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ddy bear（3）Nick（上）

是它！　　它动了！　　原本坐在桌子上的它动了！　　　　犹如虚脱一般、颤抖着瘫坐在地上的我，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　　冰冰的，冷冷的，一股寒意直冲肺腑，渐渐地冰冻了我的心脏。我不仅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　　“……”　　已经声嘶力竭的我，痛苦地捂着嗓子，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只好害怕地缩成一团，瞠目结舌地看着跟前近在咫尺的它。　　它变了，变得狰狞恐怖了。它的面部像生面团一样拧成了一个疙瘩，不可思议地扭曲着。它那张用线条缝合成的嘴已撕裂开来。它高高举着两只熊爪，身体前倾，注视着我的目光仿佛具有魔力一样令我肝胆俱寒。　　在黑暗与寂静中，它就这样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犹如一个凌厉迅猛的掠食者，面对着唾手可得的猎物，摆弄出张牙舞爪的扑杀的姿势，仿佛随时都会一跃而起，将我撕成碎片。　　恐惧像铁链一般缠绕着我，越拉越紧，越缠越多。窒息般的痛苦和眩晕一同向我袭来。　　绝望中，我挣扎着抬起绵软的右臂，用手电筒朝着它照去。　　惨白而迷离的光束之下，我清楚地看见了它猩红色的嘴里那一排排参差不齐的尖牙以及它的爪子上那锋利如刀的指甲。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鼓起勇气一点一点往旁边挪移，避开它骇人的视线。　　那家伙……绝对不可能是一只普通的泰迪熊……绝对不会的。　　我无法将记忆中那些微笑着端坐在橱窗里的泰迪熊布偶和眼前这只巨大的怪物联想到一起。　　离它远一点。　　本能的声音犹如警报声一般在我脑海中响起，挥之不去。　　离它远一点，再远一点，越远越好。　　我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后背紧贴在油腻腻的墙上，沿着墙根一点一点移动着。　　我的目光和手电筒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凝聚在它的身上，丝毫不敢移开。　　“呜……”　　不知怎的，那只泰迪熊忽然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它的身体就像是缩水了一样，扭曲着，挤压着，变得越来越矮小。最终，化作了一只普通的布偶。　　诶？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愣了愣，接着继续往旁边挪去。　　没关系的，这里奇怪的事情我已经见得多了，只要它不对我构成威胁就好……现在可不是一一仔细去思考这些的时候，要快点离开才行……　　
　　　　嗯，什么东西？　　像个盲人一样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行走了许久许久过后，我贴在墙上胡乱摸索着的左手忽然触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十分光滑，不像是周围的墙壁那样坑坑洼洼的。　　我停下脚步，迅速回头望了望身旁——　　周围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我咽了口唾沫，缓缓回过头，又看了看那只可怕的泰迪熊。　　它依然愣愣地站在那里，仿佛被石化了一般纹丝不动。　　我踌躇了一阵，暗暗做下了决定。　　啊，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抓紧啊。　　在心中默数了三个数之后，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接着用手电筒在面前的墙上胡乱扫射着。　　诶，是一扇木门。　　好奇怪的门。门的表面为什么是红色的？　　我皱了皱眉头，伸出手轻抚了一下门的表面，手掌上却并没有沾上多少灰尘。　　难道门是最近才装上去的吗？还是说这段时间有人经常使用这扇门？　　我想了想，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不可能的。最近我和晓风经常来这里玩，如果说还有其他的人来过这里的话，我们不可能不知道的。　　仔细斟酌一番过后，我决定先想办法打开这扇门。　　天知道刚刚那只泰迪熊还会不会再动起来。　　它的尖牙利爪仿佛又浮现在我的眼前，令我不寒而栗。　　这扇门后的房间说不定是个不错的隐藏点。如果我躲在里面熬到天亮的话，应该就安全了。　　总之，不管怎么样，我可不想再和那只该死的泰迪熊共处一室。　　想着想着，我不禁下意识地回过身，用手电筒朝着泰迪熊所在的方向照去——　　不见了！　　望着不远处那一块空荡荡的地板，我的心头猛地一颤。　　它去哪里了！？　　……在天花板上吗？　　回想起之前泰迪熊那个惊悚的扑杀动作，我咬咬牙，举起手电筒往天花板上望去。　　没有，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在角落里？　　我的目光追随着手电筒的光亮，仔仔细细地扫过四周的每一个墙角。　　还是没有啊……　　它到底去哪了呢？　　我想着，呆呆地举起手电筒漫无目的地四处寻觅着泰迪熊的踪迹。恐慌，再一次侵袭着我的心。　　“呜……”　　怪异而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如闷雷滚动，刺痛着我的耳膜。　　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我顿时感到浑身发冷。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埋没在死寂的黑暗中，我就像笼中的困兽，四面楚歌。　　它就在这里，一定就在这里！但我却找遍了整个房间也看不见，这只能说明……　　慌乱、迷茫、恐惧、绝望……种种情绪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在我心中拧成了一个死结。随着那结巴越来越大，镇定、勇敢与执着立足的地方越来越少。最终，在意识堕入崩溃的前一秒，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不，不要……　　我用力拍了拍脑门，想要摆脱那个瘆人的猜测。但越想要忘却，就越忘不掉。　　“……”　　仿佛是要应验我的猜想一般，一股沉重而冰冷的鼻息喷打在我的后脖子上。　　一下，又一下。那如隆冬般刺骨的寒意折磨着我脆弱的神经，挑战着我的极限。　　明明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为何又要做无谓的反抗呢？　　一个嘲讽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让我感到更加慌乱。　　混乱间，我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往黑洞洞的身后望去——　　下一秒，我还没来得及发出尖叫，身后的它便对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那个笑容很扭曲，很狰狞，预示着噩梦的降临。　　“嗷呜！”　　紧接着，它便一跃而起，向我扑了过来。　　　　“呀！”　　我躲闪不及，被它紧紧抱住。接着，我的脚后跟一滑，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咚！”我清楚地听见后脑勺撞击在地板上的巨响，随后，令人作呕的眩晕感和剧烈的疼痛掺杂着寒冷向我袭来。趴在这冰一样的地板上，让我不禁打起了寒颤。　　“……”　　犹如铁块一般沉重的它，就这么趴在我的胸口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它刚劲有力的爪子紧紧揪住我的双臂，锋利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我的皮肉里。　　渐渐地，我感觉被紧抓着的双臂已经疼得麻木了。黏糊糊的不明液体浸湿了我的衣袖。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蔓延开来，搅得我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走开……走开！”　　茫然失措的我奋力挣扎着，想要抽回我酸疼的两只手臂。但不管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眩晕感越来越强烈，每呼吸一下都变得十分艰难。　　再这么下去的话，我会死的吧。　　我默默地想着，静静地注视着它张开撕裂的嘴巴，将脑袋一点一点地往我的脖颈处靠过去。　　近了，近了。那锋利的尖牙已经抵在我的喉前。　　　　“咕嘟嘟……”　　慌乱之中，我右手紧握着的手电筒滚落到了地上。　　不，回来啊！　　绝望的呼喊声在我的心底响起，一遍又一遍地乞求着希望的到来，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就连上帝也嫌弃我这条无助的小可怜虫了吗？　　一面挣扎着，一面想着。负面的不良情绪就像是迷雾一样在我的心中蔓延着，扩散着。而我，就像是穿行在雨雾中的一只渺小的蚂蚁，无依无靠，迷失了方向，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明离我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唔！”
　　忽然间，一种奇怪的感觉取代了痛觉，在血液中流淌着，在身体里窜动着。不知怎么回事，已经到达极限的身躯骤然充满了力量，变得强大，变得无法驾驭。还没等我回过神来，脑海中“放弃”这个念头，便被疯狂的意识强占、吞噬，最终被撕成了碎片。　　仿佛被另一种无形的力量操纵着，我感觉四肢已经不再能被我所支配。它们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力量，发疯似的捶打着泰迪熊如水泥墙一般坚硬的身躯。　　那，也许就是所谓的“应激反应”吧。　　“……咕噜。”　　恍惚间，我胡乱踢蹬着的双腿踢到了滚落到一旁的手电筒。　　手电筒在地上滑行了好一段距离，最终撞在了布满灰尘的墙角上，又被反弹回来。　　“啪……啪……”　　手电筒的光扑闪了几下，再度亮了起来，照映在我的脸上，照映在泰迪熊的身上。　　“嗷呜——”　　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一般，泰迪熊哀嚎了一声，从我的身上滚落了下去。　　“……”　　仿佛获得了重生一般，已经缺氧已久的我，抿了抿发青的嘴唇，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呼，终于，得救了……　　　　“嗷……嗷呜……嗷……”　　泰迪熊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沉闷，最终停了下来。　　我艰难地扭过头，望了望身旁的泰迪熊。　　令我目瞪口呆的是，刚刚那只巨大的怪物早已不见了身影，取而代之，是一只脏兮兮的布偶。　　它浑身通红，两只血色的眼睛令人感到肝胆俱寒。　　这不禁让我回想起之前踏入这个房间的那一幕——那个时候，我也曾看见过一只相像的泰迪熊。　　它也有红眼睛、红嘴巴，还有骇人的红色毛发，与眼前这只布偶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与其说它们两个“相像”，倒不如说是……　　“……相同！？”　　一个可怕的词语忽然从我嘴里蹦了出来。　　我的心头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好疼。”
　　我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两只手臂却像是被折断了一般，使不上劲。　　在地上艰难地打了个滚后，我倚靠着墙壁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凹凸不平的墙面磨得我的肩膀生疼。
　　“啊……这是什么？”　　手电筒的光线照映在墙壁上，照映在墙上那团未曾见过的怪异的污渍上。　　“这是……血吗？……为什么我之前没有看见呢？”　　正当我思考之际，一种冰凉的触感顺着我的手臂渐渐流淌到指尖，接着滴落在了地上。　　我下意识地低头望去——　　“……！！”　　当看见我身上那早已经被鲜血浸湿了大半的衬衣，还有双臂上那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时，我不禁吓了一跳。　　伤口很深，很长，仔细看去仿佛还能清晰地看见埋藏在皮肉之间惨白的手骨。　　血，就像是泉水一般，顺着我的手臂一滴一滴落下，在地上盛开出一朵又一朵暗红色的花。　　我努力将视线从自己的伤口上移开，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惧，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伤得太严重了，如果不快点止血的话……　　我焦急地环顾着四周，却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现在该怎么做呢？如果有绷带一类的东西就好了。　　紧张与不安中，一个想法忽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对了，之前那扇红色的房门！如果能打开的话，说不定能在里面找到些布条什么的先应付着。　　我想着，挪着脚步一点一点地往手电筒的方向走去。　　双腿仿佛被灌了铅一样，每行走一步都十分费力。那不争气的膝盖则酸软无力，稍稍弯曲一下便疼得不行。　　就这样，我强忍着痛苦，缓缓走到手电筒旁。　　可当我弯腰想要从地上捡起它的时候，伸到一半的手又僵住了。　　刚刚那只凶残的泰迪熊的身影仿佛又一次呈现在我眼前。　　“对了……那玩意，应该怕光吧。”　　我恍然大悟，抬头看了看躺在不远处的泰迪熊，　　“所以之前我用手电筒照它的时候，它才会停下进攻的动作啊。”
　　之前那只泰迪熊向我摆弄出的扑杀的样子，我还历历在目。　　但，奇怪的是，它为什么一遇光就会忽然缩小呢？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会主动攻击我？这里的其它泰迪熊会不会也像它一样，能够自主活动并对我有敌意呢？　　想着想着，我又回忆起了之前遇到过的那只黑色的布偶熊。　　对啊，那只黑色的熊，和刚刚的那只应该是同一个种类的吧。可为什么它不怕光，能在白天出没，而刚刚的那只就对光线显得那么敏感呢？　　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也许，所有的答案，都隐藏在那扇门后……　　
　　我思考着，直起腰杆，慢慢地走到那扇红色的门前。　　“啪嗒！”　　我费力地抬起手来，轻轻地转动了门锈迹斑斑的把手。门的把手却一下子掉落下来。　　“吱——”　　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种奇特的魅惑力，从缝隙中散播出来，吸引着我打开面前的门。　　侧耳细听了好一会，确定周围安全过后，我咬着牙，伸手推了推门。　　门开了。一边呻吟着，一边向内慢慢地打开了。
　　“……”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再一次望了望身后。　　那只泰迪熊依然静静地躺在光线之中，纹丝不动。　　周围安静得让我的耳朵都感觉越发地难受。　　刚刚那个是梦吗？或许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所有的质疑都在地上那摊暗红色的血迹里得到了证实。　　……要么面对现实，要么等待死亡。　　我咬咬牙，回过头，蹑手蹑脚地步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