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搭调的军训感言。

零说，深圳的天真的和辽宁的天不一样吗?

然后他的这句话反反复复萦绕在我眼前,伴着这么多天的汗水，轻轻落在地面上。碰撞出浅浅的声响。散不开。每次抬起头来望向天空，总想帮他找到答案。军训的地点远离城市，天多了一份清澈。天会是晴的，也会是阴的，变幻不定。而我们却是被按下暂停键的画面，一片静止不动的绿色。

我们的教官很喜欢让我们站着，时不时伸出手来看看表。我们面无表情，僵直地站着。仿佛可以看见时间滑过，仿佛什么也看不见。这个时候总可以让我想起很多。第一天来到这个基地，第一次站军姿的时候，我是在回忆初中的那个班级。在想那些高的矮的同学，那些严肃的幽默地老师，那些前前后后的桌椅，那些长长短短的粉笔。还有那些远的近的，漂浮着的云。这些真实存在过的事物，现在变得空虚无力。他们飘向我，靠近，靠近，紧接着擦身而过。然后消失在我的身后。直到教官大声地吼着“手贴紧，站好”，我才回过神来。才感觉到阳光丝丝缕缕地穿过身体。我已不再以前熟悉的环境中漂浮着。新的集体仍是冰冷的，我们堆砌笑脸，假装熟识。

不知在欺骗谁，不知骗了谁。

辛苦了一天后回到宿舍，我笑着跟床铺左边的女生搭话。有一句没一句的。明明是不认识的人，却用起认识的语气交谈。竟然还有人问，“你们以前是同校的吗?”一小束不安分的头发散了下来，在脖子上来回扫着。心里好像也有什么在撩动。“不是啊。”我戴着微笑的面具回答道。然后低下头拍了拍枕头。好像又一次碰到了冰冷的墙壁，把我困在这个新集体的墙壁。我想看看天，天空使我想念零。

可是天早已暗了，没有星星。


天刚亮，我们列队操练。喊出的口号是零散的，只由几个单薄的声音组成。不够洪亮，却很刺耳。我开始讨厌站在旁边的那个男生。为什么他只是张张嘴而不发出声音?为什么他这么懒散地站着我们却要努力地喊?为什么我们已经喊到喉咙发干发痒，却要和他一同接受体罚?汗水流过炽热的皮肤进入眼中，刺痛得睁不开眼。汗水轻轻地落在地面，只听见沉闷的撞击声。我想看看天，可惜我抬不起头来。零，这里的天空好高，离我好远。

天又黑了，我握着200卡在隔壁宿舍等待着。心情还停留在刚才拎起自己宿舍电话，发现电话已经无法使用的失落中。这间宿舍住着的一个直升班，她们已经相处3年了。脸上净是恋家的猫咪所特有的表情。彻底的放松，不需要伪装。她们围坐在床上，用德语合唱着不知名的儿歌。那种旋律听起来很舒服。我站了一会儿，前一个同学仍然握着电话说个不停。有一个穿睡衣的女生走过来跟我说话。她很快知道我等不了多久，就要熄灯了。于是拍了拍那位打电话的女生的肩膀，让她快一点。这样，我才等到了打电话的机会。

是妈妈接的电话。听到她的声音我竟忍不住想哭。只好一个劲地“嗯、嗯”回答。最后也只憋出了一句“我会用200卡打电话了啊。” 不知道是妈妈的声音太温暖，还是那个女生的声音太温暖，我很怕自己真的哭出来。总之是很简短地结束了通话。

从阳台望向天空，我看见了一颗星星。

接下来的一天里，我看见了漂亮的天空。是上午十点左右的事吧，那是刚站完军姿休息的时候。有一个同学突然叫起我的名字，同时用手指着天空。层层叠叠的云朵犹如布景的道具一般诗意地排列着，阳光从云的彼端射向大地。像清凉的桔子汁装在玻璃杯里，杯壁上还挂着水珠。因为台灯就在杯子的旁边，所以桔子汁的颜色变得很奇妙，深浅变化着，难以形容。云随着风在走，而形状却保持不变。有着和桔子汁一样颜色的阳光被切割成放射状，有点通向天堂的感觉。十分神圣。

这个集体仍然是刚从冰箱里拿出的桔子汁，带着冰凉。但是现在感觉起来，好像不那么惹人讨厌了。颜色是暖桔色，至少看起来是温热的。“让它温暖起来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它应该很快会温暖起来的。” 我自信满满地想着。

到了后来我才了解到，那个夜晚之所以看不见星星，只是阴天多云。星星大概都躲在了云的后面吧。

零，深圳的天空大概是有别于朝阳的天空。它正随着我们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