢和成年人接触，我现在一直使用的QQ靓号就是当年她送的。
        记得第一次见到“竹子”这个名字，是在一次逛街，看到一家礼品店的门锁着，却贴着纸条：“竹子去进货，明天回来”，后来才知道那是她的店铺。竹子任性，不爱上课却热情、大方，喜欢追星，刘和刚来演出的时候，她还认了个北京的干哥哥，时常的互发短信问候。当几年后再见到她的时候，成熟多了，辞了移动公司的工作，又走出去读了大专。
        时间过得飞快，储蓄所装修改造完毕后，我和妻子就从支行的三楼宿舍搬到了第一储蓄所阁楼上。阁楼空间不大，仅仅能放下一张大床、一个布艺简易衣柜、一台电视和一部电脑，但这几件家什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电脑宽带是和楼上的邻居霍月、高武华等几家合作的局域网，每月摊销费用仅仅十元钱，那时候，网通公司还没有实行IP绑定，利用管理漏洞，我把这个帐号和密码带回了市里，爸爸也享受了免费上网的乐趣。阁楼的有线电视也是私接的邻家主线信号，巧妙的利用银行报警器遮挡，倒也安然混了半年多，不幸的是，后来终于被有线电台发现了，还罚了贰佰元。当然，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玩的就是心跳，也就是在这个方寸阁楼里我和妻子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
        初冬的季节，飘舞着漫天雪花。一些法人客户的贷款也从春天的申请拖到冬天还没有批准下来。烽岩山寨、吴爱华的金山果酒厂、福利赵家白酒厂都嗷嗷待哺。这些家族式企业的贷款资料先天不足，审批权又在省行，行长也无可奈何。
        说句实话，贷款批不下来，却是我最希望的结局，因为林区经济环境不好，放出的贷款，往往就像泼出去的水，难以收回。赵大胡子-赵学军的8万元贷款我已经去了N次了，两口子哭天抹泪，把买塑料膜封窗户过冬的钱都拿出来了，勉强凑了1000元。俗话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那些老老实实过日子的人，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不至如此窘迫。
        相比之下，从张之坤的贷款上却看出了人性的丑恶，也暴露了一些法院执法的黑暗。
        张之坤贷款养猪后自杀了。为什么自杀呢，众说纷坛，说法比较一致的是养猪不赚钱加之妻子骄横不理家事，出去打麻将云云。当然，如何自杀不是本文要阐述的，且说张妻走上法院，演出了杨白劳上告黄世仁的一幕。
        经济庭传唤了银行，我和行长去应诉接受调节。原来银行收回了房产猪舍后，委托兰洋照相馆的人去看护，张妻告银行擅自“出租”他家的猪舍，追索（实则勒索）租金4000元，在庭长全力“支持”下，债权人-银行败诉了。那一次我气得眼冒金星，我鄙视那个奸妄的女人。
        兰洋照相馆依法购买了猪舍，修缮后卖了个好价钱。这个奸妄的女人再次走上法庭，状告银行，说当年该猪舍内有一个自己的酒坊。法院传唤的时候，我早已经调回市里几年了，如果没有足够证据能证明酒坊并不存在，那么，法院将判银行赔偿张妻酒坊款3万元。
        如果说那个奸妄的女人贪婪而刁钻，那法官也绝对难得了一次糊涂。现任崔行长心急火燎的到市里接我和法规室小刘前去应诉。我们如约而至，不负众望，当那个糊涂庭长笑眯眯的等待预期的结果时，我拿出了当年拍摄留存的所有猪舍房间照片，十几张照片完全彻底说明了光秃秃猪舍，根本不存在什么酒坊。法官愕然，张妻愕然，他们没料到举证登记之外，被告又提供了有力证据，终无言对答而仓惶休庭。
        不久，深冬来临，单位组织了去山寨滑雪。这是我第一次滑雪，雪道很短且平缓，但却奠基了我滑雪的基础，以至于后来我成了伊春梅花山庄滑雪场的铁杆会员。
        就在年关将至的时候，政府举办了灯展。我们自己动手买了儿童模特，套上童装，背上教育储蓄的书包，做成花灯，既完成政府指派，又做了广告。灯展那天晚上，我们燃放了在乌马河鞭炮厂批发的价值500元的烟花，还举办了有奖灯谜竞猜、金融知识抢答活动，人山人海中，农行又是一个亮点，照亮了每个金山屯人的心。
        早春三月，煦暖的阳光照在脸上，这也是我离开这块土地的日子，我被派驻到光明集团监测财务信息。和爸爸妈妈团聚的日子是幸福的，回首酸甜苦辣的金山往事历历在目。不久，邱行长去了泰国，在人手紧张的情况下，我和玉杰行长也踏上了南下的列车，去塘沽开发区核查贴现票据，这是我在金山屯农行报销的最后一次差旅费。
        我走了，留下了一串脚印，天依旧是那么蓝。    
        2008年2月18日 零时37分 （13，12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