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究张栻的性论思想

张栻是南宋最为著名的理学家之一,与朱熹、吕祖谦并称东南三贤。关于张栻的思想研究,学术界已经有很多专门著作,使我们能够一窥张栻思想的全貌。但是对于张栻的性论思想却颇有争论,这些争论既关系着他与其师胡宏的关系,也关系着对其整个思想体系的认识。由此我们意识到有必要更具体、系统地对张栻性论思想进行分析。事实上,尽管张栻早年问学胡宏,逐渐接受了性本论思想。但经过乾道三年至五年(1167 至1169 年),与朱熹论未发已发,继而乾道五年至六年(1169 至1170 年),与朱熹、吕祖谦讨论胡子《知言》,他的性论思想逐渐走向成熟而具有了自己的特色。

一、太极即性

太极即性是张栻性本论思想的明确表达。他的性本论思想来源于其师胡宏。早在乾道四年(1168年),张栻就将胡宏的《知言》付梓,并为之作《胡子知言序》。在其中他谈到《知言》的一个特点,即论性特详。针对于此,张栻论述道:

至孟子之时,如杨朱、墨翟、告子之徒,异说并兴,孟子惧学者之惑而莫知所止,于是指示大本而极言之,盖有不得已焉耳矣。又况今之异端直自以为识心见性,其说诪张雄诞,又非当时之比先生于此又乌得而忘言哉!故其言曰:诚成天下之性,性立天下之有,情效天下之动。可见张栻基本上认同了《知言》论性的态度。胡宏之所以取名知言,本来就是取自于孟子吾知言。在张栻看来,孟子讲吾知言,是为指出一个根本,而使学者不惑于异端。而胡宏《知言》指出性立天下之有,以此批判佛老,在张栻看来这是与孟子一脉相承的。如此,张栻很自然接受了《知言》论性特详,以及性立大本的看法。

但一年之后,即乾道五年至六年(1169 至1170 年),张栻开始与朱熹、吕祖谦讨论《知言》。在张栻的《答朱元晦书》中第二十八、三十六、三十八、三十九书都论到有关《知言》的问题②。其中第三十九书写于乾道六年(1170 年),其中提到:

《知言》自去年来看,多有所疑,来示亦多所同者,而其间开益鄙见处甚多,亦有来示未及者,见一一写俟后便方得上呈。更烦一往复,庶几粗定。甚恨当时刊得太早耳。

《知言》自去年来看,多有所疑,去年也就是乾道五年,即刊刻《知言》后的一年,仅仅一年之后,张栻对于《知言》已多有所疑,并且甚恨当时刊得太早耳。那么张栻所疑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呢?是性立大本的观念么?这一点现在只能通过张栻、朱熹与吕祖谦合著的《知言疑义》来了解。《知言疑义》的编排体例,是把对《知言》中有疑的言论摘录出来[2] 328~337,附以朱熹、张栻、吕祖谦三人的意见,最后以熹谓做总结。从《知言疑义》中,可以看出三人主要的话题是关于性论,如心以成性、性无善恶、性体心用等。其中朱熹、张栻最为不满的便是胡宏的性无善恶一说,但对于性为天下之大本,二者皆表示赞同。

可见张栻并未反对其师的性本论思想,他还结合太极这一范畴对之进行了重新的论述,发展出太极即性。

我们知道,自周敦颐的《太极图说》捻出太极建构儒家宇宙本体论以来,这一传统一直为宋明理学所认同,张栻也不例外,他认为:

(周敦颐)推本太极,以及乎阴阳五行之流布,人物之所以生化,于是知人之为至灵,而性之为至善。

张栻对周敦颐的推崇,主要是由于其推本太极,又以阴阳五行之流布,使得天地人物的生生变化得以明了,而人为至灵,性之本然渊源纯粹,无有一毫作伪。同时,张栻对太极的论述与其性本论的思路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一)性与太极同为本体

对于万物而言,太极固然是本体;但万物有不同的性质,由此我们可以将它们区分开来,这是万物之殊性。而张栻认为殊性还应当有一个性之本,这个性之本与太极是同一的,都是本体的不同言说而已。张栻在《孟子说》中论述到:

故太极一而已矣,散为人物而有万殊,就其万殊之中而复有所不齐焉,而皆谓之性。性无乎不在也,然而在人有修道之教焉,可以化其气禀之偏,而复全夫尽己之性,尽人之性,尽物之性,其极与天地参,此人所以为人之道,而异乎庶物者也。

论性之本,则一而已矣,而其流行发见,人物之所禀,有万之不同焉。盖何莫而不由于太极,何莫而不具于太极,是其本之一也。然有太极则有二气五行,絪缊交感,其变不齐,故其发见于人物者其气禀各异,而有万之不同也。

太极为一,人物之有万殊,皆因气禀之不同,尽管就各个人物而言,皆可以称之为性,如人有人之性,牛有牛之性等,但此殊性之根源,却有一个性之本,这个性之本是人物所共有的。而只有人能够推及之,进而变化气质,能够全性尽性,其极致处则与天地相参,这便是人与万物的根本区别①。第二段材料是讲,性之本则一而已,其流行表现于人物,而有万殊之不同,性之本即是宇宙之本体。而讲太极则有阴阳五行,有絪缊交感以及各种变化的发生。但二者皆是本体则无疑。在《答周允升》中,张栻说:天可言配,指形体也。太极不可言合,太极性也。惟圣人能尽其性,太极之所以立也。人虽具太极,然沦胥陷溺之,则谓之太极不立,可也。

太极性也,人之尽其性并不是合于太极,如果是合,那便是二元了,因为性与太极本来不二,人通过自身的修养达到尽性全性,也就是立太极,如果没有人尽性,那么太极不能立。由此可见,太极与性不二,二者皆为本体。

(二)性为本体,太极为显其变化之妙

性与太极皆为本体,但二者的关系问题,还须进一步论说,因为这总不免给人一种二元论之感。在《答吴晦叔》中,张栻讲到:

以为太极所以形性之妙也,性不能不动,太极所以明动静之蕴也。极乃枢极之义,圣人于易特名太极二字,盖示人以根抵,其义微矣。若只曰性而不曰太极,则只去未发上认之,不见功用,曰太极则性之妙都见矣。体用一源,显微无间,其太极之蕴欤!

太极所以形性之妙,性不能不动,而其动之微妙无以言之,只说一个太极,其奥妙自在其中,太极所以明动静之蕴也。太极就是动静之枢极,天地万物变化的根抵所在。如果只说一个性字,固然见天地的本体,但却无法见其动静之妙,或者讲,只是就未发而言,不能显现其功用的微妙之处了。而太极则将性之运动变化之妙都展现出来。所以体用一源,显微无间,其太极之蕴欤,天地万物的本体固然是性,但欲见其生生变化者,却不能离开太极。由此我们可以说,张栻固然认可太极的本体地位,但他却是以太极来表现性的变化之妙,核心依然是在描述性之本体,这才是张栻之性论思想所一贯秉持的大本达道。以此来看,性本论依然是其坚持湖湘学之特色,秉持其师胡宏之说的根本之处。

二、性以至善名

对于性之善恶的问题,张栻明确地主张性善论。张栻主张性本论,而性本论是排斥性恶论的,如果说性隐含着恶的因素在其中,那么称它为本体,便会有问题。因为这样本体就不能作为价值的依归,而只能是事实的推断而已。这应该不是张栻的本体追求。我们知道不仅中国古代的哲学家,而且西方的古典哲学家对本体的追求同时也都包含着对善的追求。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性本论就一定是性善论。禅宗讲自性,这里的性是无善无恶的。胡宏也有性无善恶的论断。这使得张栻大为不满,他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首先,张栻提出性以至善名。在《知言疑义》中,张栻与朱熹一道批评性无善恶:栻曰:论性而曰善不足以名之,诚为未当,如元晦之论也。夫其精微纯粹,正当以至善名之。龟山谓人欲非性也,亦是见得分明,故立言直截耳。《遗书》中所谓善固性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则如之何?譬之水澄清者,其本然者也。其或浑然,则以夫泥滓之杂也。方其浑也,亦不可不谓之水也。夫专善而无恶者,性也,而其动则为情。情之发,有正有不正焉。其正者,性之常也;而其不正者,物欲乱之也,于是而有恶焉。是岂性之本哉!其曰恶亦不可不谓之性者,盖言其流如此,而性之本然者,亦未尝不在也。

此处张栻极力辨明性精微纯粹,正当以至善名之,至善就是专善而没有一丝恶在其中。张栻认为这就是性,所谓专善而无恶者,性也。恶产生于情之已发的不正,不正就是喜怒哀乐不得其所,这是由于感于外物而妄动的原因。就像水一样,发源处澄清,这是其本然的状态,后来经过下游的时候,有泥滓杂于水中,使水变得浑然。有人见此,便说是水的源头出了问题,这便不恰当了。水尽管变得浑了,但水还是水,只要将泥滓澄去,水之本然便会呈现出来,这才是源头之水。

其次,张栻反对性不容说的玄虚之论。在张栻与朱熹一道讨论《知言疑义》时,胡宏门人如吴晦叔、胡伯逢、胡广仲等人,不断向张栻发问,辨明性之善恶问题,这些论辩保留在《张栻集》与他们的通信以及问答当中。通过这些,我们可以看到张栻批评性无善恶的原因。在《答胡伯逢书》中:

大抵性固难言,而惟善可得而名之,此孟子之言所以为有根柢也。但所谓善者,要人能名之耳,若曰难言而遂不可言,曰不容说而遂不可说,却恐渺茫无所止也。《知言》之说,究极精微,固是要发明向上事,第恐未免有弊,不若程子之言为完全的确也。某所恨在先生门阑之日甚少,兹焉不得以所疑从容质扣于前,追怅何极!吾曹往返论辩,不为苟同,尚先生平日之志哉!

性固难言,张栻与胡宏都是认同这一观点的,而接下来就不同了,张栻认为惟善可得而名之,而胡宏则认为善不足以名之。胡宏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其认为善恶相对,都是世俗评价的范畴,而性为天下之大本,当然与恶相对的善是不足评价的。而张栻反对胡宏的这种观点,主要是基于三点:一是难言而不能不言,否则只会陷入渺茫无所止的境地。二是《知言》的说法,当然是有利于究极性之本体的精微之处,所谓发明向上事,固然显得很高明,但却未免有弊,容易造成学者空疏之病[3] 892。三是专善而无恶,不能将善与恶相对而言,这一点在其《答胡广仲》书中:

夫善恶相对之辞,专善则无恶也;犹是非相对之辞,曰是则无非矣。性善云者,言性纯是善,此善字乃有所指。若如彼善于此之善,则为无所指,而体不明矣。而云如彼善于此之善,非止于至善之善,不亦异乎?且至善之外,更有何善?而云恐人将理字低看了,故特地提省人,使见至善之渊源,无乃头上安头,使人想象描貌而愈迷其真乎?

从张栻的描述中,我们大概可以推测胡广仲的观点。一方面,他认为性善之善只是相对之善,并不能表达性之渊源纯粹的涵义,这一点是继承于其师胡宏之说。另一方面,他认为如果以善言性的话,人们就会将性之理低看了,所以只说性善是不行的,不能够提省人,这也是胡广仲为其师胡宏辩护。张栻对其进行反驳,指出所谓专善则无恶,性善云者,言性纯是善。善就是善,专言善则没有恶,此善之概念并非与恶处于同一层次,是超越于善恶之对待的,其实此善之概念就是至善。接着张栻又批评说,不以善言性,而仅仅以不容说标示之,显得有些故弄玄虚,所谓头上安头,使人想象描貌而愈迷其真。在《答吴晦叔》中,张栻又一次提到胡广仲与他的这次讨论,再一次强调,盖性之渊源,惟善而得名之耳。性之渊源,只有善可以用来描述它。

最后,性以善名,它的内容就是仁义礼智。张栻明确地指出人性的内容就是仁义礼智。在《孟子说滕文公上》中:

孟子所以道性善者,盖性难言也,其渊源纯粹,其可得而名言者,善而已。所谓善者,盖以其仁义礼智之所存,由是而发,无人欲之私乱之,则无非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矣。

张栻发挥孟子性善论说,以善言性,而且以仁义礼智为所性之实,驳正了胡宏性无善恶论。其实,就逻辑上而言,性本论是无法成为儒学特色的,禅宗所讲自性也是本体,而能够使儒禅分开的,就是仁义礼智的具体内容。在张栻看来,这才是圣学之切实之处,才不会因此而流入异端。张栻讲学,屡次强调学可以驯至要循序以进学不可以躐等,都是让学者就此切实处用功。在这一点,他不仅反对其师之说,并且与胡宏其他的门人论辩。

三、心主性情

关于性与心、情的问题,在《知言疑义》中,张栻就提出了心主性情的观点:(《知言》)曰:心也者,知天地,宰万物,以成性者也。六君子,尽心者也,故能立天下之大本。熹谓:以成性者也,此句可疑,欲作而统性情也,如何?栻曰:统字亦恐未安,欲作而主性情,如何?熹谓:所改主字极有功。

这里,张栻似乎并未完全认可朱熹的心统性情,但他并没有作出解释,也没有对心主性情作进一步的阐述。朱熹对心主性情给予了赞同,这可谓是异中求同,因为心统性情包含着心主性情的意思。而在《答吴晦叔》书中,张栻又一次表达了心主性情的观点:自性之有动谓之情,而心则贯乎动静而主乎性情者也。程子谓既发则可谓之情,不可谓之心者,盖就发上说,只当谓之情,而心之所以为之主者固无乎不在矣。

这段话可看作是对心主性情的具体阐述,结合张栻关于心、情概念的论述,我们具体分析其涵义。首先,应当明确张栻论心的涵义。在张栻那里,有时讲心体,如然则心体不既广大矣乎?道义完具,事事物物无不该,无不徧者也。这是讲心之体量广大,无所不包,涵盖万事万物万理。又如而人为天地之心,盖万事具万理,万理在万物,而其妙著于人心,关键在于发挥人心的妙用。由此可见,张栻讲心体主要是就心之体量而言,并不具有本体的涵义。人心虽然包含万事万物,但却不能说是万事万物的根源。因此我们可以说,张栻的心体概念与后来心学的心之本体还是有差距的①。

事实上,张栻对于心的论述,一方面是就功用上讲,如以主宰言心,《孟子说尽心上》有主于性为心之语[3] 464。其后解良知良能一章,又有而主于身为心。他又讲:主宰处便是心,故有主于性、主于身之言。然两处亦当莹之,归于一也。另一方面,是以知觉言心,如谓人心虚明知觉,万理森然,其好恶是非本何适而非正,又言若心为之主,则能思矣。由此可见,心为主宰,则人心之虚明知觉,自然洞见天理,而性情也得其正。

那么张栻讲心主性情,这里的主字也就不仅是主宰的涵义,而且具有知觉的作用。关键是心怎样主宰性情,这就涉及他到心、性、情三者之间关系的论述。

其次,是性情关系,张栻强调性情之正。性不能不动,性有感应于物,就会有所发动,这便是情。情的根源在于性,情为性之所发,而性专善无恶,情则有恶。然因其动也,于是而使有流于不善者。盖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流为不善矣。性之动发而为情,而情不能够得到节制,有过与不及而不能得其正,所谓好恶无节,于是便有了恶。虽然如此,本然之性却也未尝不在,修身的核心在于得性情之正。

在张栻看来,性情之正,是性情的本然关系,性之本善,其所发之情本然中节;而人之好恶无节,失去了这种本然关系。所以人应当深体于性情之际,通过察识涵养的功夫返之于性情之正。

那么张栻在《知言疑义》中对朱熹的统字有所不安,又是因为什么呢?朱熹讲性是体,情是用。性情皆出于心,故心能统之。统,如统兵之统,言有以主之也。统也有主的涵义,但性情皆出于心,却在性情之间置入了一个心,这与张栻强调性情本然之联系,强调未发已发的自然连接有所不同。因此张栻对统字有所不安。他论性情之正,强调性情之本然关系,很明显这是与他的性本论思想相应的。

最后,关于心的地位,张栻这里讲:心则贯乎动静而主乎性情者也,又讲而心之所以为之主者固无乎不在矣。静是指性,动是指性之发,发而为情。在性情之中,在动静的往复之中,心始终存在于其中,发挥着它的主宰以及知觉的作用。这就是心主性情的涵义。张栻引用程子既发则可谓之情,不可谓之心之言,对心与情作了区分,避免将日常所发的各种情感当作是心的错误判断,强调心无处无时不在。情就是既发之后的表现,这不可以谓之心,但是心却也存在于其间,没有一时一处无心的存在。

张栻对于心的体认,使得他的工夫论注重察识的功效,但他对性情之正的关切则引导他注重涵养的工夫。这使得他提倡察识涵养互相发的工夫,在《答吴晦叔》的一段材料中反映了张栻的这一观念。吴晦叔主张先察识后涵养,所谓若不令省察苗裔,便令培壅根本,夫苗裔之盟尚未能知,而遽将孰为根本而培壅哉?此亦何异闭目坐禅,未见良心之发,便敢自谓我已见性者?张栻对此进行了反思,而主张察识涵养互相发,交互进行,其答语曰:不知苗裔,固未易培壅根本,然根本不培,则苗裔恐愈濯濯也。此话须兼看。大抵涵养之厚,则发见必多;体察之精,则本根益固。

综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张栻对性的根源、性的善恶以及性与心、情的关系等问题有着系统的回答。如果说太极即性是张栻继承于胡宏而有所发展,性以至善言则是站在性本论的立场上,更加强调了对儒学的仁义礼智之价值的实践,而对其师的性无善恶说有所批评,他的心主性情则强调心作为主体对性情之正的本真回复,这依然是受到其性本论思想的影响。由此可以说,在张栻的性论思想中始终坚持着性本论的思路,尽管他与朱熹一起批判《知言》,在反对学者的空疏习气上也与朱熹同声相和,但在性本论这一基本点上,他依然坚持了湖湘学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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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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