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落合羽

乌云压长安,未见星辰。  
  府邸背靠冰拓山,府中幽静,每一寸土地都显示出主人的富有与非凡的气派。归雨,众所周知的剑客,剑法已近乎天人,曾有无数高手前来比试,竟无一走出这府邸,因而这府邸里的一个角落都沾有血腥,就连莲池中的荷花都开的分外妖异,似乎池中的是血而非水。  
  天空本无半点星光,府邸后山顶突然寒光一闪,一阵风吹得满池荷花飘摇媚动。那风,绝不是自天而来;那光,也并非寻常。归雨裸露的手臂忽然反手扣剑,警惕地向山上望去。一个飘忽地人影正看着他,归雨明白,这个人在宣战,但至少这样地方式从未有过。归雨穿好白衣,带上他的逆漓剑,向山上赶去。  
  清冷地杀气不断迎面而来,归雨的手紧握住逆漓剑,有些汗渗出,归雨意识到这一战生死未卜,这寒光,这乌云,这杀气,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归雨的命运。这个年轻优秀近乎天人的剑客或许就会从闻名遐尔变得被人们遗忘。  
 
  到了山顶,那个人影一袭黑衣,手握一把长剑,寒光森森,有着无法言喻的威力。闪电划破乌云,照亮那个人的面庞,左眼佩着银白色的面具,右眼隐没于阴影中,只看得见嘴角的轻蔑和不屑。  
  归雨站定,问道:"阁下何人?"那人手微微转动,归雨察觉,心想,他竟不屑到一句话都不肯说就动手。归雨愤怒地扣剑,向后凌空退开一丈,那人挥剑上前,步履稳健,地上的沙石丝毫不扬,仿佛他飘过来的,雷声大作,雨点打在了剑上,迸出水花,刀光剑影在山顶拉开一个光弧,归雨招招致命,可那人却丝毫不受其影响,闪躲快如电光。归雨的逆漓剑沾尽人血,这回,却被这雨淋得水花四溅。  
  第三十招,归雨的逆漓剑撑地,眉心处渗出鲜血,绝望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看着他的不屑和张狂,还有那只深邃如墨的右眼。"阁下到底是何人?"归雨尚有一丝力气。"棼楸,这是长落剑。"他挑了挑手中的挺直的白剑长落,"棼楸吗?好……好生厉害。把你的面具摘下来吧。"归雨一向锐利的眼神开始涣散,棼楸慢慢抬起手,那手光洁白雪,少有练剑之人有这样的手,他触到面具,轻轻取下,当归雨看清了那面具下是什么时,便惊恐地死去,仿佛有话要说。  
  棼楸将面具重新戴到脸上,轻笑,然后将长落入鞘,发出锃锃的清音,然后扬长而去。  
 
  长安城的天空开始泛出鱼肚白的色彩。从归雨的失踪到他的尸体在山上被发现,这每一个消息传遍江湖,速度之快前所未有,这足见归雨的影响力之大,然而,更让江湖众人惊异的是何方神圣竟能打败他。  
  江湖上不乏一些野心家,见归雨死,这第一的位置便空了出来,因而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而现如今,他们同仇敌忾,一心除掉杀归雨之人,而他们却连那厮叫何名都尚不清楚。  
  归雨死前与其府邸并称的是龙吟阁,而最富传奇色彩的就是龙吟阁阁主,他不知是男是女,剑法如何,只知其手下有四大剑客,天,地,玄,黄,每人剑法都足以称霸武林,但阁主行事诡秘低调,每一次暗杀或扩张都是四剑客出面,武林众人更是无人知晓阁主真面目。究竟他是谁?又用了何种手段使那么多高手集于他一人麾下?  
 
  长安城繁华热闹,但仅有少数人知道商道上哪些使真正的小贩,哪些使隐匿其中的杀手,哪些俊秀的脸庞仅使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又有哪些精致的少年是优秀的剑客。而龙吟阁在窥伺着这一切,龙吟阁阁主心中的那把剑似乎按奈不住,想要划破长安上空,用剑气翻云覆雨,制造甚至控制许多灵魂。  
 
    六月十日 酉时 龙吟阁  
 
  龙吟阁四面环山,阁中开着一池池的荷花,无人守门,亦无婢女,清幽淡雅,而此时此刻,将近黄昏,石房里的人们正在蕴酿着又一次的暗杀。  
 
  石房中,一鹅黄纱质帘幕,其后之人便是龙吟阁阁主--那个不知其声音面目的神人。帘幕前四剑客抱剑而立,静候着什么,一张纸自帘幕而出,似乎有内力推动,稳稳地落在石桌中央。天上前,只见纸上写道:杀归雨之人为何方神圣?他黑发高束,剑眉轻蹙,双眼平静却又时而飘忽不定,他用平板的声调道:"阁主,杀归雨之人名为棼楸,身配长落剑,左眼佩银白色面具,生于江南,有个妹妹,下落不明。"他收住话语,退回,眼神柔软地眺向远方。地竟然有着和天一样地面孔,一样的眉,一样的嘴,一样的目光,不同的是地总是在微笑,嘴角向右边扬着,眼神明亮若星辰,他道:"阁主若要除去棼楸,想必非我们四人一齐出战不可。"这话让其他三人的目光转到了纱质帘幕上,似乎在等待着阁主的命令,帘幕之后传来阵细细碎碎的声音,随即飞出一张纸:天地玄黄,等,吾将龙吟长安。玄的目光一紧,一袭白衣随着身体一颤,秀美中带着几分倔强的脸调过去。一阵良久的沉默,黄的手拉住玄,玄这女子的剪水双瞳因为千百种复杂的感情而收紧,眼眶中充盈着泪水,黄在告诫玄不要轻举妄动。  
  又是一阵难挨的沉默,地率先打破僵局,开口道:"棼楸若不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至于令阁主您亲自出面,那么……"地明亮的目光落在他的哥哥天身上,仿佛在等着天续下他的话,"那么,吾等定会倾其全力助阁主成就大业。"天单膝跪地,垂下头,地,黄二人应声跪下,玄一动不动,眼睛定定地看着石壁,两行泪无声地滚落,她心中闪过无数画面,依稀间仿佛瞧见昔日那个臻焰。"臻焰,阁主,你杀了他还是忘了他?"玄定定地看着纱质帘幕问,一张纸飞出,落在玄的手上。"不,没有杀也没有忘,我就是臻焰,是臻焰将龙吟长安。"玄无语,单膝跪下撒,四个年轻的剑客目光都是那么深邃,那么落拓。是啊,龙吟阁埋藏着多少秘密,多少故事。  
  背后的石门无声地打开,门外已是满天星辰,天,地,玄,黄四人纷纷消失在暮色里。阁主依旧呆在那鹅黄纱质帘幕后,轻抚着躁动不安的裂焰剑。笑得极诡异。  
等。  
 
  自归雨死后,棼楸一直没有离开过长安,他戴着附有黑纱的斗笠,步伐缓慢地游荡在商会,似乎毫无目标。  
  妹妹呢?在哪?  
  艳春楼-----长安最有名的妓院,非一掷千金者不入的奢华地方,棼楸停驻在此,竟走了进去,自然被老妈妈拦住,他低俯在其耳边轻语几句,老妈妈一脸笑容地将他迎了进去。  
  一进门,一些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一拥而上,满是粉绸鲜花,"客官把斗笠摘下来啊。"一蓝衣女子上前摘掉了棼楸的斗笠,现出了那银白色的面具和闭着的右眼,送到嘴边的酒停住了,姑娘们纷纷退开,似乎觉得这人身上有种无法言喻的威慑力,一个个仿佛受了惊吓,棼楸缓缓睁开眼,那睫毛上翘,瞳仁如墨的精致模样着实叫每一个烟花女子找到年少时那怦然心动的感觉。  
  "为什么不说话了?"棼楸放下酒杯,含着笑意,"说话啊?"棼楸随手揽过一个姑娘,将她强按在自己的胸口,"说话。"棼楸看着她的眼睛,那女子在躲闪着棼楸的目光,脸上一片绯红。  
  棼楸推开她,望着满屋的女子,目光最终落在角落的一个简妆女子身上,他拉她过来,说:"知道妓女该怎么做么?""我不是。"那女子眼泪流了出来,棼楸轻蔑地一笑,将脸慢慢凑近她,衔住那粉嫩的嘴,不顾女子的挣扎,将她紧紧搂住,女子的泪如泉水,咸咸的液体滑到棼楸的嘴里,棼楸停下来,用手钳住女子的下巴,"我要这样,你有能力反抗吗?"女子的瞳仁映出棼楸霸道的样子。  
  房外传来纷乱的喊声,随即房门被猛地推开,"杀归雨之人是你吗?"手持大刀的壮硕男子喝道,"是又如何?"棼楸笑着问,"是就拿命……"棼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住在场所有人的穴道,速度之快,叫人无法辨认,那男子嘴微张,欲发"来"字的音。  
  无声地,那群闯入者被杀光,血四溅。棼楸抱起满是泪痕的女子迅速地越出窗子,腾空而起,凉风扑面,棼楸解了穴,问"叫什么名字?""忆翕。我要下来。"忆翕不停地打棼楸,棼楸却笑意更浓,加快了速度,如仙人一般徵风飞行,黑衣在身后舒展,如同翱翔的鹰。"你说的。"棼楸一松手,忆翕便开始坠落,并着阵阵叫喊,棼楸俯冲,轻捷地抱住了忆翕,笑着她的可笑。  
  "抱着我。"棼楸道,"为什么?你不就是个逛妓院的么?把女子玩儿完了就扔银子?我不是妓女,更不要你的钱。"忆翕平静地说。棼楸笑了,摆出一副看小孩讲话的宽容样子。  
  为什么,他不生气呢?为什么他总在笑?笑起来很好看啊……  
  棼楸平稳地落在冰拓山,一落地忆翕便挣脱开来,调头往回走,"为什么要走?"棼楸站在一丛极高的野菊花中,"没办法。""既然不想为何要去?"棼楸依旧不愠不怒。忆翕哭了,泪水再一次如断线般的珍珠一般滚落,她开始奔跑,拼命地跑,棼楸追上去,可脚下的菊花丛不见丝毫牵绊,以极快的速度拉住了忆翕,忆翕甩也无法甩开这看似洁白修长实则有无穷力量的手,狂乱中,现出了满臂的淤痕,一瞬间,两人都不动了,棼楸嘴角的那笑意被抹去,他低垂着眼脸,泪水一颗颗从黑羽样的睫上滑落,滴在忆翕的手臂上,泪所到之处伤痕一一愈合,不过多时,一段藕臂被棼楸握在手中。  
  忆翕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道:"为何会这样?"棼楸笑了笑道:"因为……因为……"见他犹豫的模样,忆翕更加好奇,"说啊。""因为我不是人。""那是什么?""我是神。"忆翕笑了,"不信么?"棼楸手扶着面具问道,"不信。""知道我为何戴这面具吗?"棼楸抚着忆翕的发,却被她一下甩开,"不知道。""跟我吧。跟我呆在一起,十天后你就会知道。""那你要教会我剑法。"棼楸笑了,道:"好。"  
  天色暗了,星辰开始占领夜空,山丘上升起了一堆火,火光照映着棼楸少年的脸庞,照映着忆翕精美如画的脸。  
  "为何要杀归雨?"忆翕拨弄着火问道,"我要令江湖的人都来找我。""为何?""我有个妹妹,她有着同我一样的力量,她若非江湖强势之人,就必为沦落人间的可怜人。""你凭什么断定她是前者?""她是个很倔强的女孩,我要将长安闹得不可收拾,然后逼她出面。"棼楸站了起来,仰望星辰。"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很可爱,但是,要强得可怕。"忆翕看不见棼楸的眼睛,只见得他的背影,落寞但是傲气十足。  
  他们就这么一站一坐,很久。最后,棼楸转过身来,道:"夜深了,你睡吧。"随即,凌空而起。"神。"忆翕喃喃。  
  棼楸御风而行,鸟瞰天空。人们不得不叹息,这个江湖是少年的江湖,是神一样的少年的江湖。  
 
  长安入秋,干枯的叶子落得街道一片金黄,无数个残阳如血的下午,无数起惊天命案,陆家灭门,虎啸帮内讧全亡,李家十六口连三岁的小孩都不放过。这一切,都是棼楸那翻云覆雨的手玩出的游戏。而龙吟阁依然在等,它冷眼看着江湖红色泛滥,抑或说在蓄势待发,拼力一搏,而棼楸却依旧不见妹妹的踪影。  
  这场战斗,将是龙和神的战斗。  
 
  风雪弥漫,两少年相对而立,各持一把碧剑,一少年滿眼风雪,剑垂地,在微微颤抖,另一个眼睑低垂,剑松在左手上,显得平静。左手拿剑的少年转身离开,脚印浅浅地留在雪地上,风撩起他高束的黑发,尽显苓凉。另一个少年疾步上前,雪在脚下四散腾起若烟云,碧剑直直指向少年脊背,那耀眼的圣光逐渐被血红所浸染,左手的剑落在雪地上,和着鲜血,他笑了,笑得很漂亮,血将他的脸映得异常苍白,"哥……"仅这一个字便将少年满眼的火焰瞬间熄灭,他跪倒在雪地上,发出了凄历的问天的叫喊……  
  天从梦中惊醒,那目光在黑暗中惊恐地搜索,三年了,那一幕始终是天心中最深最恐怖的梦魔。  
  而这梦的缔造者正是天自己。  
 
  三年前,一对兄弟称霸武林,无人能敌。而真正倍受江湖中人关注的是他们究竟谁是技胜一筹,兄弟俩人手一把碧剑,却从不自相残杀。  
  哥哥不驯,弟弟温柔沉默,他们都是少年,无知但却极俱野心。  
  那年的长安下了大雪,雪深数尺,哥哥爱上一个女子,发誓给她一辈子幸福,她最迷人的是那双眼睛,清丽明亮,洞察一切。而弟弟却玷辱了那个女子,毁了哥哥最重要的部分,可弟弟说:"我要你杀了我,这样我的哥哥你才是真正的第一。"弟弟心中的是隐退而绝望的爱,他明白江湖是残忍的、血腥的,只有所谓的实力。  
  他们曾经一起在山顶苦练剑法,历经许多故事,看见人性,看见黑暗,更目睹了无边的血红。而十几年换来的,却是一个杀了另一个。弟弟故意露出后背空门,让哥哥能一剑杀了他,可失去了最爱的哥哥还是杀了弟弟。  
我就是哥哥,杀了弟弟的哥哥……  
  天来到窗边,仰望墨色的天空,听竹叶沙沙。地或许能算我的弟子,但真正的弟弟早就死在了我的剑下,他算什么?一个活着的记忆罢了。地仅仅是那把碧剑幻化而来,是阁主,凭借他的力量制造出了地,但是,这算什么?想到这里,天用手指按额头,睫毛微微抖动。  
  问天,我得到了什么?第一?只是神的游戏!  
 
  第二天清晨,阁主单独召天入石房。还同样的鹅黄沙质帘幕,同样的沉默气氛,"阁主可是预备对棼楸有所行动?"天的声音毫无情感,一张纸飞出,写的却是奇怪的一句话:你一直在找什么?天极浅地一笑,道:"我在找我要什么。"一阵沉默,阁主终于发出命令:吾终定,天杀棼楸,并通告地、玄、黄三人,不允许干涉半步。"谨遵阁主口令。"天转身离开,却迟迟不见石门打开,天缓缓地问道:"阁主还有何事?"一阵沙沙的声音过后,天回身,发现石桌上摆着一把锃亮的红剑,名曰裂焰,通体仿佛在燃烧,剑柄三曲,剑身附着盘龙,"用它杀棼楸。"阁主龙飞凤舞的墨迹未干。"阁主,吾定倾尽全力。"天的声音充满了柔弱和无力,即便如此激烈的话语也是至阴至寒。  
  石门洞开,阳光刺得天闭上眼睛,两行泪从睫毛滚落。裂焰的火焰几近熄灭,突然,天举剑迈开步伐,一阵火红的剑舞放出巨大的灼人的热量。收步,剑入鞘。  
  天走出龙吟阁,去赶赴一场游戏的开端。  
 
  "还有五天,还有五天我就知道你的左眼了。"忆翕吃力地舞着剑,棼楸抱臂站在一旁,笑着道:"是啊,看你舞剑舞得像三岁小孩子。"忆翕停下来,道:"这剑很重。""那来把轻的。"棼楸飞上山岗,他们依旧躲在冰拓山,每日,棼楸都会下山,去长安制造血红。  
  棼楸立于山顶,风撩黑发,只见他双手合十,轻启薄唇,一道道乳白色的光从脚下的土地中射出,升腾旋转,最后幻化成一把幽蓝的利剑。那剑自山顶向下,落在了忆翕的手中,忆翕竟拿着这剑一阵狂舞,招式之繁复前所未有,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道:"为何这么轻?""它凝聚了四十条精魂,并无实体。"棼楸的长落出鞘,轻易地掠过那幽蓝的剑,"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合羽。"他笑了,伸出手,缓缓抚过剑柄,留下了"合羽"两字,忆翕道:"嗯,名字很好听,是'翕'字拆开的吧。"她笑得灿若桃花,"现在击长落,用你的合羽。"棼楸右手拿剑,两剑相击,发出清越的声音。  
  棼楸的目光里溢满了温柔和深情,他抱住忆翕,手抚着她的发,道:"我真得很喜欢你。"平日冷峻的目光变得狂野,而忆翕拿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表情说不出的复杂而痛苦。棼楸贪婪地呼吸着忆翕的体香,闭上了眼睛。他并没有注意到忆翕的身子在他怀里瑟瑟发抖。他的薄唇已经贴在了忆翕的脸上,却再一次尝到了她的泪,涩而苦。棼楸退开,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这样。"棼楸目光柔软地看着忆翕。  
  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从棼楸的眼中掠过,因为他看见忆翕的右手竟在微微扣动剑柄。  
  忆翕沉默了一阵,最终扔掉了合羽,叮地一声。她冲上去抱住棼楸,可棼楸却一动不动地闭着眼,手也没有抚忆翕的发。忆翕似乎感到了这个神的一丝愠怒,慢慢松开了臂膀,棼楸却在这个时候,轻轻拍了拍忆翕的头,"龙吟阁的人上门了。"他退开一小步,看着忆翕,如墨的左眼透着无边的深邃,任由清冷凛冽的杀气撩起他的黑色衣袂,只是那深隐于银色面具下的右眼是谁都捉摸不透的,或许只有归雨在死前看到那眼睛才经历了极短的思索。  
  此刻,天面对着棼楸的背影,手中的裂焰不见丝毫火焰,"转过身来,棼楸。"天的声音不再温柔,透着严峻,像一把把利剑刺向棼楸,"你就是龙吟阁阁主麾下四剑客之首?"他慢慢转过身来,嘴角挂着轻蔑,忆翕拿着合羽一步步后退,脸上泪痕未干。天道:"不错,奉阁主令来杀你。""是么?瞧他给了你一把多好的剑,如此灼热狂烈的剑,你用得惯么?"棼楸看着那把通体火红,剑柄三曲盘龙的裂焰,眼神又是一丝涟漪,他在一片火红仿佛瞧见一个女子诡异的笑,那上扬的红唇几乎近在眼前。"当然习惯一一"天扬剑前冲,地上尘土飞扬,剑气划破空气,熊熊的火焰从剑尖扫至剑身,棼楸表情突变,长落出鞘,纵使他速度快如光,也只能暂挡这炽热的飞剑,棼楸右手持长落格档,被强劲的力量逼得连连后退,"砰"的一声,棼楸被裂焰抵在树杆上,干枯的叶子一时间纷纷扬扬,棼楸竟露出一丝笑意,长落剑开始发出碧绿的光,那光在吞噬着火焰,嗖一声,天收回了裂焰,惊愕地棼楸道:"你……""我怎么了?"棼楸慢慢走近天,"我想我知道我的妹妹在哪了,你们阁主叫什么?"他继续问道,"臻焰。""她是个女的?"棼楸道:"关于阁主,我什么都不会再说。""这么忠诚?哼,她是什么牵绊住了你,我想,长安乃至整个中原有你这般高强剑法的人不多,一个女人如何收服了你,轩翥?"棼楸的话霸气十足,字字入心,叫天那平静多年的心不禁波涛汹涌,他几乎快忘了他的真名--轩翥,名赫一时的少年今日心已老却。"你怎么知道我叫轩翥,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我?"棼楸微微一笑,倾国倾城,他腾空而起,长落狂舞,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  
  白光起,风声绝,亦无落叶四起,但闻清涧泠石,腕转剑挑,剑气四扬,身似胡旋凌空舞,剑扬,破九重天。棼楸使出最为致命的一招--清涧斩,白光破云而出,同时,天手中的裂焰脱手飞出,硬生生地挡住那摄人心魄的一斩,顿时火花四溅,天的表情异常惊恐,他隐约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绝非一般,他一定背负着许多情感。  
  长落入鞘,棼楸拾起裂焰,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那剑竟在棼楸手中抖了一下,他将剑递还给天,道:"告诉你们阁主,哥哥很想妹妹,哥哥想要妹妹回来。"棼楸的表情变得忧伤而落寞,看着远方,兀自唱道:"柳絮纷飞花满山,小桥流水是江南。红断香谢悲满天,烟波碧水映人怜。"殷红的鲜血从棼楸的嘴角流出,他惊讶地回头,发现合羽剑正刺在他的脊背,四十条精魂尝到了鲜血的味道,正绕着剑身翻腾旋转,"忆翕?!你……"棼楸跪倒在地,无力地闭上眼睛,"你为了你自己的爱做出了那么极端的行为,你杀了归雨!但是,你又怎么知道人人都有感情,都有值得他守护的东西。我爱归雨,在青楼那个遭人鄙视的地方,还有一个白衣少年向我倾诉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失去了父母才来青楼,我像个姐姐一样的安慰他,他就像孩子一样扑到我怀里哭泣。"忆翕泪如雨下,"他哭着问我,为什么要有江湖,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会有那么多的恩恩怨怨,为什么他的父亲叫归隐,却要一辈子穿在仇恨的竹签上,一直到死。后来,后来他长大了,迅速地长大,他的剑法精进的速度叫人吃惊,他不再是个孩子,他爱我,但是,你杀了他,破坏了我这一生中头一次的意外和感动,所以,我要杀了你。"忆翕抽出合羽,哭得伤心欲绝,"对…不…起。"棼楸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侧身倒下,"不,听我说完,最痛苦的是你让我爱上了你,一边是死在你手上的归雨,一边是你,你明不明白?醒醒啊!!"忆翕扑到棼楸的身边。  
  棼楸渐渐坠入往事,在血液流淌的痛苦中,一头扎进了江南。而天,带着深深的震撼和棼楸的那首吟唱回到了龙吟阁。  
  江南小镇的石桥是我娘最爱去的地方,江南多细雨,娘会绘伞,那伞上总是写着"柳絮纷飞花满山",我一直认为娘是这芒上最美的女子,但也是最忧伤的,她眼中的沉沉雾霭胜过这江南烟云。每每我问娘关于父亲的事时,她都只会说,你和你父亲很像,一样薄的唇,一样长的睫。  
  我有个妹妹,叫小尔,是个倔强好强的女孩,她很喜欢一种蓝色的小花,不知其名,手中总攥着好多好多,小尔会突然从石桥后转过来一把小兰花撒落得我满头都是,还笑呵呵地拍手,这时,我总会不倦地追着她跑,穿过一座座石桥,"哥哥来追我啊。"哥哥来追我……哥哥来……这就是我简单的童年,什么都不需要去背负。  
  时光掠江南烟云,惟小桥流水依旧,娘越来越多地问我:"知道你父亲是谁么?"这时我总会摇头,然后目光转向妹妹,现在的小尔美艳惊人,和娘很像,但更带几分刚毅。娘看着我,我怎么也无法拨开她眼中的沉沉雾霭,去询问往事。她告诉我是我的父亲续下了她的"柳絮纷飞花满山",那便是温柔至极的"小桥流水是江南",我会笑着看娘,娘抚着我的眼睛,一阵叹息。直到有一天清晨,我从水中看见自己,发现左眼变得火红,像是恶魔的眼睛,我惊慌地找到娘,娘无奈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你是神的后裔,你的父亲是神,但是爱上了人,你的左眼是天罚。"我暴怒,那一刻起,我不再是孩子。"凭什么神就不能有感情?没感情,他们何以翻云覆雨,何以制造人类的七情六欲?荒唐!"天空开始出现闪电,这是江南少有的,"孩子算了,只能怪我,对不起。"一道电光划过,娘颓然倒在了石桥上,"你爹……元神俱灭,裂焰剑被封。"娘的发丝散落到水里,"对不起,娘要走了,带好妹妹。对不起,不该让你背负这么多东西……"娘已是气若游丝,"不要,不要。"我哭了,泪水从右眼滚落--恶魔的眼睛永远邪恶,不会哭。我看见娘抬头看天,喃喃地念出最后一个字--神。娘眼中那沉沉雾霭终于散去,我看到的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少年,右手持通体火红,剑柄三曲附盘龙的剑,狂傲而不羁,他慢慢唱道:柳絮纷飞花满山,小桥流水是江南。然后如雾气一般渐渐消散。  
  妹妹一直站在不远处,她满脸的怒色,我走过去,抱她,我告诉她:"娘走了,我们要好好活下去。"她一言不发。  
  我带着妹妹离开江南,但是,没有人敢收留我们做工,因为我瞳仁的血红,我被视为怪物,妹妹终于离开了,她走的时候说:"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都得死,我要去学暗杀,你留着一个人挨打吧。"呵,我这个做哥哥的太软弱。  
  我二十那年立志要当天下第一,我知道自己可以,因为爹在我体内苏醒了,我是神。  
  而只有神才可以统天下。  
  棼楸渐渐恢复了意识,他感到唇边有潮湿的东西,那是忆翕的吻,带着泪。棼楸拍了拍忆翕的头道:"不哭了,我没事了……""对不起,我该明白你我都是一样,失去了自己保护的人。"棼楸笑了,笑得寂灭而漂亮,他的目光一直虚无地伸向云端,道:"知道么,我的故事?""在合羽刺破你脊背的刹那我感觉到了。"忆翕不再说话,她并没有说出在合羽触到血的瞬间那迎面而来的汹涌的痛苦,事实上,她被震动了。棼楸伸出雪白的手,慢慢取下了面具,血红的瞳仁多年来第一次暴露在阳光下,那是张怎样的脸呵?一边是深邃如墨,狂傲而精致,另一边是邪恶,无边的邪恶,充满着盎感的力量。忆翕只表现出了转瞬即逝的惊异,随即俯下身,撩开棼楸凌乱的发丝,亲吻了那只血红的眼睛。  
  "你娘很幸福,因为有你父亲,你妹妹很幸福,因为她有个好哥哥,若是我,纵是承载了这么痛苦和绝望,我也愿意。"忆翕支颔望着棼楸,"不错。"他的双眼一齐投向天边,向天投出了两种探询的目光。  
  这一刻起,棼楸和忆翕的灵魂才真正相遇,并且触到得那么深。  
 
  长安开始变得寒冷,风凛冽而肃杀,一场大雪将落未落,故长安天边大有黑云压境之势。江湖中人所关注的龙吟阁暗杀棼楸一事是意外不断,人们恐惧是何种力量使得天加上裂焰的力量被挫败而归。此时的龙吟阁成了江湖中人纷纷拜访的地方。大多意在要求出一臂之力,因为传言种种神乎其神,大有风雨撼城城欲摧之预言。  
  龙吟阁看江湖就是鲲鹏看斥鴳,蓬蒿之间,而棼楸之力量在湖人眼中略胜龙吟阁一筹,如此说来,棼楸眼中的江湖岂不是个大玩具?只可惜,众人皆以为神般少年欲统天,可少年并无争雄之心,人们看不到他的内心罢了。  
  然,天多多少少探及到了。  
  天接连三日不分昼夜的御马狂奔赶回了龙吟阁。龙吟阁隐于山坳中,天气更是寒冷,地上结着一层白霜。  
  在衣着单薄地站在龙吟阁门口,一呼吸便是一团白气。"哥,怎么样了?"地走过去迎天,天风尘扑扑地推开冰冷的门,白色衣衫滑过门槛,他道:"还能怎样?失败了。""那厮当真有这么强大?"地紧跟天的步伐朝石房走去,"嗯。阁主没交你们什么任务。轩戾?"天瞧着地明亮纯黑的眸子不禁叫出了弟弟的名字,"没有……哥,你刚才叫我什么?"地的目光深远,弥漫着风雪,"没什么。"天停住了脚步,看着地,地垂着头,发丝遮住了双眼,一动不动,他缓缓道:"哥,阁主召你。""好。"天继续朝前走,地呆在原地,风更加猛烈,几乎要将那个瘦小的少年卷走,而天冷漠表情的背后却是往事、痛苦、爱情、生死的翻腾交融,多少年来,一直都是。  
  石门在天南前无声地洞开,还是那鹅黄沙质帘幕,龙吟阁阁主隐坐其后。  
天单膝跪地,道:"阁主,属下无能。""不碍。"阁主竟开口说话了,那声音平稳有力,但却极其悠美,很少有女人有这般声音如此摄人心魄,"阁主,游戏快要结束了是么?"天抬头,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是的,我说过,我将龙吟长安。""阁主,棼楸让我告诉您……""哥哥很想妹妹,哥哥想要妹妹回来是么?"阁主语气带着满足的笑意,"您怎么会……"阁主的曼妙声音再一次响起:"柳絮纷飞花满山,小桥流水是江南。红断香谢悲满天,烟波碧映人怜。"这诗从阁主口中念出却压抑着另一种情感,"那么,您是棼楸的妹妹么?"天站起来道,阁主在帘幕后微微一笑,红唇齿上扬,却不置可否。阁主一挥袖,帘幕垂落,一袭华丽火红的锦衣,头戴黑纱,隐约可见俏丽的红唇。"坐。"阁主朝软榻摊开了修长的手,指甲长而朱红,天惊愕,却没动,他道:"属下不敢。""没关系。"阁主拉住天,将他带到在自己身旁,"阁主,你……"天无法相信这一切,"叫我臻焰。""是,臻焰。"天低下头,一语不发,听我说:"我已经一百岁了,活了这么久,简直上种折磨,知道我为了什么?杀棼楸,我等他很久了,先前的一切一切都是虚幻,包括龙吟阁的影响、地位,统统可以覆灭,我要的就是棼楸的死。"臻焰的声音激动不已,"为何?"天颤抖着问道,"是恨。我看你们,天、地、玄、黄四个人就是四个孩子,玄不知道,她一直还疼爱着那小臻焰,殊不知那只是我制造的幻象!你们不过是我生命的蜻蜓点水,但看到你们,我就会想起自己的从前,从我出现的那一刻起,满目的都是灿烂的花朵,繁华的星辰,烟云背后的平静,我甚至认为几千年几万年就可以这么渐次滑过。"天看着臻焰道:"你有能力制造出现在的地,那么你……你到底是什么?""我是什么?是什么?"臻焰自言自语,"阁主,属下……"黄闯了进来,却说不出话来,玄紧跟其后,步进石房,脸上的表情十分惊恐。  
  "我要的东西呢?玄黄"阁主突然的转身问道,"在……在这里。"黄解下背上的包袱,双手呈给阁主,"很好,备娇,轩于中间空地,也就是地现在呆着的地方,带上你们的武器,我们等敌人上门。"阁主戴着斗笠出了石房,爆发出阵阵狂笑,黄附上天的耳朵道:"阁主要我们采溲疏,她要你把它们下在茶水里。还有,阁主这是怎么了?"天闭着眼,嘴角微微颤抖,他道:"好。阁主她……她很好,我们不了解那太多的谜,她本来就是守着堆山的寂寞过了一百年,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天拿着包袱朝厨房走去,"一百年,一百年……"黄喃喃道,接着走向空地。  
  一个时辰后,一大队人马从山下杀来,一路血光四溅,将龙吟阁多年机关尽毁,最终抵龙呤阁前门,一白衣少年啪地一声打开扇子道:"待我听听。"随即将耳附于门前,然后微微一笑道:"内有五人一字排开,身着华贵长袍。"一长须长者缓缓道:"辨耳名不虚传,那五人虽说利害,我们人多力量大,必将和龙吟阁来个了断。""清寡道长当真要以多压少么?"一长衫男子抱剑问道,"贫道说过我们势必与龙吟阁为敌吗?月涟恐怕理解错了。"那长须老者冷冷道。  
  "来者即是客,各位江湖大帮人士何不进来坐坐。"阁主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容抗拒。那些人互相望望,相继腾空而起,跃入龙吟阁。  
  绯红而华丽的矫子立于中间,天、地、玄、黄四剑客分列两边,呈一字排开,寒风呼啸,撩起异色衣袂,发出猎猎的声音。四剑客每人的表情都是决断而冷漠的,恐怕只有矫中的臻焰才透着笑。  
  "坐"阁主道,众人不动,戒备地看着两排长长的青藤椅。方才附耳听门的那个白衣少年打开剑子,一甩长衫,坐到了最未一张椅子上,端起小桌上的茶水来回端详,眼睑垂下,不看众人。不多时那帮人纷纷入坐。  
  "龙吟阁阁主,在下有个问题要问。"那叫辨耳的白衣少年放下茶杯,不理会其他人警戒的目光,一步步朝矫门走去,"辨耳请讲。"阁主道,我们风焱帮出了那么多的人力财力与你们龙吟阁合作,意在合力铲除棼楸,你照单全收,可棼楸那边却只派一人之力。你预备怎么办?"辨耳停住脚步立在矫门前,"还有么?"阁主声音透着冷淡,"你……"白衣少年啪地一声收扇入坐,"我们一行人等已去过冰拓山,全山上下找不到棼楸的影子。"清寡道长道。"棼楸必在冰拓山,他身受重伤,不可能离开那个阴寒之地。"阁主道,"你这什么破龙吟阁,明明有人出钱出力,却不去杀棼楸,还称什么武林第一!"一手持金背大砍刀的男子腾地拍案而起,众人一阵唏嘘,"棼楸是我的。"阁主平静地道,"你的武功从未显露,何以服众?凭什么说你杀得了棼楸?"一身着黑斗蓬的人从袖中射出三支银针,嗖地一声,直逼锦帘,正当众人以为阁主必躲不过破云教的三针破云之时,那针却临时调转方向,朝斗蓬黑人直逼而来,迅度有增无减,蓝光从针尖发出,斗蓬男人闪身旋开,针径直射入门框,发出嘶哑的声音,随即消失不见。那男人斗蓬后的脸惊恐不已,如今的江湖又有谁顶得过破云教的暗器?"破云教教主,功力不错啊。"阁主狂傲的声音响起,教主无语。阁主道:"你们当中不乏一些人来者不善,倘若你们杀了我,棼楸也不是你们对付得了的,棼楸一死,你们与我龙吟阁自免不了一场恶战,无非就是争夺第一,那么你们派人与我比试,只要有一人胜出,这武林至尊就是他。"臻焰慢慢在矫中站起来,众人交头接耳,方才被臻焰气得无话可说的辨耳站起来道:"阁主武功盖世,可否我与小弟辨已一起出战?""当然可以。"臻焰拉开帘幕,步态轻捷地走了出来。  
  她玉指藏于袖,华袍垂地,一身火红,只见她缓慢地取下斗笠,众人一时间哑然,那脸有如白瓷,睫毛卷曲,红唇微扬,更惊艳的是那双眼睛,发出红宝石一般的光泽----那是双恶魔的蛊惑之眼。"妖……"清寡道长惊呼,不料被银针正刺眉心,顿时失声,脸色变成诡异的蓝。没有人去扶那老道,众人都惊呆了,这个从未露面出声的龙吟阁主竟是个女人,还如此美艳。  
  "出招。"臻焰冲那白衣少年道,"好……"辩耳点点头,向辩己示意,天、地、玄、黄默默退开。  
  臻焰立于中间,辩耳、辩己分列东、西,一阵狂风吹过,臻焰如同一团火焰燃烧在长安城肃杀的冬季,辩耳摇摇头,努力使自己摆脱幻象。兄弟俩疾步上前,迈着繁复的步子围绕着臻焰,她面色沉着,红宝石般的双眼格外夺目,辩耳、辩己各手持一把黑白剑,速度愈加快地在空中划圆,众人皆见一团白色的光影绕着臻焰飞速旋转,突然呼地一声,辩氏两兄弟都向圆心所在的龙吟阁阁主刺去,阁主一笑,一圈圈氤氲着红色的雾气向四周荡去,只见她纵身一跃,双手合掌,准确无误地将辩耳手中的黑剑钳制住,使得那锋芒不得前进一步,亦不可收回,双足点上辩己手中的白剑,正迎锋面,白光森森,足尖一点点快速移动,随即轻轻一挑,白剑飞出,双手反向一推,黑剑下落,臻焰逆风飞去,火红的衣服猎猎作响,牢牢接住白剑,随即迅速回到地面,在黑剑落地之前轻巧地一卷云袖,黑白两剑竟全落到了她的手中,辩耳面色苍白地看着臻焰,臻焰笑了,笑得狂放不羁,她将两剑抛出去,双眼的红越加妖异。  
  "你……你不是人,你是什么?"辩耳无力地道,阁主不回答,又是一阵风呼啸而过,各帮派来的人纷纷倒下,辩耳将黑剑举过头顶,有如狂澜一般的杀气在剑尖会聚,"你听着,我不懂你为何要那样急切地杀棼楸,我也不想知道,但你为何要杀天下众帮派的人?!"辩耳暗中调运真气,殊不知自己也在一步步走进陷阱,"听着,这一切与人无关,记住,是人!这只是神的游戏,那怪只怪你们卷进来,所以,都得死!"臻焰那一个死字说得杀气四溢,四护法面无表情地立着,他们明白何时该出手。  
  茶中的药效开始发挥,在真气的飞速旋腾中冲上了头部,辩耳剑尖的光华在一瞬间收拢,摊软在地上,表情像是要在拼命抓住什么。  
  一切归于平静,只听得满山的风号。  
  天走到阁主身边,目光深远地盯着那双红瞳,他道:"阁主,你说这是神的游戏,却又要拉上如此多的精英陪葬,为何?""不管为何,只要我想这么做。"她顿了顿,接着道:"你不还是按照我的话做了么?"天笑了,笑得意味深长,"对,我是这么做了。"  
  臻焰拖着衣摆走到那株枯树下,兀自道:"当神的灵魂万劫不复,那便堕入魔道,不可逆转,而人,比魔更低等,至少魔有浓烈的情感。"她转过身,疯狂地笑了起来,"走,我们去冰拓山。"她腾空而起,天、地、玄、黄四人默默跟随。  
  天在寒风中飞行。人,情感更烈,亦更隐忍,只是神的那双洞穿万物的眼无法参透,他们被自己一手制造的东西弄得迷茫,弄得疯狂。  
  冰拓山上有薄冰覆盖,至阴至寒,而棼楸的剑法恰为至阴至寒之列。忆翕那一剑正刺背脊,棼楸的伤势不轻,他们已在冰拓山山谷休养了三天,那神样少年的功力不过恢复了五成,而龙吟阁却一来就是五人。  
  天空飘起了小雪,是冷得凄神寒骨,而这场游戏却注定终结在这场大雪中。  
  冰拓山半山腰有一山洞,棼楸、忆翕二人在其中升起一堆火,用以避寒,而棼楸调息运功却在内洞,那里冰坚奇寒。  
  棼楸盘腿而坐,神色平静,双目紧闭,周身散发出雾蒙蒙的蓝光,不断有冷气被他吸进体内。洞外狂风怒号,洞内不时传来拔弄篝火的吡驳声。棼楸静调真气,功力一点点恢复。突然,他感到体内气息紊乱,猛地睁开了双眼,红色的瞳仁里写满了惊恐,洞外狂风号叫声戛然而止,一切归于寂静,洞中寒气竟被一股无名之力驱散殆尽,没了寒气助力,一口鲜血涌出,流过他苍白但却精致的下颌,愈显妖异。"谁?"棼楸发问,四壁无回音,火在此刻熄灭了,"是我。""你是谁?"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闪入棼楸的视野,"龙吟阁阁主臻焰。"身处幽暗的山洞,两人的表情几乎无法察觉,臻焰看着棼楸那只血红的眼睛,一动不动。"是么?你把外面的忆翕怎么样了?""时间已停,她什么事也不会有。""你来干什么?同我决一死战?"棼楸轻蔑地哼了一声,随即捂住胸口,"就凭你现在?在你死之前,我要让你明白,我的痛苦,你该死的原因。"一阵沉默,棼楸定了定涌上的鲜血,尽可能平静地道:"我本是来找妹妹,你却一直追杀,我的事与你何干?小尔妹妹?""哈哈……妹妹。"臻焰笑起来了,"小尔,真那么恨我吗?看你现在称霸中原,还想杀哥哥?小尔,小尔,娘说过……"棼楸的话越来越模糊,他不得不闭眼调息。  
  "我不是你的妹妹,至于你无法目睹的故事,我现在就让你看到。"随即玉手轻抚棼楸的额头,血红的瞳仁一瞬间亮彻整个山洞。  
  我要让你看到人世间最深的痛苦-神之天罚……  
  很美,对,满目灿烂的繁星,仙人战士脸上平静超脱的表情,我想,我可以这样躺上千万年。我是一把剑,剑身三曲附盘龙的裂焰,躺在这树下已经千百年,天上地下竟无一人能开启我的命运,天帝命人铸下我时,给了我最美烈的身躯,他告诉我:"你的命运只能预测100年,100年后,你的生命便再无特定轨迹。"我苦笑,不曾饮血的剑算一把剑么?还要等多久?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来到这棵树下,他面容冷峻,完全不像那些仙人的超然,他不笑,五官精致且棱角分明。"我叫煜天。"他低声道,我在一瞬间感受到这外人将会是我今后100年里唯一的主人,煜天的长指触到了我,力道适中,随即,从土里我被拔了出来,他松松地拿着我,二根指并排掠过我的剑身,熊熊的火焰燃烧了起来,他扣了一下剑柄,仿佛浴火重生般,我化成了人形,火红的纹饰遍布全身,他毫不掩饰地看着赤裸的我,"我是你的主人,煜天。"他道,"嗯。""南方有妖魔,天帝派我去平定。"他抱起我,我看着他那表情,突然很难过,我想要这个男人笑。  
  随后,我饮了无数鲜血,东征西战,只有在火光冲天的战场上,我才能看见煜天炽烈的灵魂,一开始,他杀人如麻的冷酷叫我震惊,但渐渐地,我竟已离不开他的怒火,离不开他挥剑砍杀的眼神。  
  一恍50年,我已能感受到他一半的灵魂,那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他法力近乎天人,却甘愿为他人而战,冷峻的表情里看不见一丝战场上的疯狂,煜天啊煜天,你是谁?你是我的神,你已渐渐取代了天帝。  
  "裂焰,我讨厌杀人,看这繁星满布的天庭,看似孑然超脱,实则鲜血四溢,为什么我不可以离开?"煜天拿着我的手微微颤抖,我不懂,我只是难过,为他的难过而难过。随后,我见他被天帝一掌击落凡尘,天帝下手如此之狠,那力量震得我失去了意识,只感到煜天的手将我抓得很紧。原来,这就是神的无奈,这就是反抗的后果。  
  煜天醒了,他躺在一堆枯叶上,用法力摧醒了我,他的眼中有些迷茫和散乱,一个小女孩从他身边蹿出来,煜天迅速反手扼住那孩子的咽喉,眼中充满杀意,他心中异常的痛苦的无奈刺得我心痛。"哥哥,你怎么了。"她伸出一只小小的手摸了摸煜天的头发,煜天垂下手,沉默,从他纷乱的记忆中,我看到了另一个异常相似的场景,年幼的女孩,天真的对白,只是那个时候的煜天还很小。"小女孩,叫什么名字啊?"煜天竟抱起了那个女孩,我感到的分明是一种爱和怀念。  
  煜天竟在人间呆了十年,直到那个小女孩长成了美丽的女子,煜天经常笑了。而我却感到失落和痛苦,我想我是爱上了这个男人,一把剑怎能苛求主人的爱?  
  我不喜欢看到煜天抱着那女子微笑的样子,不喜欢又如何?煜天封住了我的力量,使得我根本无法以人形示人,我想让他知道,我不比那女子差。最不想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他们有了孩子,我狂怒地告诉煜天:"你是神!不允许有孩子,你明不明白?"他怔了一怔,随即道:"明白,我不想当神,天上比得了这触指即碎的柔江南那十万分之一么?比得上妻子俯首一笑么?" 他的声音平静如水,"你以为弃神不要付出代价?从前的那个冷傲的你哪儿去了?"我问,"每个人都有他值得放弃一切去守候的东西,我的就是妻子,不是你,裂焰,也不是天界。"煜天的话语绝决而坚定。不是你,裂焰,不是你,裂焰。不是你。"为何?"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不可抑制地颤抖,"因为小时候记忆里的那个女孩,她很天真,很可爱,梳着两个小抓抓,爱牵着我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她……""够了!你娶了这个江南女子只为安抚那段记忆?你知不知道,感情是不能找替代品的,你根本是在自欺欺人!"我感到剑身的火焰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煜天扣指将我幻成人形,猛地把我抵在墙上,他双眼变得血红,"是吗?我找替代品又如何?只可惜不是你对么?你不过是一把剑罢了,不要再妄图颠覆什么。"他狂怒地道,手中的力道不断增加,我几乎窒息,但却笑着道:"对,这才是我爱的煜天。"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猩红色双眸里映出那个女子的模样越来越近,他松开了手,那女子哭得很伤心,她问煜天:"我仅仅……仅仅只是……替代品?"煜天将那女子一把揽入怀中,不顾她的挣扎。"你听着,我要让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为你对我的漠视付出代价。"我的双眼在那一刻变成了血红色,随即,我拼尽全力穿透煜天的胸膛,他的血喷了一地,那女子跪在地上,拼命摇煜天的肩,"呵,放心,我死不了。"煜天的手虚弱地摸了摸女子的脸,为她拭泪。"再见了主人,十几年后,那孩子会死在我的手上,如果他问我为何杀他,我会告诉他:'你的父亲曾漠视了一把有生命的剑。'"  
  煜天的元神被毁,而我被天帝封在了一个荒芜人烟的地方,尽情地享受着天罚的乐趣,感到一把把无形的利剑穿越胸膛,撕心裂肺。但是我逃脱了,双眼的血红又如何?在人间,我照样可以翻云覆雨。  
  十八年后,我杀死了煜天的女儿,没曾想她的剑法如同她的母亲一样糟糕。  
而现在,我要杀的是棼楸,那个和煜天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少年。  
我要让他元神具灭!  
  "看到了么?看到你的好父亲怎样伤我的心了么?"臻焰冷笑看着棼楸,棼楸的泪水从右眼滑落,"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剑眉紧簇,心中满是对那些往事的困惑和无奈,"不用说对不起,你的死就是最好的补偿。"臻焰红宝石一般的双眼掠过一丝贪婪,"不,那忆翕怎么办?"棼楸欲走下冰台,去找忆翕,不料被臻焰一掌击倒,鲜血从他的嘴中喷薄而出,"为何?我父亲已经死了,你还要怎样?"棼楸道,"哎,你个女人让你如此大失本性,我心中的棼楸可不是这个样子。"臻焰蹲下,手端起棼楸的下巴,喃喃道:"一模一样,只是完全没有他的暴戾。""够了!"棼楸突然将长落架在臻焰的脖子上,"我和父亲是两个人,他已经死了,被天帝毁了元神,你杀了我又能如何?你能让煜天呆在你身边么?"棼楸站了起来,嘴角还在流着血,面色苍白,但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全没了方才的软弱姿态,臻焰一时语塞,脸上流露出深深的痛苦,但片刻便恢复了镇定:"不能。但我要实现我当初对他所说的话。"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由于时间已停,风雪声全部消失,二人又一言不发,仿佛在历经艰难的思考,棼楸慢慢将长落放下,"杀了我。"棼楸道,臻焰笑了,笑声回响四壁,"不。我要让天、地、玄、黄四剑客,还有忆翕看着你死。我们在山顶决战。"臻焰的表情透着疯狂,她修长的手指变幻繁复的招势,清冷的银光冲进棼楸体内,"你……为何这么做?"棼楸的功力全然恢复,"我觉得就这么杀了你对不起煜天。"臻焰笑了笑,那笑容淡然如洗,全然无法令人联想到那个无视生命的龙吟阁阁主。  
  洞外重新刮起了大风,臻焰瞬间消失,棼楸用食指关节揉了揉眉心。"棼楸,你来,看这篝火怎么灭了。忆翕喊道,棼楸步伐缓慢地走出来,一挥衣袖,火腾地烧了起来,"棼楸?你身体恢复了?"忆翕站起来问道,"嗯,忆翕,方才臻焰来过。"棼楸的表情痛苦,他并不想把那些事告诉忆翕,但却又不得不说,他不放心将忆翕留在山洞,但一起去结束一切,未免过于残酷。"你妹妹终于找你了,她怎么说?"忆翕抬头看着棼楸,"不,她并不是我妹妹,她是……她是……我父亲的一把剑。"棼楸看着忆翕的脸,生怕转瞬间就再也触碰不到,"她为何要杀你?"忆翕问道,"我父亲漠视了她对他的爱。"棼楸的眼神有些迷离,手抚摸着忆翕的脸,"你父亲已经死了,她不该这样。"忆翕激烈的道,"别人或许不会,但她会,她是我父亲的剑,她的记忆告诉我,我的父亲将他的那种愤怒和残酷加给了她。所以,她会杀了我。我们要一起去山顶结束这一切。"棼楸俯下身,轻吻忆翕的额头,"我们现在就去。"他抱起忆翕,冲进无边无际的大雪之中,御风飞翔。  
  与此同时,臻焰已经回到四剑客身边,脸上透着不可抑制的喜悦,五人加速飞行,不一会,便抵达了冰拓山顶。  
 
  冰拓山顶此刻白雪皑皑,不断有劲风呼啸而过。臻焰与四剑客一动不动地立在雪地中央,艳丽的华袍和白得刺眼的雪色形成反差,使人隐约感到一丝夹杂在风雪里的杀气。  
  "阁主,棼楸会来否?"黄问道,"当然,他不是一个懦弱的人,更何况他身体里那一半的神族血统会支配他到这里。"臻焰的长发被风吹起,四散开来,妖异的红瞳中风雪弥漫。天的表情有些古怪,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斗争,他手拿剑,剑垂地,而地站在他的身旁,抱着双臂将自己紧紧裹住。玄这女子手中并无武器,一副淡然的模样,眼眸中波澜不惊。  
  "你们后退。"臻焰双目紧紧盯着看似什么都没有的前方,天地玄黄无声后退,不曾在雪地上留下一个脚印。  
  "棼楸快现身!"臻焰喊道,那声音划破风雪,巨大的杀气一圈圈荡漾开来。前方风雪中隐约可见一个正在飞翔的身影,接着,棼楸抱着忆翕轻巧地落在雪地上,那只银白色的面具又重新戴在了脸上。"我们不都是一样的神么?堕落之神。"臻焰的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喊叫着,"是么?"棼楸不以为然,步伐毫无戒备地向前迈去。"不……不不不,你不是,你不过只是得了煜天的血液罢了,他才是堕落之神,天罚,天罚,哈哈……"臻焰看上去完全疯了,理智全无,棼楸皱了皱眉,用不屑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玩弄着手中的长落剑,"为什么要发抖?"棼楸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什么?我发抖,你看不见么?我什么时候怕过你了?"臻焰停住狂笑,"我是说当初派天来杀我时的那把剑在放到我手中的时候为什么要发抖?"棼楸的语气变得强烈了一些,"我……我只是,感觉到……"臻焰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感觉到了什么?是不是感觉到了每个人心中都有些自己的回忆,自己的情感,自己需要去守护的东西?是不是还感觉到了我的无奈和痛苦?"棼楸的声音很快被风雪卷走,只留下一片寂静,"棼楸……"忆翕拉住他的手,因为她看到那只平时有力且修长的手正在不住地颤抖和愈加苍白,"是吗?那又如何?那么我呢?谁来理会我的情感?没有人,你父亲没有,天帝没有,龙吟阁也没有!"臻焰的泪水落了下来,那是血一样的颜色,带着隐隐的不祥。"裂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习这样阴寒的剑法么?因为我希望我不会像我的父亲一样暴戾,我希望我能用冷淡的心态看待我的左眼--那个本不该由我来承担的痛苦,还有妹妹的失踪,娘的死,天帝的无情,当然还有我自己的命运?我就该这样么?""听着棼楸,不论如何,我今天都要让你死,你要知道,我可以做到。"臻焰道,"那么,来吧。"棼楸道,随即退开几步,忆翕慢慢走到一块巨石旁边,低下头,嘴中念念有词。  
  只见臻焰化作裂焰真身,朝棼楸径直飞去,棼楸猛地睁开右眼,然后瞬间消失,"哈哈……棼楸,毕竟你的血统不正,对法术的运用不可能如我那样应手。"裂焰剑突然掉头,朝虚空中就是一斩,只听见血肉撕裂的声音,棼楸现身,紧紧抓住自己的臂膀,那里正在血流不止。此刻,天正密切关注着忆翕的一举一动,发现忆翕正在慢慢地调出合羽剑,就在下一秒,忆翕已经挡在棼楸前面,用合羽格挡,在裂焰的强烈攻势之下,忆翕已经抵挡不住,棼楸喝道:"快回去,不要你来。"说着便用手一推,长落来不及挡住那熊熊烈火,裂焰直接砍在了棼楸的手臂上,这一刻,声音仿佛全部消失,每一个人都紧紧盯着棼楸,忆翕正发出无声的呐喊,咚地一声,棼楸的左臂被砍了下来,落在了雪地上,一片殷红。"不--" "天。"臻焰道,"是。阁主。"天上前栏住忆翕,用手扼住她的咽喉,"听着,你不要动,我可以帮你。"天的声音小如耳语,忆翕却听到了,她用狂怒而含泪的眼神看着他,他微微一怔。把她拖出战圈。  
  "那么……"棼楸慢慢站起,手轻轻取下面具,将它放在雪地上,他右手拿剑,迈开步伐,使出最致命的一招--清剑斩。白光起,风声绝,亦无落叶四起,但闻清涧泠石,腕转剑挑,剑气四扬,身似胡旋凌空舞,剑扬,破九重天。只见一道白光冲破风雪,朝裂焰飞来,速度之快根本无法抵挡,裂焰放出最大的能量用以抵御这叫人不敢小觑的清涧斩。随即碰地一声,两剑相击,却不见分开,长落开始发出绿色的光芒,几乎将那火焰吞灭,只见棼楸慢慢落到雪地上,低念剑决。突然,一团白色的东西打在两剑上,臻焰顿时化做人形,嘴中涌出鲜血,来不及细想,棼楸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长落插入臻焰的胸膛,就在血肉撕裂的千钧一发之时,玄竟挡了过来,长落不差分毫灌入体内,没至剑柄。"你……"棼楸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呵,臻焰你刚才不是说没有人理会你的情感吗?不,我理解,你说龙吟阁没有,不,还有……还有我,我……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的故事……我只能感觉到你的难过……你的那些冷酷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我想让你开心,看来……看来我做不到了……"玄闭上了眼睛,臻焰几乎无法正视玄的那一番话,她抱着玄,瑟瑟发抖,"天,杀了忆翕。"臻焰慢慢站起来,狂澜一样的杀气愈涌愈烈,"你敢!"棼楸的长落直指臻焰,"怎么不敢?既然杀不了你,那就让你痛苦一辈子!天,快动手!"臻焰吼道,"我想,该动手的是你。"此刻,忆翕的合羽剑正抵在臻焰的脊背,"天!你背叛我?""我或许和玄不同,我想应该要自己为一些事情做主,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而不是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很多年以来,我因为你造出了地而磨灭了自己的所有。但是现在不同了,你不是叫我把溲疏下在那些人的茶里吗?不,我没有。"天冷静地道。"你……"臻焰扣指,一小束光穿过天的胸膛,血喷薄而出,来不及说一句话,便沉沉地倒了下去,合羽毫不犹豫地插进臻焰体内,与此同时,臻焰化作了一把鲜血淋漓的剑直接洞穿棼楸的身体,血四溅,雪地被染红,看不到一丝白色。"不----"忆翕、黄和地一齐叫道,那声音凄历之至,叫人难以忍受。棼楸血肉模糊的断臂和身体,裂焰没了生命的尸体,天平静微笑着的脸,玄安详的表情,全部绽放在冰拓山顶,绝美。  
  忆翕表情异常绝望,她蹲下身来,慢慢抚摸着棼楸年少而美丽的脸,想着在那张脸上曾经绽开了怎样狂傲的微笑,想着他一次又一次的鸟瞰长安,御风飞行,想着他们一起面对对方的往事。她慢慢拿起合羽,将它划过脖颈,倒在了棼楸的尸体上。  
  风狂号,黄一步步走下山去,或许他是见惯了生离死别。在神的战场上,死亡尤其悲壮和惨烈,远远不是一场游戏。而地,抱着天,消失在漫天的飞雪中,没有话语,话语苍白。  
 
  昨夜里风吹柳絮飞,滿目扬花江南正悲。繁星后天怒诸神累,長落合羽纷飞尽毁。  
 
  神戏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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