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常在

绵绵。
雨滴惊醒街灯。
绵绵。
昏黄光线下，宿命如同剪影。

天色渐晚。略过了晚风，亦不想看晚霞。浸入漫长黑夜中，天黑，天光，都是梦。难怪说人生如梦，清醒时想睡，睡到醒又不自禁睁开眼。
有些梦琐碎，荒诞，毫无意义。像是残损的图腾，风化后又面世，一碰即碎。有些梦漫长，连绵，勾引着回忆。如前世今生的暗示，难醒难忘。说服自己，不过是梦。可梦中的坎坷，甚至折磨，却历历在目。
睡前以为快乐，睡醒备受打击，这真像讽世的编剧家想出的喜剧情节。
至少未算得上悲剧。未致命。

世界将我包围。
之前我想，入梦既是溃围。睡醒发觉更入重围。又想到，登临过高山，也望见过大海，因察觉万物万事皆如过眼云烟，人生渺如沧海一粟，何须若此烦忧。我与世界的战争，不过江河围一蚁穴，顷刻决出胜负。虽没胜出，亦无败北，取才与不才之间，更好生活。
但生活，但宿命，哪有这样豁达。
若果有，又何必三年来一千多个夜晚，都是噩梦。

绵绵。
雨滴沉沦梦境。
绵绵。
窗台上那盆花，早已烂掉了吧。

以前我很喜欢说爱，因为天性偏爱感受，情感至极便是爱。喜爱的事，喜爱的物，喜爱的人，都要道声爱。我爱艺术，爱艺术的每一种表现形式。爱雨天，爱阵雨中江南故土的一分一秒。我爱她，从脚尖到发梢。
后来我三缄其口，并非背叛天性。权因故爱丧失。
人之所以义无反顾的去爱，是未懂失去怎么去接受。接受的完美，愈战愈勇。接受的惨淡，洁身自爱。
有情人鼓励无情人，而失恋者和暗恋者都该同病相怜。划起一根火柴，若能令气氛像从前闪耀，普天之下的情人节该只得数秒。

红玫瑰是我虚构，白玫瑰也是。蔷薇色的烟火是我幻想，岁月和梦幻都该道声再见。
可雨天不是。一生都绕不开的一场劫，或是赠与我解咒的前言。

绵绵。
雨滴融化心境。
绵绵。
情话沉淀了，竟变作箴言。

我想到快乐的奥妙，我想到开怀的捷径。原来是必须自己发觉过的很快乐，便能将之付之一炬。日后人来人往，睁眼闭眼遇上谁，都不介意。快乐着融掉，开怀着沉沦。沉沦。终于发现分开简单抹去往事极难，人生好像木纹，劈开假面孔，顷倒之后，全都历历在目。
渐渐习惯后，就更加自爱。每天照常吃饭，喝水，工作，睡觉，或是一个人去旅游，一个人看戏听歌，一个人看书作画，已然自得其乐。与谁人同行，只觉身陷囹圄。唯有一人时便快乐。可人性与天性都不能解释，群居的动物，为何会退化。
翻阅灵魂，已然不能相信，早已划出楚河汉界，分享给她人。
原来，情愫一直未消殆。绵绵三年，早已浸泡着生命，像雨与天空一直常在。

绵绵。
雨滴流进眼角。
绵绵。
最美丽长发未留在我手，我也开心饮过酒。

2017 6 3 夜中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