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来杯银耳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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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44岁时生下弟弟,白白胖胖,虎头虎脑。
弟弟三岁时,行为刻板,我行我素。
在幼儿园交不到朋友,形单影只,格格不入。
老师观察到弟弟的异常,建议家长带他去医院检查,最终确诊阿斯伯格综合征。
医生建议我妈带弟弟去康复机构干预。
我妈找到了料事如神的大师问意见,
大师掐指一算,断定弟弟天资聪慧,命里不带病,是贵人,顺其自然发展即可。
她大喜,加之受到互联网误导,坚信这是“天才病”,不需要干预,无需治疗,坚持要送弟弟继续读幼儿园。
我作为心理专业的学生,明白这种病越早治疗越好,放任不管会对弟弟的人生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所以我拼命说服妈妈,将弟弟带到实习的机构康复。
后来,弟弟如正常孩子一般健康长大。
他顺利考上大学,找到了普通的工作,过着一般的生活。
但望子成龙的妈妈看到这样平凡的弟弟大失所望,
从小,弟弟考试不及预期时,她就抹着眼泪念叨 :“大师都说了我们龙龙原本应该是云尖上的人,现在混成这样,都怪郑楠,把好好的天才治没了”
弟弟耳濡目染,把他的不如意都归咎在我身上。
终于,在一次家族旅行中,他把我推下悬崖。
再睁眼,我回到了医生建议把弟弟送去干预的那一天。
这一次,我深吸一口口气,平静的说:“妈,都听你的”。
我重生回了我妈陈琳带弟弟看医生的那天。
陈琳看着病历本上“阿斯伯格综合征”七个大字有些愣神,
医生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家长,这孩子存在社交障碍,刻板行为严重,但是智力还算正常,及时干预的话,能像正常宝宝一样生活。”
陈琳愤怒极了,拍着桌子对医生吼道:“你胡说,我儿子六个月就会说话,不到两岁就能识字,别的小孩调皮捣蛋的时候,他就能抱着绘本读一天,聪明伶俐的很,他只是不想和笨小孩玩,哪里有社交障碍?”
“家长,我们是为了孩子好,您可以回家好好考虑一下,千万别耽误最好的治疗时机。”医生撂下这句话后,按铃叫了下一位患者。
或许是医生的警告让陈琳有些动摇,她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拿着手机,给一个大师发了询问信息。
她为了生儿子,求神拜佛无数,据说就是用了这位神秘大师的土方子,才顺利怀上弟弟。
自此,她就对大师深信不疑。
此番也是想让大师喂她吃一颗定心丸。
等待回复的途中,她查起了这个从没听过名字的怪病。
一条条营销号眉飞色舞的讲着阿斯伯格是天才病,不少知名的科学家艺术家都患有此病,患者会比一般孩子更专注,更有天赋……
底下的评论,各种患儿家长现身说法,表示自家孩子就是这样,孩子长大症状就消失了,而且某一领域十分优秀,不少普通孩子家长都很羡慕。
不一会,大师回信了:此子乃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无须担心。
“现在的幼儿园真黑啊,不知道和医院有什么勾当,这医生啊,都是胡说八道,龙龙这么聪明,非说有障碍,还让带去治,说的吓死人了。还好我去网上查了,这根本不是问题,而且大师也说了龙龙命里没有病,唉,那个什么干预,一节课就要好几百,差点就叫人给骗了。”
吃晚饭时,陈琳喋喋不休。
她瞪了眼爸爸,拖长语调道:“都赖你,龙龙遗传到了你那闷葫芦性子,在班上不搭理其他小朋友,害得我们家差点被人讹了”
爸爸被她弄烦了,抱怨道:“你多教教龙龙怎么和小朋友沟通,有点眼色,合群点,老师不就挑不出毛病了吗。”
“你还说我,你一天天的在项目部几个月不着家,儿子都是我一个人顾前顾后的,被老师叫去谈话多难堪,再说了,是你们家非要儿子我才生的”
妈妈委屈的抹眼泪。
“而且啊,我查过了,这个阿斯伯格啊,是天才病,智商远超常人呢!咱龙龙以后准有大出息!”
她转过头,看向了刚放假回家的我,
开口问道:“楠楠,你是学心理学的,你说说你弟弟有没有毛病?”
一股电流穿过我的大脑,前世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浮现在我的眼前
上一世,她也是这么问我的,
那时的我在康复机构实习,
我告诉陈琳,阿斯伯格和自闭症同属孤独症谱系障碍,但幸运的是弟弟的情况较一般自闭症儿童要好,
弟弟这样的孩子,如果放任不管,他的刻板行为会加重,社交技能会越来越差,无法融进社会,
孩子会变得极端,
但如果及时干预,极大可能会恢复成正常孩子。
至于昂贵的康复费用,我将他送到我实习的康复机构干预,
拿了内部的优惠价格,节省了一大笔开销。
经过两年的治疗,郑龙能渐渐融入集体,回归了普通孩子的生活。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长大后的郑龙,将他人生中所有的不如意都归咎于我,
怨我治好了他的天才病,让他泯然众人,一事无成。
我爸妈一直想生个弟弟。
陈琳寻医问药无果,经朋友介绍认识了吴大师,
他给了很多“仙丹”,叮嘱妈妈按时吃,
而且还指点改变了我家的布局。
我就是在大师的指点下,搬到了阳台居住,只是为了接弟弟落胎我家。
或许是我家的虔诚感动了上苍,
陈琳在44岁那年终于生下了郑龙,
足足比我小了19岁。
她望子成龙,给弟弟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然而从小到大,弟弟都平平无奇。
妈妈无法接受平庸的儿子,打骂抱怨成为了家常便饭。
她时常念叨:“天命不可违,好好的天才病,智商远超常人,都怪郑楠这个赔钱货非要带去治,改了命,害了我龙龙”
耳濡目染之下,弟弟恨毒了我。
但他终究只是个普通人,考上的是普通的大学,找到的是普通的工作,上班压力大,工资少,回到家还要听陈琳唠叨。
终于,在一次家族旅游中,郑龙把我推下悬崖。
目睹一切的陈琳对警方说我是为了拍照失足跌落的,
由于没有其他目击证人,这起事故被认定为意外。
陈琳还以缺少安全防护为由,状告景区索要赔偿,
最终,景区赔偿20万,双方庭外和解。
郑龙用这20万付了新房首付,
在我的遗像前,他对我说:“姐姐,这都是你欠我的,谁叫你剥夺了我做天才的资格”
这就是我真心相待的亲人。
想到这里,我盯着满眼泪花的妈妈,满脸微笑,一字一句的道:“妈,你都说没问题了。一次诊断结果会有误差,些许是龙龙太紧张影响了判断。你和龙龙相处的时间长,谁能比父母更了解自己的孩子。”
陈琳听后满意的笑了,骄傲的说:“就是的,我们母子天天都在一起,龙龙正常的很,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的医院骗钱太严重了,我们龙龙早慧,和闹闹腾腾的小屁孩玩不到一起多正常啊。”
说完,她拍了拍龙龙的脑袋。
龙龙正聚精会神的翻着幼儿数学绘本,这本书他已经看了百十遍了,里面的数字他倒背如流。
爸爸一把拿开绘本,严肃地说:“吃饭就好好吃饭,不要一心二用,吃完再看”
“啊!哇——”龙龙放声大哭,两只小手抢着要夺回他心爱的本子。
陈琳见状,将筷子摔在桌子上,指着爸爸怒吼:“难得回来一次,你发什么疯!龙龙爱看就让他看,别家的小孩你求着他看书人家都不理呢!咱儿子以后要当大数学家的,耽误了你负得起责吗?”
看到这一幕,我嘴角上扬。
这就是谱系儿童典型的刻板行为,陈琳却还当成宝。
或许,郑龙会投入自己全部精力去看书,忘掉现实的痛苦,沉迷于自己的世界,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但是没办法,他病了,需要治疗,
他长大终究要接触的都是正常人,他要过正常的生活,社会不会因为你的特殊而改变。
但是陈琳意识不到,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有问题。
把揭露真相的人达成嫉妒、不怀好意。
那就让我看看,这一次,任由疾病发展的郑龙能有多大成就。
吃完饭后,爸爸难得端着水果,走进我的房间。
“楠楠,听说你们机构有专门给小孩锻件身体的器材,龙龙身体有点不协调,你给带去那里锻炼一下吧”
弟弟不太会跑步,通常跑两步就会跌倒大哭,
他不会两腿交替连续上楼梯,走路时也经常顺拐。
患有谱系障碍的幼儿,很多都伴有肢体行动太协调。
这和社交功能不一样,属于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相信爸爸看见弟弟走路姿势怪异也很着急吧。
上一世,我带着弟弟去做干预,垫了很多钱,欠了很多人情。
我只是个实习生,没有那么多钱,
而且,做康复的人数有限,我是求爷爷告奶奶才给弟弟安排了一个位置。
太多人际关系需要打点,我的钱像流水一般。
每当我向陈琳要钱,她都搪塞我家里经济紧张,
实际上她在存钱给弟弟。
这一次,我不想为他们花费心思了。
我故意调高了音量,大声说道:“爸,妈说了,龙龙的身体没问题,他还小,一时的不协调不要紧,长长就好了,是吧妈妈?”好让坐在客厅陪龙龙玩的陈琳听见。
“郑飞,你是不是有病?咱龙龙没问题,你非要上赶着听那些骗子的话吗?”
果不其然,她发飙了,冲进我的卧室,将爸爸拉了出去。
“楠楠说的没错,咱龙龙就是小,走路慢慢的能变好的!你听见没有?”
妈妈刺耳的咆哮声直灌耳膜。
我冷笑,错过最佳治疗时间,不尊重科学,以后有你们娘俩受的。
弟弟拥有超长的专注力,
他常常坐在窗前,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窗外,拔掉身旁盆景树叶子撕成一条一条的,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加减法。
就连陈琳叫吃饭,他也无动于衷。
“我儿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啊,干什么都认真”陈琳颇感自豪。
但是我爸却坐不住了,
整整一早上,他都坐在沙发上观察着弟弟的一举一动。
“龙龙,你妈叫吃饭呢,乖,咱吃完饭再玩”爸爸走到窗边,把弟弟拉起来。
“啊!”弟弟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他咚咚咚的跺着地面,鼻涕哈喇子乱溅,对着爸爸拳打脚踢。
“吃饭!再不听就挨打了啊”爸爸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向他下了最后通牒。
没想到,弟弟反抗的更激烈了,他一口咬住爸爸的手。
“这小兔崽子”爸爸费了好大劲才把手抽出来,上面留着深深的血印,
弟弟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陈琳急匆匆从厨房跑出来,一把推开爸爸,搂住弟弟,怒吼道:
“干啥啊,疯了吗,看把龙龙吓得,一天天的不管孩子,就会找麻烦”
爸爸自知理亏,清了清嗓子,指了指地上的碎叶子,说道: “你看看,好好的一盆花,全被这小崽子祸害了。”
“撕你几片叶子怎么了?小孩子哪有不调皮的”陈琳捡起被龙龙撕碎的树叶,拿给爸爸看
“你看看,撕得多整齐,宽度都一样呢,这就是天赋,龙龙以后是要成大事的”
爸爸顿了顿,小心的说道:“孩子他妈,我还是觉得龙龙和普通小孩不一样,咱领着上大医院再瞧瞧吧”
陈琳的声音瞬间提高八度:“干嘛去,咱儿子正常的很,加减法都学会了,有几个小孩做得到?大师都说了我儿子是人中龙凤,是天才,长大了这些毛病慢慢的会好的,还上医院送钱去吗?”
“你,哎”爸爸争不过,长叹一口气,目光转向独自在餐桌吃饭的我,“楠楠,你弟弟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我夹起一块红烧排骨,放进嘴里,含含糊糊的回答:“爸,你又不带孩子就别瞎操心了,妈又不是第一次养孩子,龙龙有什么不正常,妈肯定比我们还急”
这么大一桌子菜,放凉多可惜。
龙龙出生后,我才发现妈妈原来这么会做饭。
毕业后,我在外面租了房子工作。
转眼间,弟弟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
和上一世康复后融入校园生活不一样,
这一世的弟弟,仅仅上了一年幼儿园,就被劝退了。
他不理人,而且情绪极不稳定。
吃饭时间,其他小朋友吃饭,他偏不吃,
老师喂他吃饭,他将碗打翻,把喂到嘴里的饭吐出来。
游戏时间,其他小朋友做游戏,他默默躲在角落玩自己的。
午睡时,他不上床,非要在地上打滚。
老师抱他上床,他就哭闹不止,用手敲打自己的小脑袋,
其他小朋友被他吓到,哭做一团。
弟弟的行为,严重影响了幼儿园的正常教学活动,
同班的家长们向上反映了很多次,要求把弟弟调去别的班。
无奈之下,老师又把陈琳请到学校,请她转园。
谁知,陈琳胡搅蛮缠,死活不认为弟弟有问题,
她把脏水泼到幼儿园身上,说:“我们家龙龙是高智商天才儿童,在家听话的很,怎么就在你们这闹脾气,你们学校怎么不找找自己的原因,肯定是别的小孩嫉妒我儿子聪明,招惹他了”
一番话听得在场老师目瞪口呆
“家长,我们的师资力量有限,腾不出人手专门照顾你的孩子,实在不好意思了”
“不上也罢,我们龙龙这么聪明,没了小屁孩的干扰,在家学更好”
郑龙就这样在家呆了两年。
临近升学,
陈琳难得给我打电话:“楠楠,龙龙要升小学了,你问问你那同学,实验小学招生都考些什么内容,我们准备一下”
电话那头的我哭笑不得。
上一世,我打听到了实验小学的招生考试内容,给他报了培训班,
实验小学竞争激烈,聪明的孩子多如牛毛,没点特长才艺根本上不了,
为了龙龙能顺利入学,我还自掏腰包托同学给学校领导打了招呼,才勉强把他塞进去。
然而,陈琳却嫌我大炮打苍蝇,有钱没处花。
也对,他儿子是天才,不需要盘外招也能读重点小学。
“妈,小学考试能考啥啊,还不是听说读写,咱龙龙是天才,还会怕这种小测试吗?您就放心让龙龙再玩几个月吧,上学了就没时间玩了”
陈琳听后十分开心,得意地说:“那可不,我儿子打小就过目不忘,写字板板整整的,绝对没问题”
我倒是要看看,她口中的天才儿童,到底能不能读重点小学。
考试当天,郑龙就闹出了幺蛾子。
爸爸在项目部回不来,我和妈妈带着弟弟去面试。
为了节省时间,小朋友们被分成好几组,分别测试不同的项目,
弟弟所在的小组先去做体能测试。
小朋友们被领进一个大活动室,
家长们在外面等,透过玻璃窗看自己的小孩。
老师要求小朋友们两两组队,用“两人三脚”的方式跑50米,
孩子们自由组队,只有郑龙孤零零的站在队伍末尾,格格不入。
很快他找到了“新玩具”:张贴在墙角的身高表,聚精会神的盯着看,
大家两两组队,一个落单的小姑娘走过来,希望和他组队。
没想到郑龙一动不动,对小女孩的邀请毫无反应 ,
小女孩不知所措,只好拍了拍他的背,再次表达想一起做游戏的意愿,
谁知郑龙突然暴躁,他尖叫起来,用力将小女孩推到在地,直直的冲出活动室,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只有被推倒的小女孩委屈得擦眼泪。
见到事态不对,房间内出来一个老师,喊着“站住,回来”,
但龙龙不听,老师只好追上去,把他带到傍边的办公室。
身边的家长们见状议论纷纷,
“哎呀,这孩子性格真古怪,一点家教都没有”
“是啊,一看就是在家惯的”
我倒是见怪不怪,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不尊重科学,这只是个开始。
而陈琳确信她儿子肯定能考上,此时的她,并不知道活动时发生的骚乱,
因为她正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兴奋地发朋友圈:“不愧是实验小学啊,报名的孩子多的塞不下,硬件软件都能打,好锅配好盖,我儿子能入读,是这里的福分。”
直到接到招生老师的电话,她才赶到医务室。
医务室的一角,校医正抱着郑龙安抚,
陈琳见到这一幕,吓傻了,担心的问道:“我们家龙龙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招生老师面色凝重的对她说:“家长,我们出去说”
老师带我妈来到一间办公室,平静地说:“你家孩子情绪上有些问题,刚才他推到了其他孩子,往学校外跑,我们老师都喊不住,这样的孩子上学会比较吃力。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我建议您把孩子领回去,把心里这关过了再想上学的事”
陈琳十分不解,辩解道:“老师,我们家龙龙年纪小,长大了慢慢就适应了,但他智商很高,学东西很快的,来这里上学绝对没问题,以后成了大科学家,还给你们长脸呢”
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家长,招生老师语重心长地说“家长,我做老师十来年,这样的孩子也见过很多,强行忽略异常送进学校,对他和周围学生都不好,长此以往孩子的心理问题会更严重。我们学校学生多,老师不可能花太多心思照顾他,市里有一个融合学校,孩子锻炼好了还是可以惠普小学上学的,为了孩子的未来,您要考虑清楚”
“哼,大师都说了我儿子必成大器,命里不带病!你们别找冠冕堂皇的理由了,不就是我们家没送礼嘛,这德不配位的关系户学校烂到家了,我们还不爱上呢”
陈琳甩下这句话后,摔门而去。
这一幕,被躲在楼梯间的我听得一清二楚,
陈琳又一次放弃了让她儿子融入正常社会的机会,那就让她错下去吧,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很快,我就接到了陈琳的电话,那边语气死气沉沉的道:“你到哪去了”
我压低声音:“我在报告厅听招生说明会呢,妈,这学校各方面设施真挺优秀的,本部生基本都能直升初中部,龙龙来这里真”
我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别听了,现在出来,我们在大门口等你”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考试还没结束,其他孩子和家长还在校内喧闹,显得大门口的陈琳母子背影有些凄凉
我笑盈盈的朝他们走去,轻快的问道:“这么快就考完了啊,咱龙龙就是聪明,考试都比其他孩子快呢”
陈琳的脸黑的像锅底,怨妇似的说道:“别提了,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这学校就是吃回扣的,不送礼根本不行,就这还重点小学呢呵呵。见龙龙聪明,都不敢让考文化课,怕把送礼的小孩刷掉了!垃圾学校,垃圾老师,非说龙龙有问题,让带去医院治疗,谁不知道他们吃回扣的,真恶心,咳咳咳”
我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啊,这么黑吗,看来学得好不如生得好,咱龙龙这么聪明,去哪念都一样,等到时候有出息了,打脸这破学校”
晚上,一条帖子登上了我们这里的热门:
某市实验小学招生黑幕,今天算是见识了教育腐败!这就是最难考的重点小学,孩子再聪明都没用,人家看人下菜,没有关系寸步难行!这样的学校能培养什么人才,心疼寒门难出贵子。
作者是天才龙宝妈。
下面的评论有赞成的也有反驳的,
一位家长评论到:就是的,什么人都能来报名,今天有个小孩看着不太正常,我行我素惯了,自己不高兴就不配合老师,无缘无故把我姑娘推到地上,自顾自的跑出去,几个老师在后面追都拉不住,最后是保安给抱回去的。等正式开学我要是见到这孩子,肯定回去教育局举报收礼的事!坚决维护教育公平!
不一会就得到了高赞推荐。
陈琳看见气不打一处来,删评拉黑一通操作,
我看在眼里,乐在心里,温声安慰道:“妈,你别生气,现在网上带节奏的太多了,水军一刷跟风倒,咱龙龙这么优秀,到时候打他们脸”
由于弟弟的事迹臭名远扬,离家近的几所普小都以报名晚没学位为由拒绝了他
最终,他只能去离家十几公里外的私立小学就读。
郑龙好不容易上了小学,
开学第一天,陈琳送弟弟去上学,还专门拍了视频,
记录了龙龙吃饭坐车都书不离手的画面,
附文:小天才要正式发光了!
博得广大网络家长的追捧。
然而,没几天,郑龙便在学校晕倒了,
送去医院检查才发现,他是低血糖。
原来郑龙吃不惯学校的饭,每次都偷偷倒掉。
陈琳气得要命,跑去学校大闹:“我儿子没吃饭你们也不管,有你们这样当老师的吗”
老师也很委屈,告诉她小学不是幼儿园,自己吃饭是最基本的,老师负责把饭发到手上,吃不吃全靠个人。一个老师管四十几个学生,哪能面面俱到,再说了你家孩子吃饭都是一个人猫在角落吃,也不跟人说话,没有人发现他没有吃饭。
“那肯定是你们的饭做的不好,我儿子才不吃的”陈琳狡辩道。
老师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我们学校就这条件,其他孩子都能吃得惯,您要是觉得伙食不好,可以自己带饭或者回家吃”
“带饭就带饭,我儿子以后是要干大事的,不能让你们学校饿出问题”
陈琳没辙,只好每天早上做好了饭装进保温桶给郑龙带去学校吃。
然而,滚烫的菜放进保温桶保不齐不会出问题。
一天, 老师又打来电话,说弟弟上吐下泻,正在医院挂水。
难得回家休息的爸爸和陈琳火速赶到医院,
陈琳一进输液室,就抓住一个护士问道:“我们龙龙怎么了”
护士耐心的解释道:“家长,孩子是吃坏了东西导致的食物中毒,老师说他是吃了自家带来的饭,可能是天气太热放搜了,以后请注意这方面”
她听完后暴跳如雷:“不可能,我做的饭怎么会出问题,肯定是在学校喝的水里有什么脏东西,娃娃喝坏了肚子,他们不想担责,硬赖在我头上”
爸爸脸色铁青,指着妈妈说到:“够了,其他孩子怎么没闹肚子。都是你,把孩子惯的这么娇气,老老实实的吃食堂不就好了吗”
“你还有脸说我,你一天天的在外面不管孩子,龙龙这么大还不是我拉扯大的,还不都是因为你无能,不能给龙龙找好学校,害得他”陈琳委屈极了,抹起了眼泪
“我这不是忙着挣钱给你们娘俩花吗,一个两个的净整幺蛾子,这不是你说的龙龙是天才宝宝,重点小学随便上,早点让楠楠打招呼不就好了”
“我儿子就是天才啊,在哪都能读出来,这些学校刻薄龙龙,以后都会后悔的”
因为我租的房子离郑龙学校比较近,陈琳执意要在我家做午饭给龙龙吃,
美名其曰,以后我也能回来吃健康的饭,不用在外面吃垃圾食品。
我冷笑,上一世,她也是这么说的。
那时我家离郑龙的高中近,陈琳担心弟弟吃不饱穿不暖,和弟弟强行搬进我的出租屋,
房费水电费一分钱都没给我,做饭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份。
因为陈琳说我公司有食堂,不吃白不吃,家里要省钱给龙龙上大学。
结果郑龙高考未及预期,陈琳把错都归结到我的房子小、隔音差,影响他儿子学习了
如此让人凉心,这一世,我怎会再引狼入室。
我面露为难的说:“妈,我那房子位置不好,隔音不好,小区电动车多,经常撞着人,万一伤到龙龙怎么办啊,学生午休很重要,龙龙休息不好上课打瞌睡咋办。再说了,社会混混多,把龙龙带坏我可负担不起”
最终,陈琳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小房子,专门给她的宝贝儿子做饭,
但晚上还是要回家睡,
因为郑龙认床,在其他地方过夜他会狂躁不安。
期末考试成绩下来了,
陈琳去开家长会。
郑龙文化课名列前茅,但却没有得到三好学生奖状。
陈琳很不服气,找到班主任要说法。
班主任平静的解释道:“郑龙同学体育没有及格,三好学生是评给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学生的,假期回去多加锻炼,下次争取得奖”
回到家后,郑龙表现得有点失落,连他最爱的排骨都不吃了,
他从小就被灌输是天才宝宝,碾压其他孩子,这次没得奖,刺激到他的小心脏了。
陈琳察觉到他的失落,安慰道:“哼,也就趁我儿子还小身体没发育好钻空子得奖罢了,让他们发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孩子吧,咱不稀罕那奖”
我休假回家,看到这一幕竟觉得有些好笑,
死鸭子嘴硬。
陈琳瞟见了默默干饭的我,温柔的说:“楠楠,你现在休假在家,别老窝在家里,没事多领着弟弟出去锻炼锻炼”
哼,上一世我领着龙龙出去锻炼,
小孩子精力足,少不了磕磕碰碰,
有一次他和别的小朋友拿楼梯扶手当滑滑梯,一不小心掉了下来摔破了相去医院缝了两针
陈琳气得要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这样的祖宗,我可带不起。
回到现实,我担心的说:“妈,现在外面流感严重,小孩子抵抗力差,还是别出去玩了,我同学的孩子出去玩得了肺炎,高烧不退,都进icu了。”
“啊,这么严重啊,那算了,别得了病吧脑子烧坏了,咱龙龙就在家学习吧”
说完她摸了摸龙龙的脑袋,丝毫没注意到他厌恶的眼神。
转眼间,郑龙已经是小学四年级的学生了。
他沉默寡言,班里的同学和他说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他游离在集体外,各种团体活动都没有他的身影。
陈琳为此上学校找了好几次麻烦,
她一边骂学校带头孤立她儿子,
一边又对郑龙说,没关系儿子,这种浪费时间无意义的活动不参加也罢,别被低质量的同学带坏了。
老师们也没辙,只好每次排队型都把郑龙的位置空出来,
以实际行动告诉陈琳,他们给龙龙留了位置,没有排挤他,
至于他来不来,听天由命。
一开始,郑龙还做做观众,望着那个属于他的位置发呆,
但渐渐的,他连观众都不做了,
每逢学校搞活动,他都自觉的背书包回家。
他机械的一页一页的翻课本,直到它卷边,散架。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琳看见这一幕倒是很高兴,
她的宝贝天才儿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一连发了好几条朋友圈炫耀。
殊不知,那只是刻板行为,像龙龙这样的小孩,不看书他也会重复做别的事,
这种机械式的行为不是真正的热爱。
郑龙的成绩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越来越差了,
从名列前茅到中游打转,
到了六年级,滑落到班级的下半游。
陈琳却一点也不担心,只当这是别的孩子作弊,
是啊,谁能学的过她的宝贝天才儿子。
临近小升初考试,
我打电话回去询问郑龙的情况。
陈琳一通抱怨:“现在的小学生啊,虚荣的不得了,模考都高价买答案作弊,你说整这些有啥用,等正式考试啊,都得原形毕露”
谁知道我憋笑得多辛苦,用力掐大腿才没笑出声来。
我有时真佩服陈琳的大心脏,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如此自信。
或许,她只是不想承认走错了路,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很快,成绩出来了。
上一世,郑龙在我的辅导下,勉勉强强读了个重点中学的慢班。
就这样,陈琳还嫌弃我没教好弟弟,连累了他读实验班。
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他能考几分。
出分的第一时间,我用手机查了郑龙的分数,
果不其然,三科加一起将将100分,别说重点中学了,普通中学上个蜗牛班都够呛
难掩幸灾乐祸的心情,我拨通了陈琳的电话。
“妈,小升初出成绩了,龙龙应该没问题吧”
“啊,是吗,我都没太关注,我的儿子我知道,肯定没问题的”
“那你查查呗,查过了才放心嘛,考得好发家族群让大家都沾沾喜气”
“你这孩子,还是关心你弟弟的”
我把妈妈哄得很高兴,她开始查分,
我静静的等待好戏来临。
片刻后,
只听电话那头传来我妈的咆哮:“不可能!肯定是登错了信息!我要去复核!”
啪,电话被挂断了。
哈哈,陈琳怕是不知道,现在都自动化阅卷,出现问题的概率堪比三条腿的青蛙,少之又少。
果然,我又在本地论坛看见了陈琳的帖子,
她贴出被弟弟翻烂了的课本和“作假”的成绩单,表示要追查到底:
“我儿子智商高,读书也很用功,看看有谁家小孩能把书看成这样,用脚趾头鞋也不会只有这么点分”
此事被媒体转载,热度很高,
当地教育局很快就出了复核成果,
没问题,一分都没少。
这件事闹得很大,陈琳没脸见人了。
她沮丧的给我打电话,想让我帮忙把弟弟转到邻市去读中学,
她再三表示,一定是被有关系的孩子顶替了。
对此,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她能如此执着,
可能对于她来说,开弓没有回头箭,
明知道行走在深渊里,但就是不愿接受事实,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由于转到邻市上学要缴纳一笔借读费,
最终郑龙还是上了本地的私立普通中学。
平静了一个假期的陈琳想通了,只要他儿子还在,天才的大脑无人能抢
去哪读都能有大出息。
再说了自己闹过,下一会没人敢调包弟弟的试卷了。
初中实行住宿管理,果不其然,没住几天宿舍,老师就给陈琳打了电话,说弟弟在宿舍打了人。
郑龙本来就融不进集体,这住校哪能受得了。
他的作息很奇怪,晚上八点就睡觉,期间必须关灯,并且不允许舍友发出一点响声,
而早上四点他又爬起来打开小夜灯翻书。
舍友们表示神经衰弱,纷纷找老师要求把他换出去,
没想到,老师找郑龙谈话后,
他没有改正,反而回宿舍和舍友打了起来,
拿着把板凳打人家,把一个同学的手臂打骨折了,
人家家长要求郑龙赔礼道歉呢。
这不把陈琳气得半死,
还是熟悉的老配方,她在医院埋怨对方身体差,一碰就伤,故意讹她儿子。
对方家长对她早就耳闻,不想和她争辩,说明不给钱就报警,要送郑龙去做精神鉴定
这可戳了陈琳的肺管子。
她没辙了,打电话问我要钱。
“郑楠,你弟弟出了点事,被人讹了,你那有没有现钱,先借我一万,到时候我在还你”
还钱?哼,别想着那这套唬人了,你们明明有钱却不出,都是留着给郑龙的,把我当取款机,休想!
我回答道:“妈,我哪有钱啊,你知道的这些年挣得钱就付了个首付,现在都靠着花呗过日子呢”
“养你有什么用,亲弟弟出事都不帮一下,养不熟的白眼狼”
随即电话被挂断。
随便你怎么说,休想从我这拿到一分钱。
陈琳只能打电话给爸爸要钱,果不其然,被狠狠说了一顿。
从医院出来,陈琳有点破防,罕见的对郑龙讲自己顶住多大的压力,只是希望他不要辜负自己的天赋,希望他能成才,给全家争口气。
郑龙低着头,跟着陈琳走到车站,一句话都没说。
出了这事,宿舍肯定是住不了了,
陈琳给弟弟办理了走读。
上了初中,郑龙变得更沉默了。
在家里也不和陈琳说几句话,
一回家就钻到他那个小房间,关上门。
他现在不翻书了,改为画画,课本上、试卷上到处都是他的大作。
老实说,画的有板有眼的,横是横竖是竖,
画画成为了他逃避现实的新刻板行为。
陈琳见到那些大作,欣喜不已,感叹道:“原来我儿子不只会念书,画画也有天赋!没听那些骗子的话真是太对了”
郑龙到点了自觉吃饭睡觉上学,生活井井有条。
他带回来的成绩单都接近满分,陈琳看了倍感自豪。
常常在朋友圈炫耀,自己的儿子果然有出息。
一切都平平无奇的过着,也没有老师打电话告状,
仿佛弟弟的病痊愈了一样。
只有一项绝对不能碰的禁忌,
弟弟的房门,必须敲门他同意才能进,
妈妈进来打扫卫生他都不让。
如果有人擅自开门,他就会狂躁不安,出现自残的行为。
陈琳只当那是青春期叛逆,过段时间会好的。
为此,她兴冲冲的跑到论坛上分享阿斯博格孩子的经历,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治疗都是骗钱的,顺其自然的宝宝长大后天赋满满。
直到有一天,班主任打来电话,问郑龙的病好点没有,请的病假到了,没见孩子来上学
陈琳嗖一下炸了:“什么请假?龙龙他一直都健康的啊,每天都按时上下学”
原来,郑龙谎称自己病了,请了一周病假。
这孩子能跑去哪,他也没个朋友。
这时,陈琳才发现其实自己也不了解孩子。
她只能去郑龙的房间找点线索,
进到房间,里面整整齐齐,只有垃圾桶里有几个大纸团,
展开一看,原来是成绩单,
可却不是陈琳看的那一份。
只见那试卷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叉,分数也是个位数,
上面还有郑龙假冒的家长签名。
陈琳轰的一下大脑宕机,呆在原地。
晚上,郑龙按时回了家,
还是机械性的吃晚饭,丝毫没注意到陈琳铁青的脸色。
“你今天去哪了”
郑龙没说话,继续吃饭。
陈琳气得一把掀了他的碗。
郑龙缓缓抬起头,愤怒的瞪着她。
“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陈琳忍不住了,掏出皱皱巴巴的成绩单。
郑龙依旧沉默。
“是哪个坏种把你带坏了?你可是天才,是谁要害你”
陈琳气得扇了他一耳光。
谁知,郑龙怒吼一声,哗啦啦把一桌菜全掀了,
转而用双手紧紧卡住陈琳的脖子,尖叫道:“闭嘴闭嘴”
陈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挣脱他,
“好啊,翻了天了,你还想杀了你的亲妈,啊”
郑龙抄起地上切水果的刀,朝陈琳腹部刺去,
她应声倒地,鲜血染红了围裙。
郑龙见状,吓得夺门而出。
这一幕,被我在监控上看的一清二楚。
想到上一世他们母子对我的伤害,
我心情复杂,关掉了监控。
不久,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原来,陈琳挣扎着摸到了手机,拨打了120后就晕了过去,
医院是通知我去付药费的。
我回了一次家,找出陈琳的银行卡,全部装在包里。
缴费的时候,我对收费员说:“不知道哪张有钱,麻烦你都刷刷试试吧”
密码是郑龙的生日。
我赶到病房看见了陈琳,她脸色苍白,虚弱无力,
还好郑龙没有捅到要害,只是流血过多,她留住了一条命。
她的眼睛死死的瞪住我,双眉紧蹙,像是很着急。
我缓步走过去,温声说道:“妈,好点了没”
她虚弱的点点头,张嘴想要说话,
我及时的打断了她:“妈,不用担心,龙龙被送去警局了,他浑身是血的坐在小区花园里,好心人报了警”
她用了很大力气才发出一点声音,有气无力地说:“你,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会变成这样”
我笑而不语。
她把头转向一边,喃喃自语:“如果当初听医生的送龙龙去治疗,他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我笑出声:“妈,你在说什么啊,龙龙是天才病啊,一时的症状随着年龄增长都会好的,你忘了吗”
她默不作声。
我工作忙,没空照顾她,给她请了护工,
花的都是她给龙龙存的钱。
郑龙因为患有严重的躁郁症被送往精神病院治疗,
据说他在那里喊着要杀了陈琳,因为陈琳没给他治病,害了他。
我把消息告诉妈妈,
她默默流泪。
一个月后,陈琳出院了,
爸爸也从项目组回来了,
两个人再也受不了这种生活,当天就离了婚。
而我,也申请到了海外留学的offer,
临走的那天,陈琳拉住我,
平静的对我说:“楠楠,对不起,这个月我一直做梦,我应该听你的,专业的事要专业的人干,我不该违背自然规律,害了龙龙。我,我多么希望梦里发生的那一切是真的”
她拉着我说了很多梦的细节,
我一时不寒而栗,
那个梦,不就是前世发生的事吗?
回过神来,我冷笑道:“可惜,那是我不堪回首的噩梦,保重”
我转身走向安检口,再也没看她一眼。
(完)
本文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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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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