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

　　这是一个发生在肉类加工厂的真实故事。

　　下班前，一名工人进入冷库检查，冷库门突然关上，他被困在了里面，并在死亡边缘挣扎了5个小时。

　　突然，门打开了，工厂保安走进来救了他。

　　事后有人问保安：“你为什么会想起打开这扇门，这不是你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啊！”

　　保安说：“我在这家企业工作了35年，每天数以百计的工人从我面前进进出出，他是唯一一个每天早上向我问好并下午跟我道别的人。”

　　“今天，他进门时跟我说过‘你好’但一直没有听到他说‘明天见’。”

　　“我每天都在等待他的‘你好’和‘明天见’，我知道他还没有跟我道别，我想他应该还在这栋建筑的某个地方，所以我开始寻找并找到了他。”

　　吴邪在短文下面打上“关根”二字，回身看一眼正躺在床上睡觉的某人。

　　他是短文里的保安，而张起灵，却是文里的冷冻库工人。

　　七年前，张起灵来到杭州和他道别，他追随着他到达长白山，被他打晕。他承诺不管花多长的时间，都要找到他，这一找，就是七年。

　　张起灵说前两年他在里面的情况还好，后五年的情况就完全不可想象，亏得吴邪终于找到了他，并带了他回来。

　　吴邪已经三十五岁，不年轻了。找到张起灵的时候，其实他有过一瞬间的担心：会否他年轻一如从前，而自己却已经老了。

　　还好，当时他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昏睡，头发很长，但也还干净。吴邪突然想到在他遇到他的四年前，他在广西被人当铒，扔进了古墓，一星期后被人找到时大概也是这么一个情景，只是那时候的他浑身赤果，眼神冷冷地看着进来的人。

　　张起灵睁开眼睛看到吴邪的时候，吴邪很庆幸他的眼神并不冷，是一贯的淡然，或者还有别的一些东西，但是吴邪不敢确认。

　　很多年前他和他在大沙漠里，那是一个夜晚，两人坐在篝火旁边，他对他许下过承诺：“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他没有忘记。而张起灵，很显然在这些年里也终于没有忘掉他。

　　是不是说，他的失魂症，对他来说，失了效？

　　想到这里，吴邪是有点开心的。至少他记得自己。否则自己的行为就像一个傻瓜一样了。

　　其实他记得自己也不是第一次了吧。当初他在蛇沼里失忆，后来他去杭州和他道别的时候，就说过：“我想了想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似乎现在能找到的，也只有你。”

　　那时候吴邪其实知道，他恢复了记忆，至少，是恢复了和他在一起的记忆。

　　他相信他不会再忘记他，他就是相信。就像张起灵相信他一定会来找他，所以他在张家古楼里选择了放血、在长白山交给了吴邪一个鬼玺一样。分明他知道他会跟着他来，所以准备了两个鬼玺，不是吗？

　　吴邪又笑了。他们的故事他不可能真的堂而皇之地供出去。他有《盗墓笔记》，有《私家笔记》，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而对外，他使用了“关根”这一个名字，在寻找他的那些年里，他用这一个名字写下了许多东西、发表。即使里面没有涉及一个吴邪、张起灵的字眼，但写的依然还是他们两个人。

　　吴邪知道自己不是一厢情愿，从多年前就知道。比如张起灵对他说：“带我回家。”

　　所以现在，他真的带他回来了。两个人兜兜转转这么些年，简直比最虐心的小说还要虐心，比最纠结的故事还要纠结，好在他们的感情，一直都在。两个人，谁是谁的劫，一旦遇到，再也分不开。

　　吴邪走到床边，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家。很多年前，吴邪在他走后，就努力赚钱，买下了这一处房子，努力想象他会喜欢什么样的房子，然后按照猜想去布置。

　　他大概是喜欢的，因为他睡得很熟。从前在斗里，只要稍微有点声响，他都会醒来。

　　头发遮住了眼睛，吴邪伸手帮他捋到一边。

　　然后发现，床上的人正在看着他。

　　那一双淡然的眸子，吴邪多次在梦里见到，然而现在不是梦。

　　然后张起灵眸子里的吴邪，笑了，并逐渐放大。

　　因为张起灵把手放在了他的脑后，将他拉近自己。

　　接下来的生活，想必会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