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舞龙杂记

潮新闻客户端 周华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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碇步桥如长龙卧波。

浙南泰顺，被称作“中国桥梁博物馆”。其地山高谷深，造就千桥之乡，据统计，泰顺境内现存各式各样的桥梁958座，其中保存完好的古代木廊桥33座、石拱桥266座、石平桥111座、碇步桥248座。

在这座桥梁博物馆里，最古老的桥是碇步。

碇步，乡人们也称呼它“琴桥”，因为一个一个碇步立于溪中，就像是琴键。修建于清嘉庆年间的仕水碇步，全长133米，共223步，每步由两块平整条石砌成，平行分高、低两级。仕水碇步则是我国现存保留最完好、最古老、最长的古代碇步桥。这么长的碇步连起来，更像是一条横卧的长龙。

我到泰顺去采访廊桥的故事，也在仕水碇步上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在碇步的上下游两侧，都有松木构成井字形，松木与松木的接头，以榫卯结构固定。然后，再在井字形框架内堆砌大鹅卵石。另外，碇步大石本身也是埋得极深，水上暴露部分只是完整石块的三分之一，更多的部分则深埋于河床之中。此外，高一行、矮一行的两排碇步，紧紧并列相靠，在水流的上方附一块三角状小石，既起到固定的作用，也有着分水的功能，可抵御水流经年累月的冲击。

这看似简单的碇步，背后有着极深的匠心。观察得越细，就越忍不住要赞叹古人的智慧。

仕水碇步，早已在春晚舞台上被人所熟悉。而仕水碇步作为全国文保单位，还有一个“非遗”项目与之紧密相连，就是“碇步龙”。

碇步龙，说来很有意思，在这仕水碇步上舞龙。舞龙的民俗，其实遍及中华大地，人们常听说的就有布龙、草龙、板凳龙、花龙、竹节龙，林林总总数不清。但是在碇步上舞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跟平地舞龙相比，碇步舞龙当然是平添了不少难度。一方面手上要有力道，搭龙坪、龙戏珠、龙舔珠、龙咬珠，这些动作都要做得行云流水；另一方面，当然是底盘要稳，腾挪跳跃之间，每一步都要准确地踩在碇步上。舞龙动作很多，从“开龙门”到“关龙门”，听说一共有60多个套路，全部动作，都在碇步上完成。

遗憾的是，我还没有现场观看过碇步龙的演出。想来那一定相当壮观的。

泰顺碇步龙。钟晓波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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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龙，在我老家常山，也是元宵节一项重要的文化娱乐活动。

元宵节，是春节的最后高潮。如果说除夕是一家一户内部的热闹与团圆，那么元宵就是家户之外广场上集体的狂欢。元宵夜要做什么——最重要的是三样，赏花灯、舞龙灯、吃元宵。

我家乡在元宵夜，吃完了元宵，再上街去看舞龙灯。龙灯各式各样，有用稻草扎的，也有用竹篾、木头或是布、绸等扎成，也有用板凳拼成；龙的节数以单数为吉利，多见九节龙、十一节龙、十三节龙，多者可达二十九节。只不过，十五节以上的龙就比较笨重，不宜舞动，主要是用来观赏。一条龙，需要三四十个精壮汉子操持，他们从各地乡镇进城，大寒天里，舞龙的人穿着背心，身上也热腾腾地冒出汗来。一个村庄，或是一个乡镇，要维护一条龙灯，也是需要相当大的经费支持。元宵节这一天，龙灯要游街，到各个单位、商店门口舞一舞，单位和商店通常都会派一个大红包，以讨个吉利。舞龙灯的人，收到了红包，就让派红包的人扯一根“龙须”，表示这是彩头，双方都是喜气洋洋的。

最多的时候，全县有二十几条龙灯走街串巷。一条龙前脚刚走，另一条龙后脚就来了。龙灯所到之处，都有鞭炮迎接，甚是壮观。

最热闹的是晚上。全城禁止车辆通行，街道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二十多条龙走遍全城，各街道上炮仗喧天，烟花照亮浙西小城的夜空。这样的闹猛，要一直持续到零点以后。

等到龙灯散了，人群也散了，这春节才真正算落幕。看灯看龙的人走很远的路回家去，再吃一碗汤圆，或再吃一碗索面，热热乎乎，心满意足地睡觉去了。

前几年，不知道是疫情的缘故，还是什么别的原由，元宵看龙灯的活动已经消失甚久。想起来，还颇有一点叫人感到遗憾。话说回来，如果可以舞龙，而不许放鞭炮礼花，那也一定会少了许多乐趣。

淳安千岛湖镇骑龙巷里的舞龙表演。程海波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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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地名很有意思，建议大家龙年可以去走一走。

淳安千岛湖镇的骑龙巷。

骑龙巷，是不是太有气魄了？对的。千岛湖镇是淳安县城，亦是一座山城。因为松树很多，也叫做“松城”。外地人刚到松城，会觉得小城依山伴水，山路起起伏伏，弯弯曲曲，上坡下坡的幅度都大，所以也有“小重庆”之称。山上的居民楼，亦是依山而建，奇特之处在于，譬如居民楼的东面是一楼，步入楼梯就能进楼，拐个角，到了西面，才发现居然身在此楼的三楼或四楼。这样的情形十分常见。因山势起伏，落差较大，屋前屋后，已是几层楼的高差。

松城有条巷子，蜿蜒约数百米，依山就势，有122级台阶。小巷仿佛骑在龙的脊梁上，故曰“骑龙巷”。1959年，新安江水库蓄水，两座千年古城沉入碧波，淳安县政府搬到当时的排岭（现千岛湖镇），距离不远的骑龙巷，就成为老城最繁华的地方。

这条巷子烟火味很足，两侧檐下，时有老妪售卖各色山货小吃，笑脸迎送，土语相谈，质朴又热情。我以前去这条巷子闲逛，拾级而上，穿街过楼，遇到敲铁核桃的喜凤，写了一篇文章《铁核桃》；遇到卖茶的吴佳，写了一篇文章《鸠坑茶》。

去骑龙巷游玩，吃吃饭喝喝茶，都是美事。如果碰到骑龙巷有舞龙舞狮表演，那就最好。淳安各乡镇有十几支舞龙队伍。大墅镇的“大墅笋壳龙”，龙身用当地毛竹的笋壳为材料制作，材质朴实，龙身可伸可收，舞龙时勇猛有神，让人耳目一新。千岛湖镇的“畲龙”，它和畲族图腾凤一起，非常富有民族特色。屏门乡有一条“板龙”，形式上有分有合，还加入了当地的睦剧元素。汾口乡的“草龙”也非常有特色，二十年前，汾口草龙从淳安县走到西博会的舞台上，这项濒临失传的民间艺术重新焕发光彩……

龙年在骑龙巷看舞龙表演，这还不值得期待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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