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的女人(4)

“生男生女，又不是我能决定的。”锁儿反驳道，锁儿感觉现在的自己，说话都比以前更有底气了，虽然自己生的是一个女孩。可是，这是锁儿的第一个孩子，她让锁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

赢子简单做点饭给锁儿吃，就匆匆忙忙地出门了。留下锁儿和爱子，独自在家里。锁儿这哪是坐月子啊？没有好吃的，没有人照顾，只有娘俩在家。

没过几天，赢子还是总是出门。锁儿带着爱子在家坐月子。这时，爱子睡着了，锁儿准备找点衣服来换。忽然，她打开结婚时唯一的一个小箱子，她的手摸空了。她瞬间明白，赢子为什么总是出门了，前段时间，她也听过一些闲话，只是她当时没有当真。

于是，锁儿准备出门找赢子，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谁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呢？

已经到中午了，锁儿挨家挨户的问有没有人知道赢子在哪里？锁儿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上饭，赢子一大早就出门了。村上的老人看到锁儿出门了，赶忙劝她回家。“风太大了，这都快十月份了，你还没有出月子呢？不能出门见风，将来老了头会疼的。”一位老人劝着锁儿。

旁边还有一位老人叹息道：“真是苦命的孩子，从小死了爹娘。现在又没有找到好婆家，坐月子都没有人伺候，命真是够苦的。那没良心的赢子，在赌钱呢.”

功夫不负苦心人，锁儿终于找到了赢子。他在村上的一个光棍栓子家打牌。这个栓子三十多岁了，还没有找到对象。挣点钱全用来打牌了。每次栓子看锁儿的眼神都让锁儿浑身上下不舒服。

一推开门，看到赢子坐在那里打牌。锁儿坐着月子，还饿着肚子。此时的愤怒和委屈涌上心头，一把抓住赢子的胳膊，愤愤地说：“你是不是把我坐月子的红糖卖了？还有爱子九天收的红包都偷走了？你良心是不是给狗吃了？”

听到锁儿赤裸裸的指责，赢子气急败坏地把锁儿拉回了家。锁儿从没有感到赢子如此生气。她当然不知道，赢子自幼父母双亡，缺乏约束和管教，不仅自由散漫惯了，还特别自私，关键是还特别大男子主义。锁儿当着其他男人的面，让赢子下不了台。赢子又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赢子一路强拉着锁儿回家，刚回到家，赢子用力地将大门锁上。锁儿感到莫名的恐惧和不安，还没等到锁儿打开大门，赢子一把将锁儿拽回来，手中的麻绳重重的抽到锁儿的头上。赢子丝毫不顾锁儿还在月子中呢。一鞭下去又是一鞭，赢子肆意地宣泄着内心所有的不甘，自私贪婪的大男子主义形象暴露得酣畅淋漓，赢子嘴里还唠叨着：

“让你生女儿，不争气的东西。别人家都生的儿子，就你生女儿。你个扫把星，我赢子的香火估计要被你断送了！”

几鞭下去了，锁儿瘦弱的身体怎能吃得消？锁儿悲痛的哭声几乎能响彻着整个村庄，可能比那村上的喇叭还要响。不断地引来村上的人，他们预估到发生什么事情了，拼命的敲门，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刹那间，敲门声，锁儿撕心裂肺的哭声，鞭子声，还有爱子的啼哭声都混到了一起。此时的锁儿，止不住的泪水，老天爷对锁儿太不公平了，多少个梦里，她梦到母亲温暖的怀抱，父亲慈祥的微笑……苦难一个个冲着锁儿而来，可怜的锁儿怎么能够承受得了。

月子里的锁儿终于是昏过去了，村里的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大妈找来了。过了好久，锁儿醒来了，已是遍体鳞伤，是人都看不下去了。爱子拼命的哭着，因为她太饿了。锁儿几乎没有奶水，饭都吃不上，哪里来的奶水呢？

村上的好心邻居给锁儿送来了些饭菜，可是锁儿哪里吃得下。身体和心理的伤，让她一时间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锁儿的日子，就像这无情的岁月，无论锁儿愿不愿意，也无论是不是锁儿想要的生活，还是在一天天的过下去。

爱子也快满月了，锁儿身上的伤还是特别明显，头都还是肿起来的，连头发都不好梳。这次家暴，让锁儿对婚姻彻底失去了信心。家里也几乎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那个年代，孩子出生第九天，是要庆祝一下的。爱子九天时，亲戚也送来了礼金和礼物，只不过礼金最高的是2元，礼物就是红糖，给锁儿坐月子补身体的就只有红糖。不像村里的其他产妇，都有自己的亲妈，她们会给女儿带来几只老母鸡。

锁儿将红糖和十几块钱锁在家里唯一的一个小木箱子里，这是她结婚时，家里唯一一个新添置的新家具。可是，染上赌瘾的赢子，趁锁儿照顾爱子不注意，把箱子撬开了，把钱全部偷走去赌钱了，把红糖也拿出去换成钱了。

就连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也被赢子卖掉了，卖来的钱，全部被赢子当做赌资了。

锁儿想到这一切，再看看身上的伤，真的一天都不想活下去了。

这天，赢子又出门了，锁儿和爱子在家。家里也没有什么吃的，锁儿勉强吃了口山芋稀饭，其实主要就是山芋，加了几粒米饭而已。那时候，农村的土地才刚刚包产到户，锁儿家分得了几分田，赢子也没有种什么庄稼，田地都荒了。所以，家里根本没有什么粮食。大妈家，虽然有点粮食，但是四五口人，怎么会想到拮据锁儿呢？毕竟，又不是大妈的亲生闺女。

锁儿和爱子在家里，想着自己二十多年的过往，如今落得这般田地，锁儿想带着爱子一起去寻死。因为，锁儿要是不在了，也没有人会照顾爱子。何必让自己的女儿也来尝一遍这人世间的苦呢？锁儿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瓶还没有打开的农药。

锁儿将爱子抱在身上，自己穿上结婚时缝的花棉袄，这也是自己唯一一件新衣服了，准备把这瓶农药喝下去，留一口给爱子。此时的爱子躺在锁儿的怀里睡着了，这小小的人儿，睡的是那么香甜。一头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皮肤，长长的睫毛，圆圆的小脸蛋。

换做是谁，看到爱子，都会忍不住多看她一眼吧！因为，这孩子实在太可爱了。锁儿看着怀里的爱子，眼睛都舍不得挪开，她多想一直这样看着爱子啊！她是多么的不舍啊！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命运的车轮，一直没有要转向的迹象啊！

就在锁儿看着爱子，看得入迷的时候。爱子突然醒了，可能是饿了，也可能是母女连心，爱子感受到妈妈要干什么啥事，爱子拼命的哭着，哭得撕心裂肺。锁儿忽然间软下心来。听到爱子的哭声，她仿佛看到年幼的她自己，多少次在梦里撕心裂肺的哭着，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将自己的母亲哭活过来啊！

锁儿想，如果自己的母亲尚在人间，自己也会是幸福的人吧。至少，月子里有人来照顾她和孩子吧。同样也是母亲，她不能这么狠心，剥夺爱子活着的权利。

于是，锁儿把农药收了起来，就当自己从来没有过寻死的念头。自己又去吃了点山芋稀饭，因为她知道，只有她多吃一点，爱子才能有口粮食，她才能多产点奶水。

所以，锁儿决定为了爱子，活下去！这也是很多年后，锁儿回忆起当年的种种苦难，嘴里常说的那一句：“要不是为了孩子，我坟上的草可能都有一人多深了吧！”

打那天起，锁儿决定为了爱子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努力赚钱，让爱子过上自己没有享受过的人生。

虽然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但好在锁儿还年轻，她的身体在慢慢的恢复之中，锁儿也一天天在长大，也越来越可爱。快一岁了，偶尔还会蹦出“妈妈”的字样。这让锁儿更加觉得生活有了奔头。连赢子也受到锁儿和爱子的影响，每天下地干活，去赌钱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锁儿每天除了下地干活，晚上回来还要纳鞋底，除了给爱子和赢子纳鞋底之外，她还把自己纳的鞋底拿到镇上去卖。锁儿从小手就巧，她纳的鞋底特别好卖，一会就被抢光了。虽然收入微薄，但是也是家里的一笔收入啊。就是可怜了锁儿，大冬天的也要凑在煤油灯底下纳鞋底，两只手上全是冻疮，又红又肿，一遇热就钻心的痒。可是此时的锁儿，哪里顾得上冻疮，她就一心想着多挣点钱，让爱子过上好日子。

除了纳鞋底，锁儿还会去田里捡螺蛳，拿到街上去卖。锁儿打小聪明，她一下田就知道哪里有螺蛳窝，一扣一个准。她专门挑有小旋涡的小坑，准没错。村上的其他妇女，最喜欢跟着锁儿捡螺蛳了，因为锁儿聪明，知道螺蛳窝在哪里。锁儿还大方，不小气，找到螺蛳窝跟大伙儿一起捡，不像有的妇女，自私小心眼。

村上的人都说，现在的锁儿眼里都有了光，锁儿也开心的说：“我也终于过上了眼里有光的日子。”

可是，锁儿出门了，爱子没有人带，这个问题可算是难到了锁儿。锁儿找到大妈，想请大妈帮个忙，就是锁儿出门的时候，希望大妈能帮着照看一下锁儿。大妈勉强答应了。

可是锁儿终归是有点不太放心，毕竟爱子还小。而且大妈是什么样的人，锁儿还是很清楚的。

有一次，锁儿又出门捡螺狮了，她把锁儿送到大妈家去了。没过一会，她不放心爱子。锁儿就偷偷跑去大妈家看看，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爱子。大妈家里也没有人，这可把锁儿急坏了，急得她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隔壁邻居看到了焦急的锁儿，赶忙上去问：“锁儿、你是不是在找爱子啊？我看她在村那头老王家呢！老王家大闺女在带爱子玩呢！”

锁儿一听，赶紧跑到村那头老王家，还没有进门，锁儿就听到了爱子像银铃一般的笑声。进门一看，原来是老王家大闺女在带爱子玩过家家呢。老王家大闺女今年15岁，在镇上读初中，学习特别好。现在放暑假了，老王也舍不得让闺女去干活。

“姐，以后就让爱子来我家玩吧，我现在放暑假，也不用上学，我爸妈也不让我干农活，我可以带爱子玩。我刚才碰巧经过你大妈家，我看到爱子一个人跑到路上来了，也没有人管。我就把她带回家了。爱子特别乖，不哭不闹，特别好玩。”老王家大闺女连忙跟锁儿解释道。

听了老王家大闺女的话，锁儿心里一阵温暖，这种感觉锁儿很少有，就像冬天里的温水，让手一下子暖和起来的感觉；又像是冬天喝下去的热粥，让人从头暖到脚。锁儿觉得：这人世间还是有好人在啊！

在剩下的几个月里，只要锁儿出门，就把爱子送到村那头的老王家。时间久了，爱子都知道去村那头老王家的路怎么走了。

爱子快一岁半了，连第一次学会走路还是老王家大闺女教的呢！

看着蹒跚学步的爱子，再苦再累，锁儿也毫无怨言。

锁儿一天天的积攒，手头终于宽裕点了。锁儿去街上给爱子买了一个花头绳，锁儿给爱子扎起了一个冲天小辫，爱子更显得可爱了。连路过锁儿门口的陌生人，都忍不住驻足停留，多看一眼可爱的锁儿，多看一眼那可爱的小人儿，就那么安静地坐在家门口的小凳子上，正在和和邻居家的小狗玩耍呢！

日子就这样安静的过着，爱子一天天长大，过完年爱子就满2岁了。走路已经走得很稳了。院子里的小猪仔也越长越大了。

锁儿想，等开春了，这头猪应该能卖个好价钱，等把猪卖了，锁儿想把房子扩建一下，一间房太小了。毕竟，锁儿一天天长大，也需要自己单独的房间，万一以后还要生老二呢？房间就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