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和她的小山村

  八十年代初的边远农村,边远农村的边远山村,只有一个大夫。他的家站在外婆家门口的核桃树下就能看见两片半倒半立的土墙。外婆用蓝色旧衣服拼缝的背带将我裹在背上,在两旁长满香椿和各种果树的小路上迂回前进,约末半个小时,才走进黄狗咆吠,黑狗从侧后进攻的半倒的土墙里。

  大夫从外婆手中接过我,很慈祥的笑着,往我手里塞一把板栗,直到回到外婆家,牵着她的衣角睡去,仍然不知道自己去了什么地方,只记得手里紧握着几枚板栗。当我能自己走到大夫家时,他的家已成一片荒地:搬家了。关于给我看病的大夫,就只剩下两片半倒的土墙清晰的留在记忆中。

  自然环境中的生命,也许有更顽强的生命。父母对浑身青紫却安静的我能存活几乎不抱希望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药剂和药片已经无法进入我的躯体。外婆不顾众人的劝阻,毅然将我带回小山村,不知是她弄来的草药洗、泡、喝起了作用,还是对命运的抗争,奇迹般地我居然一天天好了起来。

  尽管身体很虚弱,能清晰地分辨外婆时,我不用再成天趴在她背上了。她在低矮、黑暗、火烟弥漫的厨房忙碌时,我很乖巧的要么坐在灶前烤火,要么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看茅草屋檐滴下的串串水珠。山村的雨天一般有很大的雾,穿过水珠和雨雾,能看到对门开满红花的石榴和若隐若现的青山。饿了,轻轻喊一声“外婆”,指指屋角床前的小柜,她便会在围裙角擦拭几下手,取出专门给我准备的肉块或糖果。

  六岁那年的一天,在外婆的`亲自护送下,父亲将我“押解”回了离开近五年的家,一个让我感觉很陌生的地方。在此之前,父母和外婆也曾尝试着要将我送回家,每次都以我的哭闹不止而告失败,这次大概是因为母亲到小山村来看望我,在众人急切的催促和企盼下,我盯着她看了半天,还是叫了声“大姨”,居然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认得了。之后的一年多里,乘我和弟弟妹妹玩耍的空间悄悄走掉的外婆根本不敢到我们家来,哭闹过后,终于还是安静地接受了陌生的父母和弟妹。

  我家院子与一大片长满三角刺和草的荒地相连,其间还有两三座被遗忘的矮坟。穿过荒地,就能看到外婆居住的小山村,夕阳西下的黄昏,和我一起从外婆家带来的小毛驴,乳毛常挂满三角刺。牵了它,到荒地中,它在那啃草,我就蹲在夕阳下,用干枯的小树枝在地上画着没有规则的图案,眼泪渐渐模糊了地上的图案和不远处的小毛驴,猜测此时外婆是否也和青狗在门前和核桃树下想我?

  荒地渐渐被左邻右舍的房屋和围墙包围直至最终被吞噬,再也看不见外婆居住的小山村。小毛驴渐渐长大做了妈妈,又渐渐老了,可是那些记忆,被它啃得腿上青紫一块,穿着袜子到荒地中撵回调皮的它,走一步蹲下来拔一次扎在袜子上的三角刺,却永远在心中清晰可鉴。

  上学后,每个学期最盼望的是假期能到小山村,和外婆挤在一张床上,回味很多年前的梦,那些只有甜蜜和宁静的梦。为了能去外婆家,我会努力在父母面前用功学习,用心做家务和简单农活,也借以每次都能给苍老的外婆带去一份成长的喜悦。性情里很习惯付出,很大程度上缘于外婆给我的那种爱,无私的不计回报的爱。

  那段岁月沉淀下来的还有宽容待人待己的心态,以及对生命和生活不灭的信心与热情。事实上,外婆的脾气也并不算很柔和,母亲和我也遗传了她刚烈、硬气的一面,只是外婆从未对我发过火,而我的性格也在中学以后特别是大学以后不断磨练中渐渐柔韧而平和,宁静而不孤单。生活并不宽容的时候,最容易想起的是六岁前那些模糊的岁月,在毫无抗争能力的年纪,尚能走过来,还有跨不过的山,淌不过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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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6

标签:作文   话题   人物   外婆   1500字   土墙   青紫   荒地   水珠   大夫   母亲   父母   生命   小毛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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