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天蝎座

你好，天蝎座
　　序
　　从小我就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以前是，现在也是。我没有傲人的智商，当其他孩子的家长貌似低调的炫耀自家的孩子考过了古筝几级亦或电子琴十级，如何如何乖巧听话，上过哪些补习班时，我的父母总是尴尬地陪着笑。淹没在众多亲戚朋友的子女中，我显得平凡，甚至有些平庸。更糟糕的是，我的理科成绩每每让父母大跌眼镜。事实上，从那时候开始，无形的自卑就在心底肆无忌惮地蔓延，吞噬了最后一点因为语文成绩突出而获得的薄如蝉翼的自信。
　　父母为了我的理科成绩能够提升，几乎想尽了所有的办法，最后却如出一辙——我完全无动于衷。换来的，是父亲的斥责，母亲失望的眼神。理科似乎成为了轮回般的梦魇，在理科的世界里我渺小如蝼蚁。我变得有些麻木，有些疲惫，慢慢地朝着深渊的方向坠下：我的偏科越来越严重。语文课上的我思维敏捷，答题迅速；数学课上浑浑噩噩被叫起，一脸空茫地望着黑板……当这样的情况上演了许多次以后，我开始厌恶，甚至是憎恨是理科让我变得如此狼狈不堪。我用练习册上的一片片大面积地留白，执拗地抗争着理科的残暴高压统治——虽然结果往往是惨痛的。
　　就在我自以为失败地透顶的时候，你猝不及防地闯进我的生活。我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黑与白，还有太多太多明亮的暖色，那些我从未触碰过的，或者是，即使触碰却擦肩而过的，让心灵刹那柔软的暖色。
　　属于你我的并不完满的生命里，是否，总有一抹暖色，在不为人知的寂寞流年里，为你等待，为你盛开？
　　你好，天蝎座。孩子气的天蝎座，爱流泪的天蝎座，可爱的天蝎座。
　　壹
　　不得不承认的是，初二的男生女生没几个省油的灯，男生嬉笑打闹没心没肺，女生精通八卦捕风捉影，在我们班，这种现象更是如同瘟疫，迅速的蔓延开来。你就是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的节点上接手我们班级，可不可以算是“雪中送炭”？
　　犹记得某个娇小偏胖的女子在极其突然的某个瞬间蹦跶到了讲台中央，开始了热情洋溢的自我介绍。你看上去和其他的数学教师似乎没什么两样，至少，是看上去。那个时候，我在想。
　　你说，你是天蝎座，而且，是属虎的天蝎座。“天蝎座有仇必报，有很强的报复心，所以千万不要惹我。”你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却是意外地亲和可爱。但我的心理防线并没有因此而动摇。依旧在数学课上发呆，交上大片大片空白的练习册，日子似乎平静如水，悄无声息地流去，没有痕迹。
　　你每周都会给我们晨会的时间，若是其他老师，或许早就将晨会当成在课堂之外开设的小灶，盘算着如何在我们脑子里灌输方程，几何，函数，等等信息。而你，却从不这样。这似乎是从来未间断的。于是，出操前的半个小时成了我每个周一除了语文课外最快乐的时光。意外地，没有堆积成山的考题，没有枯燥乏味的照本宣科。在你润物无声的讲述中， 我这条原本处于干涸边缘几近奄奄一息的鱼可算活了过来。尽管，我依旧是偏科生，尽管，我的理科仍不理想，尽管，我依旧在数学课上默默无闻。
　　写着这段文字的时候，眼前恍惚闪过你的模样。那双眼睛很干净，很温和。似乎并没有因为在这尘世间辗转飘零了三十几年而落满光阴疲惫的尘埃。
　　心里，却被什么东西塞满了，暖暖的。
　　鱼的独白
　　为什么要将自己比作鱼？
　　也许是喜欢鱼的干净，鱼的悠游，鱼的深邃。
　　也许是喜欢顾城的名句：鱼在盘子里想家。
　　也许是喜欢诗词的意境：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
　　也许……没什么也许。
　　因为，本是多愁善感的双鱼座，故有了独爱鱼的情怀。
　　独爱，便是独爱其风骨，犹如作诗的人偏爱竹菊，而不喜名花艳朵。
　　鱼是多情善良的生物，虽然，大多数时候，它并不让人看穿它的心事。
　　他们把脆弱深埋心底，必要时只拿鳞片做伪装。
　　倘若剥离了赖以生存的鳞片，迎接他们的，将是血肉模糊的痛苦。
　　如果，你能够读懂，鱼儿的疼痛，和温柔。
　　贰
　　上你的课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不是在“上课”，那些原本在我眼中有着嚣张跋扈气焰的定理公式到了你身旁就像是规矩排着队伍的小学生，丝毫不敢怠慢。你上课极有条理，也极其清晰。时不时用一种近乎调侃的语气深扒自己年少的黑历史，说自己年少时怎样轻狂。80年代，那是个我们这些信息技术笼罩下的宠儿们无论怎样也触摸不到的，已经略略泛黄但仍然温暖的时光。
　　你说，中考是在我们懵懂时经历的第一次重要的考试。十四五岁，正是似懂非懂的年纪，太容易将逆耳忠言抛在脑后。我们的眸子里，是否倒影你当时的倔强不羁？这个班级并未带给你丝毫的成就感：流动红旗次次榜上无名，奖状少之又少。你也曾向我们发牢骚甚至大动肝火。但好在你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你又恢复到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向我们灌输人生哲学。你是个快乐到有点二的人，恰如你的名字，甚至彻底颠覆了我对数学老师一贯古板严谨到无趣的印象。
　　记得你给我们上坐标轴以及双曲线的那一课，还没开始讲课，音乐先响起来了。是雷婷的《悲伤的双曲线》，至今仍记得里面的几句：
　　难道正如书上说的
　　无限接近不能达到
　　为何看不见
　　明月也有阴晴圆缺。
　　当时太过天真，终不能领悟这歌词的含义，一笑而过则罢。而今你已不再教我们，这歌词仿佛成了纪念。无限接近却终未能达到，是对命运的讽喻么？
　　现在看见反比例函数的曲线，若蝴蝶翅膀张开，很亲切，很优美。
　　鱼的独白
　　是谁说的，倘若还未分班，就算这个班级再不堪，它也是一个班级，一个家，一个依靠。
　　是你呀，傻傻的天蝎座。高傲着死撑面子的天蝎座。这一刻你摘下了乐观开朗的面具，只拿眼泪回答我。
　　你们知道一个家支离破碎的滋味吗，那种疼。
　　空气变成固体。你的玻璃镜湿了。
　　我看见你的心里住着一个孩子，很小很小的孩子。像是敞开心扉的刺猬，诚挚中带着一丝小心，害怕失去刺的保护，伤的会很惨。
　　她不服输，她倔强，她和现在的我们很像，很像。
　　而双鱼恰是会读心的星座，用眼睛去观察表象，用心去触摸实质。
　　你曾说你记仇，可为什么，我记住的，只有你的善。
　　你的柔软在我的面前，展露无遗。
　　叁
　　突然有一天你被宣布说需要休假一周，班里沸腾了。
　　一群平时就很调皮的男生高兴得手舞足蹈，过惯了严加管束的日子，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
　　散漫，无序，嘈杂。种种弊端开始显现出来，甚至有要谋反的倾向。
　　当然这场“暴乱”很快就被“镇压”下来。
　　我们也得到一个新消息：语文老师成为代理班主任。
　　于是让一帮准备瞎闹腾的熊孩子彻底歇了菜。
　　语文老师“登基”的第一天我还是有些小欣喜：毕竟被冷落了那么些年被赏识一下多不容易啊。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我拿回还算优秀的语文考卷，得到小小的，从未有过的满足。
　　至少，是看上去。
　　故事却并没有结束。
　　过了一天后，我开始觉察到这味道的不对。
　　没有你在的日子，操场被闲置了，天空被闲置了，整个班的气氛莫名其妙地压抑。课堂上没有你总是笑着的模样。鱼开始脱水了，世界重新变得苍白。
　　我有一点想念，有一点。
　　肆
　　像是小说里面才会出现的剧情，两天之后你奇迹般地出现在讲台上。
　　班里又一次沸腾起来。
　　你早已注定离不开这个课堂，仅仅一年的相处让你和这个班心心相　通，讲台已把你黏住了。
　　我才不会告诉你那两天对我们而言像两个世纪一样漫长，哼哼。
　　你回来了，依旧是太阳般温暖的模样，还有那双总是明亮着的，笑着的眼睛。
　　这让我想到了以前看到过的一段话：‘人类具有最充沛的情感，任何条条框框都无法限制。责任与义务从来不是推进行动的动力。有的时候，我们愿意去做一些看起来未必利己的事情，只是因为，我们想，我们怜悯，我们愿意，我们喜欢，我们爱。不然，这世上不会有普罗米修斯，不会有亚当夏娃，更不会有我们自己。’
　　你和那些数学老师不一样。
　　那个时候，我在想。
　　我让你失望了吧。
　　我想，我该是喜欢数学的，至少，是不讨厌的。
　　鱼的独白
　　如果，我年少的棱角不小心伤害了你，请你，千万不要铭记。
　　因为，我们的本心一直纯白着，只是，偶尔的情绪的泛滥，让我们看起来有些失真。
　　我决定脱下伪装，不再逃避。我默默地对自己说，要怀着明亮生活，用心感恩。
　　谢谢你，孩子气的天蝎座，爱流泪的天蝎座，可爱的天蝎座。
　　伍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你需要休息是因为身体不适。若不是因为美术老师无意间提起，我们都还蒙在鼓里。
　　你早已有了身孕。
　　全班人都被这个爆炸性新闻吓到不轻。
　　在全班人对这个尚未来到人世间的小生命充满好奇时，我意识到一个残忍的现实。
　　你再也不能教我们了。
　　仿佛在一个瞬间成熟起来，不再惧怕理科，甚至是爱。
　　耳边想起你说过的话：你们终会在某一个瞬间成熟起来，明白人生的意义。
　　我懂。你的双鱼座长大了。
　　鱼的独白
　　你好，天蝎座。
　　孩子气的天蝎座，爱流泪的天蝎座，可爱的天蝎座。
　　再见。——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