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花香

风铃在每个周末都会呆在电脑室里与一堆作文作战，满地都是文件袋，我经常懒洋洋地坐在她旁边椅子里，把一只脚搁在另一边大腿上（像男人那样的坐法），看着她在那里忙得像锅上的蚂蚁，没有片刻停顿和安静。若我要离开，她便显得惊慌地问我：“你要去哪里？不许走。”我便好笑地问她：“我即便在这里，也是不会帮你什么的，留得住我的人，可是留不住我的心哦。”她笑道：“我只要你的人，要你的心干什么。我不要你帮我，你只要坐在旁边和我说话就好。”为着这句话，我每个周末闲暇的时间里都会坐在她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闲话。

 

那天，又和她说起我所居住的那条小村子。——她很喜欢农村，十分羡慕我，说我要是不想在市区呆了就可以回到农村去种田。我对她这种想法自是好笑，常说和她交换，她也经常说要租我家的田地去种，问我要交些什么租。我说，你也不用给我什么钱，你种的蔬菜稻谷之类的，收获了就分我一点，让我不至于饿死就行了。她大为高兴，觉得浪漫至极。不过，我们村早已不种田了，都改种花卉树木了，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围绕我们村子的都是大大小小的花圃。

 

我告诉她：“我们村的妇人，都是在花圃里做工的，浇花，剪枝，或是把沙子装进小袋子里培育花苗，还有盆景，有专门做盆景的花圃。每个季节都会有不同的花，是大片大片那样盛开的，就像庄稼一样种在地上。然后工人们就戴着草帽在那里走来走去，里面有很多随便搭建的房子，是放花肥、工具和休息用的，也有人长年在那里居住，就住在一堆花花草草中间。有很多的暖棚，有很多的桉树苗。我们以前经常去那里玩，只要不破坏花卉，怎么逛都可以的。那时我常做采花大盗，看着人家不注意，就把花摘了藏在口袋里。”

 

风铃大惊失声：“怎么听你讲得像世外桃源一样？”我继续诱惑她：“我见惯了，也不觉得什么了。我们村很多人家里也是种着各种各样的树木的，我的两个同学，惊梦和秋子，家里就像森林一样，有各种种在盆里的绿色植物，我也不知叫什么名字，还有又高又直的观赏椰树，好像叫大王椰吧。惊梦家以前种了一株很大棵的三角梅，每次花开的时候，只见红艳艳的一片，都看不见叶子了，就在院门前，后来她爸爸弄成一个拱门，每次去她家都会经过这么一个花团锦簇的大门。有时风吹过来，花就落在人头上了。院子里还拿一种绿色的植物弄成两条龙的样子，就在房子前面，好像是守护神一样，可漂亮了。她家以前种过一种玫瑰，花朵很大，颜色十分鲜艳，开花的时候，惊梦特意摘了一朵，和三角梅一起拿到我家里来，恰好我出去了，她就放在我枕头上，我回来一看，惊喜极了。那朵玫瑰放了差不多一个月才谢呢，那是我收过的最漂亮的玫瑰花。”

 

风铃心向往之：“我觉得你好幸福啊，住在那么漂亮的地方，可你却很少回家。”我说：“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都是繁华鼎盛时期的现象，现在大多都是种桉树了，比较单一，花卉品种也少了很多。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那真叫繁花满眼啊，我妹妹曾在那里见过黑色的玫瑰，那是异常难得的品种，可惜我没见过。我就见过像庄稼一样长得到处都是的珍珠玫瑰，很小很精致的，很多种颜色。那时还有满天星，开花的时候，一片接一片的紫色，就像薰衣草一样，让人怀疑是梦境。有一种花，花瓣很繁复，每一片花瓣都有好几种颜色，斑斑点点重重叠叠的，就像舞裙，我一直不知叫什么名字。好像还有海棠花，也是很漂亮的。芍药开花的时候也很震憾的，花朵很大很大，花瓣又多，一朵一朵地铺在绿色的叶子上，每一株都必须用棍子固定，否则花瓣的重量会坠断枝节，远远望去，就像粉红色的云彩，那时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芍药只是排在牡丹之后了，真的只有它才可以与牡丹花一争长短的。”

 

“这个时候，菊花快要开了。”我继续对她说，“各种各样的菊花，大片大片的，好像一望无际的样子，白色的一大片之后是黄色的，黄色的之后是粉红色的，一种颜色接一种颜色，在菊花中，据说黄白二色是最高贵的品种，圆圆的像球那样的最受欢迎了，大的就像一个小孩子的头那样大，很重，同样需要棍子固定，否则一样坠断花枝。我最喜欢的是绿色的菊花，长长的花瓣垂下来，像流苏一样，尾端那里稍微上卷。三角梅这个时候也开得很好，白色的，粉色的，大红的，到处都是花呀。哎，说着说着，我都有点想念了。”

 

关于花圃，我有很多很多的回忆，我曾和很多很多的人在那里疯玩，在花间奔走，偷偷把花摘下来，插在人家的头发上，有时会突然从林木中窜出一条狗，阻止我偷花的行为。钻进暖棚里看花苗，指着每一种小苗问工人们是什么花什么树，坐在花间谈天，带着远来的同学朋友四处乱逛，把脸凑近花，矫情地问“花强妾貌强”，半夜在偏僻的地方升火，在清冷的冬夜里烤蕃薯，就着火光聊天。——哎，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我下次回家，不如你跟我一道回去看看如何。”我对风铃提议道，“我也很久没去看过了，大概菊花开了。不知现在还会不会有以前的盛况，我真想念那些花啊，很多在花店里是根本看不到的。”风铃欣然同意，看她那期待的样子，我觉得我真应该收费。看旅行社的“麻章一日游”，就是游我们村和那里的花圃，好像68元一位呢，只是可惜，我天天身处其中，都麻木不仁了。也可能是因为这些年花圃不复当年之景，也可能是因为我身边能陪我这样玩耍的人已越来越少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