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镇西：走进《权力的游戏》中的君临城

虽然昨天傍晚我已经居高临下地领略了夕阳中古城的风采，但今天早晨醒来，当我拉开窗帘时，还是被眼前的晨景迷住了。我所在的民宿正对的是西南，看日落是没问题的，但日出显然看不到。我站在阳台上，明显感觉左边的东南方向特别明亮，天上一片红晕。渐渐地，天空越来越亮，当我看见高高升起的太阳时，阳光已经洒向大海，对面的绿色小岛明媚了起来，就连整个古城的红色房顶也跟着鲜艳起来了。

没看到海上日出，却欣赏到了被朝阳照射的大海与古城，同样的壮丽。

今天，我们打算回到“中世纪”。

我们当然不是要回到一千多年前的欧洲。这里所说的“中世纪”，指的是杜布罗夫尼克的中世纪古城。

这座古城可不简单。1979年杜布罗夫尼克古城就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批准作为文化遗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对杜布罗夫尼克古城，世界遗产委员会这样评价——

这座古城位于达尔马提亚海岸(Dalmatian coast)，从13世纪开始就成为地中海的一支重要海上力量。虽然在1667年的地震中遭到严重损坏，杜布罗夫尼克仍保留了其美丽的哥特式、文艺复兴式和巴洛克式的教堂、修道院、宫殿和喷泉。20世纪90年代古城又在武装冲突中遭到损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以其为重点协调组织了一项重大修复计划，对其进行修复。

对于杜布罗夫尼克的前世今生，通过搜索有关资料，我得到如下认知——

这座至今保存完好的古城始建于公元后7世纪中叶。杜布罗夫尼克最初为拜占庭帝国统治，后归属罗马帝国。历史上，该地区曾是海上列强的必争之地。杜布罗夫尼克古城虽为弹丸小城，却通过施展政治外交手段，在长达800年的时期内保持着相对独立的特殊地位。到了15世纪，杜布罗夫尼克古城进入鼎盛时期，建立了“杜布罗夫尼克共和国”。

就在鼎盛时期的1667年，杜布罗夫尼克被一场地震毁掉了。1806年，拿破仑军队占领该城，“杜布罗夫尼克共和国”时代结束。1815年被奥匈帝国占领，1918年归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王国。随着1918年奥匈帝国的崩溃，城市成为南斯拉夫王国的一部分。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杜布罗夫尼克成为纳粹德国傀儡政权克罗地亚独立国的一部分，起初城市由意大利军队占领，1943年9月8日后，德军进入城市。1945年11月，南斯拉夫共产党建立了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人民共和国，杜布罗夫尼克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一部分。

然而，杜布罗夫尼克的劫难还没结束。1991年南斯拉夫解体后，克罗地亚宣布独立。当年10月，杜布罗夫尼克遭到南斯拉夫人民军攻击，由此开始了持续七个月的杜布罗夫尼克包围战，这场冲突造成114名杜布罗夫尼克市民被杀，杜布罗夫尼克老城城墙遭到650次持续炮击。随着战争的结束，被炮弹损坏的杜布罗夫尼克老城开始维修，遵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指导方针，修复将按照原样复原。这项工程直到2005年才基本结束，老城绝大多数被损坏的部分得以修缮，而在邻近城门的部分目前仍能看到炮击的痕迹。

但是，这座历史悠久而又多灾多难的古城，毕竟还是欧洲中世纪建筑保存比较完好的一座城市，有“城市博物馆”的美称，又因其倚山傍海、林木茂盛、碧海蓝天、风景绮丽，成为举世闻名的旅游胜地，吸引了世界各地无数的游客，也包括我。

今天，我的“中世纪之行”是从漫步城墙开始的。古城四周至今完好地保留的高大而厚实的花岗石城墙，始建于9世纪，到了14世纪，拥有大大小小16座炮塔、5个堡垒的城墙基本形成。

这座建在突出海面的巨大岩石上的城墙，高22米、厚5米、长1940米，是欧洲最大最完整的复杂结构城墙。据说世界上没有其他城市，像杜布罗夫尼克那样完美地保留了中世纪城墙。虽然不足两公里，但我们用了半天的时间才逛完，因为处处是文物，处处皆美景。

杜布罗夫尼克东面是山坡陆地，西面是浩瀚的亚得里亚海。我是从西边的门进去登上城墙的。站在城墙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亚德里亚海，背后就是古老而沧桑的旧城。突然间，我有了一种想保卫这座城的勇气和责任感。城墙上修有许多角楼和炮楼，很容易把我带入特定的历史。

据说这座紧紧护卫老城的城墙从未被摧毁过，杜布罗夫尼克历史上曾经遭受敌人连续15个月的进攻，却一直没有被攻破，始终屹立不倒。所以，杜布罗夫尼克城墙完好保存着至今，被认为是中世纪时期最伟大的防御系统之一。

因为是旅游淡季，我们又来得早，所以城墙上很少有其他游人，我们几乎是独享城墙。我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看一边想。高耸的城墙中每一块砖石上的斑驳，仿佛都书写着故事。我抚摸着墙上斑驳的砖石，好像是抚摸一部厚厚的史书，这部史书里写着杜布罗夫尼克的昨天、前天和遥远的过去。

我放飞无人机，让我的眼睛在空中飞翔。湛蓝的天空下，雄伟的古城，如一片巨大而轻盈的绿叶，正飘荡在深不可测的蓝色海面。

沿着城墙，我走到了东边。朝城外的山坡上看，满目都是或罗马风格或哥特风格或文艺复兴风格和巴洛克风格的房子，风格迥异，五光十色。

我站在城墙最高的城堡上往城内看，除了巍峨的钟楼，所有房子都小巧玲珑，无论红屋顶，还是高尖塔，以及各种古怪造型的小烟囱，都沐浴在阳光下，静静地享受着日光浴。

突然，钟声响起，悠扬悦耳，整个古城都能听到。我一看时间，刚好是中午12点。据说这是城堡内36间教堂的钟声齐鸣，所以才显得这么气势磅礴。

我们下了城墙，走向城外，找了一家靠近海边又有树荫的餐厅。我们的周围也坐满了不同年龄、不同国度、不同肤色的游客。中午的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来，时不时有一只或一群鸽子缓缓飞过，整个世界平和而悠闲。时间仿佛停止了。

坐在餐桌前，我就看到老城外西面的水边，有一座高高的城堡，那就是著名的罗维里耶纳克要塞。吃完午餐，我直奔要塞。

要塞脚下是一湾海水，因为比较浅，所以水是碧绿的，阳光一射到底，水中的碎石微微颤动。居然有这么清澈见底、纯净无比的水！

要塞位于古城西边护城河外陡峭的悬崖上，扼守着杜布罗夫尼克海路和陆路两个入口，其重要的战略意义相当于杜布罗夫尼克的“直布罗陀”。

虽然是在城外，站在要塞上却可以看到老城，因为要塞高出海面37米。这座要塞的功能当然是抵御入侵者。据说早在十一世纪，威尼斯试图在此处建造要塞，如果成功了，威斯尼人将一直控制杜布罗夫尼克。但当威尼斯人携带建造堡垒所需的全部材料乘船抵达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屹立着一座坚固的要塞，堡垒的城门上用当地语言写着“用任何珠宝也换不来自由”。

原来当地人用短短三个月时间就建造了要塞，威尼斯人只好返回。如今，罗维里耶纳克要塞已经失去了军事防御功能，但也不仅仅是旅游景点，它的堡垒目前也用作戏剧表演的舞台，莎士比亚经典作品的演出已成为杜布罗夫尼克夏季盛典的标志。

从罗维里耶纳克要塞下来，我们回到古城，走进城内的街道。

首先看到的，是杜布罗夫尼克著名地标之一的欧诺佛喷泉，是意大利建筑师欧诺佛设计建造的。它修建于15世纪。当时人们为了解决城内的严重缺水问题，决定将距城12公里一个村子的泉水引入。最早的喷泉之上有繁花的艺术装饰，可惜在1667年的大地震中遭受严重的损毁，只留下了16个出水口，但这些出水口如今依然流出清澈的涓涓细流，可以直接饮用。

和我这几天游览过的其他几个古城一样，杜布罗夫尼克也是小巷纵横，但一条主街却宽大敞亮，尤其是地面铺着的白色砖石，光可鉴人，如同一面反光镜。一对对手牵手的情侣走过，推着婴儿车的夫妇走过，独自旅游的背包客走过……光亮的地面居然有朦胧的倒影。

因为曾经是“杜布罗夫尼克共和国”政府所在，所以这座老城至今保存着其完善的多方面的功能，就连欧洲最早的供水系统、检疫机构、药店也都是从这里开始的。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说的就是杜布罗夫尼克古城。

在古城东侧，至今还坐落着杜布罗夫尼克大公府，即当时“杜布罗夫尼克共和国”的府院。这座府院建于15世纪，古朴典雅。府内既有办公场所，又有火药库和监狱。除此之外，城内还完好地保存着14世纪时所建的药房、教堂、修道院、大公宫、钟楼等。药房内甚至还陈列着当时装药用的瓷瓶及制药工具。所以，杜布罗夫尼克被称作“城市博物馆”。

当然，古城内也有不少现代店铺，特别是主街道两旁布满了咖啡馆，商店和餐馆。我就在一家甜点铺吃了一个冰激凌。但这些店铺的门面和所处的街道依然是浓郁的中世纪风格。看到长长窄窄的深巷里的一些小店里面坐着喝咖啡的悠闲游客，我恍惚中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一千多年的古城，至今保存完好且充满烟火气，一个重要原因是，这座古城至今还住着居民。每扇门里的住户都把老房子当作自家的财产，自然很珍惜，会细心保护。上午在城墙上往下看时，我看到一家院子后面竟然还有菜畦，一个中年男子正在阳光下劳作。

更让我感慨的是，小小的古城寸土寸金，可在好几个地方居然有儿童足球场，虽然场地很小，但能见缝插针弄个足球场，我找到了克罗地亚能成为足球强国的原因。当然，儿童们在“城市博物馆”里追逐足球，也让这座古城洋溢着生命的气息。

傍晚，回到民宿站在阳台上，看到辉煌的夕阳，又在点燃大海，古城的每一座钟楼、每一个城堡、每一幢房顶、正被染上一层橘红色，且渐渐成为剪影，一切都朦胧而梦幻。

难怪这里会成为著名美剧《权力的游戏》中君临城的主要取景地。

难怪诗人拜伦誉之为“亚德里亚海明珠”；

难怪著名剧作家乔治·萧伯纳在1929年访问这座城市后感慨道——

如果你想看到天堂到底是什么样子，那么去杜布罗夫尼克吧！

2024年2月17日晚 于杜布罗夫尼克

（校对：李爱华）

来源：镇西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