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乡下人的“美甲梦”

乡下人的“美甲梦”

文/牛永超

凤仙花，民间称它指甲草、指甲花。顾名思义，指甲草就是可以包在指甲上的花草。之所以用它包指甲，跟它的染色功能有关。“80后”以前的乡下女性，恐怕很少有人不曾用凤仙花染过指甲。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农村的经济还较困乏。乡下的女孩，虽买不起指甲油，追求美的劲头却是势不可当。每年夏天，家家户户的破盆烂坛里都种有凤仙花。花朵的颜色有艳红、粉红、玫瑰红、紫色和白色等。民间大多认为白花不吉利，因而各家种的凤仙花以开红花的居多。

外婆是个爱美的女人，在穿戴方面比较讲究。自然，她也喜欢染指甲。即使到了晚年，每年夏天她的指甲也要染得通红。受外婆的影响，母亲也爱种上几盆指甲草。

小学时放了暑假，母亲就给我和妹妹包指甲。刚采摘的鲜花一般不直接用，因为汁液中的水分太多，容易外溢。母亲总是在午饭后采些花瓣，或者把整棵花都拔掉，让它稍微脱水。晚饭前，她吩咐我和妹妹到村口的地头采些野生的麻叶，用于包指头。

包指甲一般是在晚上临睡时。包前，母亲要求我们先把手洗干净。在我和妹妹洗手的工夫，她已经把指甲草和着白矾捣碎制成了花泥团。我和妹妹坐在凳子上，伸出双手等着母亲给我们包。

母亲先用手捏起一团团的花泥，放在我们的指甲盖上，再用麻叶把指头小心地包起来。（包的时候，手指不能翻转。如果花泥移位了，有可能指甲没染色，指头上的皮肤却很红。）最后，她用拆被子收集起来的棉线，在我们的指头上缠绕几圈，把麻叶固定住。帮我们包完后，母亲的拇指和食指往往也被染红了。

睡前，她会反复叮嘱我们：睡觉时要把手放在被子外面，不能让流出来的汁液沾到被子上，沾上了不好洗掉。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和妹妹就会迫不及待地把手上的麻叶解开，看看指甲染红了没有。如果自己的指甲比对方的红，欣喜之情立刻溢于言表，犹如中了头彩。

经过一晚上的包扎，因为血液循环不畅，指头上会起很多皱褶。至少要经过半天时间，才能恢复原样。不过，我们从不在意这些。

有时，母亲把线缠得太紧。半夜里，我感到指头涨得难受，迷迷糊糊中就把麻叶扯掉了。等清早醒来，发现指甲染得不红，又是一阵后悔。

夏天，女孩们一起到地里割草，中间休息时最爱比谁的指甲染得红。为了上色重，一个夏天要包好几遍呢！

指甲染红了，周围的手指更是红得发黑。这可不是当初想要的效果。于是，就不断地洗手、洗衣服，希望水能冲掉指头上的颜色。

在老家，染指甲也有不少讲究。譬如，男孩子不能包指甲。如果哪个男孩包了指甲，大家会嘲笑他“长大了一定是怕老婆的主儿”。女孩子的食指也不能包，包食指则可能将来寻不下婆家。

此外，采摘指甲花必须在七夕节前。节后采的花是不会上色的。据说是因为七月七牛郎织女相会，他们的眼泪落在了花上，花色被冲淡了。我从未在七月七以后染过指甲，也不知道到底那时的花是否上色。

那时，我不光喜欢闻指甲草泥散发的植物芳香，尤其最爱指甲一半红色一半肉色的样子。那留在指尖的半圆形橙红色月牙儿，正如今天的美甲仅仅粘了指尖的部分，看似点缀，却美妙无穷。

后来，父亲的大脚趾患了灰指甲，用了多种偏方都不奏效。母亲不知从哪里听说指甲草能够治疗灰指甲，就让父亲把两个大脚趾给包了。我回去看了，感觉很新鲜，却不知它是否有效。

前几天，偶然和母亲说起染指甲的事儿，突然很怀念童年时的那份温馨。我和妹妹并排坐着，伸手让母亲包指甲的天伦场景，似乎就发生在昨天。

古代女子用花卉和香料做胭脂，应该也用指甲草染指甲吧？如今，有了指甲油和美甲手艺，用凤仙花染指甲的人怕是越来越少了。近几年，有人用指甲草的汁液作染发剂，这也算是开发了它的新用途吧。

（写于2018年7月3日）

【作者简介】牛永超，女，河南新郑人，河南林业职业学院副教授。执教20余年，主攻经济管理和市场营销专业的教育教学研究，偶尔舞文弄墨，在文字中找寻温暖，在码字中修身养性，让心在文字的开合中变得清澈、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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