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祖归宗

清晨，目送父母一行的车离去，我禁不住潸然泪下。车远远的看不见了,我把自己放逐在清晨茫茫雾蔼中(春节后再次领教南风天的潮湿),走了很久.心中默默祈问上苍:是生离,还是……？这一别可能是好几个月,按以往惯例,父母要等到秋末冬初才会再来广东.母亲的病她自己并不知道,也包括父亲和几乎所有认识的人都不清楚.我和弟弟把消息严密封锁着.我们理智的信奉着道家的“无为”.这个境界的坚持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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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带队，陪伴着三位老人：父亲，母亲和从武汉专程赶来的姑妈.九点钟他们将体验武广高铁去湖南老家寻祖归宗.然后三位老人回湖北.弟弟返回广东准备加入本月20号首批中山市医疗援助队.我请不了假，很遗憾不能随父母前往.

 

父亲的祖籍是湖南新化.当年爷爷去世后不久，湖南出现少有的干旱.孤儿寡母实在撑不下去了,1945年奶奶带领13岁的父亲,11岁的姑妈和一个无缘的小叔叔(据说是饿死在逃荒的路上)北上武汉.现在细想奶奶当初真够彪悍。

 

孤儿寡母的很可怜,买不起火车票,步行一个多月终于走到武汉(好象还扒上运煤的货车坐过一段路,下车时一家老小看着黑乎乎的彼此尽情的大笑过)，到武汉后去了湖南帮占领的汉口宝庆码头（现在的汉正街一带）投靠亲戚。奶奶在码头做洗衣妇养家,父亲那时是一个流动小商贩，赚点小钱贴补家用。一家人自此一直定居武汉.

 

1949年武汉解放时,父亲瞒着奶奶偷偷当了兵.听父亲说大学毕业前他独自回过一趟湖南老家,之后再没回去过.这么多年来湖南新化故乡的山山水水一直在父亲心头萦绕,相信多少次午夜梦回他一定回过儿时玩耍的山冈.

 

我明白父亲的心愿,只是父亲每每提起带上母亲和我们姐弟俩回湖南老家看看时,母亲却总是嗤之以鼻.说离开那么久什么人都没有了去那穷山沟做啥?父亲不是一般的惧内,母亲的意志向来就是他的意志.

 

我经常因一些事为父亲打抱不平,尽管我知道这样做很愚蠢,得罪了母亲,父亲却不领情,我常常里外不是人.

 

去年年底我又一次在母亲耳前鼓噪:人的感情除了对人,也对物产生,父亲是要重新看看那方水土,体味那熟悉的湾子和山冲.并且扬言我也会在将来某个时候回甘肃酒泉和玉门,再去看看我儿时生活的官庄子,再去看看军垦车站,我难道是要见什么人么?言之咄咄说服母亲,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再说父亲这么大岁数了应该帮他了却这桩心愿,不要留下什么遗憾.

 

终于成行.我以为我了解父亲的心愿,谁知出发前父亲说还想去给爷爷立一块碑.顿时我为我是李家的后代而汗颜,我等是如此不孝不敬!

 

无缘的爷爷,相信您已往生.愿您的在天或在世之灵保佑我们大家找到您尘世的唯一也是最后的踪迹,并原谅我们这些不孝的子孙吧!

 

 

后记:

 

不知是他们能干,还是我的诚恳之心感动了上帝,就在我写上述文字的第二天中午"前线"传来捷报,他们不仅顺利找到了父亲儿时生活的村庄,还很顺利的找到了爷爷的坟墓,连立碑的事都安排妥了.

 

离开了半个世纪重返故土,地名都已更改,他们一行办事效率如此之高我始料不及.我很高兴,电话中我逼着老弟答应我什么时候给我带路,我也要去湖南老家看看,给从未谋面的爷爷上坟烧香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