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 事‖敦煌行/北 京 夸 父/华典出版

北 京 夸 父

这个季节,敦煌还没有热闹起来。

也真是没有感觉到春天飘落。绿色无多,街上的行人也无多。至若旅游旺季时候好多的从世界五大洲出发的人天南地北四面八方疯了似地涌来,肯定是还得等一段时间。

清明节一两天就降临。

然于我,其似乎一直都是一个让我觉得心情或者情绪不高的节日。而恰不巧,天气是甚不怎么明朗。

似也只能是这个样子。

我脚步踏踏,有点寂寞。一街的讲故事的古汉风建筑使我的心觉出一种空。不明白为什么。似是有风,又似是没有。



然而我却竟是疾疾而行,一把拉杆箱,两足游子尘;虽同样也无多,但也是时或有汽车会从身旁的大街上驶过。说是这两天天气已始渐热,可我却是没感觉到。想必这个蓝色星球北纬39度以北这个时季是都这个样子,坐落于极西遥欧罗巴蓝蓝的吉隆河岸畔波尔多的波雅克村拉菲古堡内,此时,此时会有哪位金发碧眼的女子在红唇轻触葡萄酒杯时瞳仁中逸出魅人的青春。

我走动,街面晃动,楼房晃动。还是能看出来整个城市的小巧玲珑。敦煌该是这个样子。



从北大街折进乐园巷的时候身子是生了一种给巷子挤压了的感觉。还算好,道旁的树让我觉得得了救。树枝自然是还没有长出叶子,但明显地感觉出都在努着要生出一种生动。这个世界已变得不宁安宁了,似已是好长时间了,这洋那洋,这儿那儿,一片一片,都是不安定的波澜不安分地翻动,洋间几个地区炮声隆隆,生命在爆炸的呼啸声中变成泥土,有的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没有战争的时期就是好时期。或可能是心情的原因,是看到有好几个人在不远处浮移,甚至有那么三几个,迎面走来,或越了我向前走了去。和平和着不甚明朗的光在从头顶垂下来的枝条上跳动。



笃笃疾疾跫跫,我走着。就看见老父母住过的楼,忽然就觉得眼圈湿了,即而就是有泪要涌出。十年前和兄弟姊妹们商量着买了这套房,想着老父母在里面总会住个十几二十年的,可是,刚搭十年头上就是都走了,且老父是已走了三年多,老母也是走了已四个多月。父母在,那是家,父母走了,它就不是了家,成了房子。



上了楼进了房子,便是只立了我一个人。房内如早时一样给收拾得很干净。是兄弟弟媳妹子几个收拾的。床,沙发,茶几,等等,都是位置没变;可却就是,没了人。我孑然呆立,感觉着世界就是这个屋子。本不明朗的天光在透进了屋子里的时候,却是显得很明亮,明亮得有点要割我的心。



回到了大街上的时候天空似乎明朗了些。很快我就看到了那座给定位是敦煌城标的飞天雕塑。一个神女的模样。一个橙红的钢筋混凝土的女子。琵琶反弹,拨动世事红尘烟花。人们一般都是认为,她是敦煌文化的代表。这肯定是一个错误。极博大精深极博大精深的敦煌艺术,一尊那样的反弹琵琶像何可代得?敦煌是漫天灵感和愿望的花雨,敦煌是佛国世界在中国大西北一隅的这个特殊地儿上的凝固,敦煌是世界美的典范,敦煌是人类梦想在琴弦上的自由跳荡,敦煌是佛对人世的无际无涯的笑意!更何况,敦煌还有阳关玉门关汉长城等等,还有一代一代的敦煌人的勤劳坚韧挚情奋斗的故事。



敦煌夜市是所有外来游人都要光顾的地方,它在东大街。有两个紧连着的北门和一个东门。两北门西边一个是古式大牌坊那种,门额上写有飞天古里四字,似乎是当代哪个有名些的人的书体;东边的那个是更正式,写着敦煌夜市四字,似乎也同样是当代哪个有名些的人的书体。两门都是古雅华美得让人想咏格律诗。而实际上整个的夜市是全开放的,除了这三洞门,从夜市西面和南面、东南面街区的各个巷子都能走进来。如尔,三洞门便也只就是变成了象征,或者叫样子。当然,作为游人,主要都还是从两个北门进入。



夜市的主体是由旅游纪念品一条街、西北土特产一条巷、丝绸之路多民族美食区和生活日杂区组成。旅游纪念品一条街从西边的北门入,一排一排敦煌艺术题材的骆驼、佛塑菩萨塑、画盘、石片画、仿莫高窟壁画泥皮画、夜光杯等摆满了整条街。



丝绸之路多民族美食区分从东面北门进入的主院区和主院区后的南部区两个部分。南部区是布于楼与楼之间。如此,进入美食区,便是楼上楼下,片区与行道间,敦煌驴肉黄面、敦煌拉条子、敦煌拨疙瘩、新疆手抓肉等各色各样的西部美食应有尽有,美味浪漫尽享。尤其是夜晚,入得之中,难说会增加得多少神秘的意趣!



西北土特产一条巷是在进入旅游纪念品一条街南行不长距离遇到的从西穿入来的通往西去的第一条巷子,巷道两旁锁阳、肉丛茸、枸杞等只有西北,特别是敦煌才有的珍贵中药材,葡萄干、李广杏干等名贵土特产摊位,一劲儿地直摆通了西通往南大街的整个巷子。



日杂区在整个夜市的东部,与美食区相连。从东门入。似乎它该算是夜市的补充,主要是当地人买东西,因而外来游人从东门看,都是多不会知道其属于夜市,只有在夜市中自在地串玩时才会发现;但作为夜市的组成,它真可以使外地来的游人在有需要时觉得方便。



夜市也仅是说法而已,白天这里也是会涌满了人。



就是如此,在旅游季到来的时候,整个夜市就是如此那般地服务着远道面来的游家雅士、美客吃货,白日游人如织,夜晚灯火通明,人群如彩色的旋流,即使是在北魏写得那部《洛阳伽蓝记》的杨衒之扛得那支夺天大笔再世,也怕是难以描画得出其如此的盛景吧?



只是,旺季还没有到来,市中人是很少。但显然,已都是开始准备了。在等着旺季的到来。



竟然就撞到了这两峰骆驼。它给夹于夜市旅游纪念品一条街的正中着实让我小惊喜了一下。只是,它与真骆驼比,真是太小了些。我不知道它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只能算是产品,算不上作品。

我由就是思绪给拉到了丝绸之路遥远的古时,也想到了鸣沙山游人骑驼体验大漠远行滋味的情形。



旅游季的时候热烘烘的鸣沙山月牙泉景区内,是一种爆火。太爆火了!是千多峰骆驼的阵伏。据说,去年一峰骆驼骑一个来回,是300元,还得排队等好一阵子。八九峰十几峰二三十峰一链算一个队,是好几十个驼队,一链一链,他来你往,在一片黄沙的世界里,山中,山下,山腰,相跟着走。时或,会听得一声两声的嘎呜的驼鸣。嘁呜——!嘁呜——!



去年夏天,趁着侍候老母空闲的时段,我是专门走了一趟。当时看到的情景,很震憾了我。让一游人给我拍一张照,让要拍得很沙漠。她拍了,拍得很好。



在市中继续流连。正走着,就是看到了这个傅大姐杏皮茶店铺的招牌。卷闸门关着,显然是旅游淡季,这位傅大姐今天没开门。这让我又激动了一下。她是我的同族姐啊!据说我们敦煌付氏,是清时迁来的,是来了弟兄两人,年长一些的叫傅张,年小一些的叫傅林。弟兄俩来敦煌拓土,傅张住在了上水,就是今天的窦家墩村一带;一个住在了下水,就是今天的郭家堡镇前进村一带。几百年之后,这弟兄俩的后裔们就是发展成了两片大大的傅氏群,住莫高镇窦家墩一带的叫上庄傅家,住郭家堡镇前进村一带的叫下庄傅家,地儿是保持着那几百年前时刚来时的地儿。两部分付氏在许多许多年的好多年过去后,到现在在起名字上,却是保持着全面的一致。姓名中标志辈分的第二个字,都是一模一样,如上庄起傅万什么的下一代为傅有什么,下庄也是傅万什么的下一代为傅有什么;但在那许多许多年的好多年里,由于在早时的那种淳朴又交通不发达的年代,尽管相距仅十余公里,上下两庄傅族人是没有多少往来,连起名字都会起重,如上庄有付万忠,下庄也有付万忠;上庄有付万孝,下庄也有付万孝。等等。直到后来上庄的一位叫付生兰的尊长到下庄传艺,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变。这位付生兰尊长我敬称他兰爷,是位民间艺术家,敦煌小戏唱得很好。还有一个情况是,由于年代长了,也许是后来国家推广简化字,整个敦煌我们付姓的人,多都把傅写作付了。这位傅大姐不知道是上庄莫高镇窦家墩村的付家人还是下庄郭家堡镇前进村的付家人。我是下庄付,外出工作几十年了,连下庄的付家人,年轻一些的,都是盯不清几个了。但显然,这位傅大姐,是一个传统文化的坚守者,还用傅字。



和任何一个中国城市一样,时代元素总会是一种面目。只不过是,敦煌的这样的元素在敦煌夜市里,却是只能从浓浓的敦煌地域文化中挣扎着伸出自己的俏丽脸儿。时装总是这个时代的符号,至少会是一个标点。



夜市外东北的一处朝街畅开着口子的空院子里七八个外卖小哥在聚一起歇着聊天。院西南角有一处通往夜市美食区。他们跨车座上两腿搭地,或歪斜着身子,或爬车把上笑聊着。可能是这个时间点距人们的饭点还有一段时间。于他们真也是难得有这样的一份清闲。

敦煌人的细节生活一点儿也不落伍。



东大街街路北,颇引人注目的是新华书店。规模好些年来一直没有变。每次到敦煌我都是要进里面翻翻书。早年间我出了一本书名《圣地敦煌》的散文集曾给他们代销。最早最早的时候我还曾写过一本《敦煌》的旅游小册子在敦煌卖过好几年时间。一段时间还卖得大火,是一种长型本,似乎是各个旅游品点上都卖,桔红封皮,被商贩们誉称是红敦煌。那是我人生中淘到的第一小桶桶金。一位当时在敦煌夜市东边大门边儿上摆书摊的小伙儿给我卖掉了不少,结帐也及时。小伙儿是外地流落到敦煌的。这新华书店东边也是有一家山危书社也是给我卖过那小册子。老板姓秦。这两位朋友后来都再没见过,不知道他们都去哪儿了。



进了新华书店内里,发现是有了一个明显的变化,店内的东边,是摆了一排木方桌椅,很明显是供顾客坐的。这我在北京都没有见到。人不多,有三四位可能是书友,头聚了在悄声说书中事。



书店迎门处,一特别大的书台上摆了大量的关于敦煌的书。全国不少写敦煌的书都摆上面。这么弄,在全国书店中也是不多见。敦煌是文化型旅游城市。我的两本书都在那上面摆卖过。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感慨良多。



我立在夜市东门北是立了好一会儿。眼前右前方是一丁子路口。路口东南是敦煌最大的宾馆丝路怡苑大酒店。是一位本地儒商投资三亿全自有资金建的。口碑很好,莫言等不少的文化名人都在它里面住过。里面富丽堂皇又敦煌味十足,满壁的仿敦煌壁画。



一转首间我就是看到了我正对面街路那边的敦煌宾馆的东侧面。我最关心的是其最靠里面的那栋主楼的面西的楼墙面上的那幅仿敦煌壁画还在不在。还在。1985年的时候省电视台为敦煌摄制了敦煌的第一部电视宣传片。那片子在敦煌电视台播放了好几年,有一年的一段时间,基本上是天天播。我是片子的解说词撰稿。那时候敦煌给拍成电视敦煌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片子中一句词儿我现在都记忆犹新:建筑的墙面上,沙漠起伏,一行鸟儿呼啦啦飞起。我努力要找到那画中的那些当时激发了我写作灵感的鸟儿。可是,却是不见了。再使劲儿地眯缝了眼睛瞅,仍是没有。最终是发现,已不是了原来的那一幅了。好在仍是仿敦煌壁画。我心里舒服了些。



头再转,转往了北。街路东北牙道上,一杆高高的铁杆上的道路指示牌引起了我的特别注意。是三块,其中两块一块上写着寿昌二字,一块上写着效谷二字。它们是汉时敦煌郡下辖的两个县的行政名,现在可能敦煌城里是命了两条街这样的街名。看着寿昌字眼儿我自浮想连翩起来。汉时的寿昌县就在今敦煌阳关镇境内,古阳关也在那里。那古寿昌县西南古时有渥洼水,就是飞出了在中国历史上当时名震华夏现在也觉得是故事响彻古今的天马的地方。汉武帝得得那天马后是还专门写了一首名《天马歌》的诗。据我所知,这渥洼水与三危山是现今敦煌境内最早出现在中国信史上的地名,比敦煌给命作敦煌要早好几十年,比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也是早几许年。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的时候敦煌也还没有敦煌的名字。



到乡里前进村的时候已是十一点过。这是父母奋斗苦挣一生的地方,也是我幸福而又苦涩的童年的摇篮。门前是父亲栽的四五棵枣树。父母活着的时候这四五棵长大了的枣树秋天时候是结满了红喇喇的四五树枣儿,老母亲是常坐于树下,见人过来驻足望那些枣,便是就笑着招呼,说想吃啊?那就随便揪上吃!揪吧!揪上吃!吃,吃!笑脸如一朵肉色的大丽花。想到这些,心就是又沉了下来。



人生在不少的时候,就是不停地走路。我也是。

走啊走,然而路却是永远长于生命。

——2024.4.1稿于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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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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