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三百五十六）-雪之喜，雪之怨

雪之喜，雪之怨

文/林梢客

天气预报中的大到暴雪，延迟又延迟，终于在午后姗姗而至。却又仿佛憋着一股劲儿似的，瞬间爆发出极大的声势。大团大团的雪朵儿密集地扑奔而来，令人顿时领略到了“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的浩阔气象。没费多少时间，一个银装素裹宛如仙境的绝美世界，便已打造完成。人世间的一切皆被这厚厚一层净白严严实实覆盖着，天地一色，简单纯粹，宁静祥和。

似乎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识过这般阔气的豪雪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将脸儿贴在窗上，“高卷帘栊看佳瑞”。又有多少人按捺不住勃发的童心，欢喜地冲进雪里，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如我一般，渴望到这场久违的爽雪里好好过把瘾，寻找，或者恣意释放，那份不老的天真。

担心路滑，雪初起便离开公司，提前下班。回家的路上，顺便去菜市场买了馅料和现成的水饺皮。在我的惯性意识中，大雪天和热气腾腾的饺子，应该算是标配。

包好一部分，让H快快地煮出来，先给婆婆送去。我也一起去。

“你也去吗？雪下这么大……”H满脸的不可思议。

“当然，不仅要一起去，还要步行去。雪厚路滑，不能开车的。”我一本正经且不容置疑地说。

H终于明白，我的醉翁之意，恰在雪。

婆婆所在的小区到我们家的距离，天气好的话，步行十五分钟可至。因为膝关节疼痛，我已经好久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了。这次却执意带着H，走进公园，踏上古色古香的朱红廊桥，又穿过一个小区，一路蜿蜒曲折地行去。号称这是一条最近的路线。确实，也是最美的路线。它能登高望远，将一湾瘦水及两岸好景尽收眼底。以前，我和文儿去奶奶家，最爱这样走。

雪实在是太厚了，我穿着一双短筒的棉靴，总担心雪会灌进靴子里去。一路上，看到许多人在雪地里嬉戏。有带着孩子的母亲，有追逐打闹的恋人，有独行雪中的中年人。还有一个身材挺拔的小伙子，大概是在直播吧，举着手机，漫步在玉树琼枝的树林中，一路走一路歌，旁若无人地“吟啸且徐行”，声情并茂，认真投入。

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孩子弓着腰，徒手滚着一个巨大的雪球，乐滋滋地向他的女朋友炫耀。不远处的女孩微笑着，举起手机记录着他的“壮举”。他们脸上洋溢着的发自内心的欢欣，以及看向彼此的眸波里那浓烈的情意，让眼前这未染尘嚣的冰天雪地有了温馨的暖意和浪漫的气息。

瞬间活泼起来的世界，让我突然有了穿越之感，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学生时代，那场甚至更要豪剧一些的大雪里。

也是一场狂雪初停之后，我们几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一起跑出教室，在教学楼前几没脚踝的雪地上“咯吱咯吱”地走着，满心欢喜，却不知如何释放。陆陆续续冲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不远处，四五个陌生的男生团了几个雪球，小心地丢过来。有的滚在脚边，有的落在了鞋子上。我们愣了一下，相视会心一笑后，不约而同地弯腰团了几把雪向着他们抛投过去，算是回敬。就这样你来我往，雪球纷飞，一场规模宏大的雪仗就此揭开了序幕。因为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整个广场上群情爆燃，一片沸腾。无论男生还是女生，活泼的还是温文的，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在空前热烈的氛围里抛却拘谨，放飞自我，尽情嬉闹。广场上雪尘弥漫，年轻的笑声惊云破雾，响彻九霄。

那是一次尽兴投入的雪嬉。对于内向沉静不爱运动的我来说，确实刻骨铭心，终生难忘。至今想来，依然会唇角上扬，满心欢悦。

雪，委实是大自然最美好的馈赠啊。只是因为雪的缘故，对这萧条的冬，才有了满怀的期待。普降的豪雪不仅改变了世界的颜色，更改变了人们的心境。寒瑟凛冽的季节，抑闷冷寂的情怀，都随着这漫天飘雪而美好而欢动起来。甚至包括上班后随之而来的除雪，也是酣畅淋漓妙趣多多的快乐运动呢。

雪后的两天，一直选择步行去给婆婆送饭。原本十多分钟的路程，现在来回近一个小时。一是因为雪景实在太美，令人流连忘返看不够。二是因为天气骤寒，未及时清除的积雪被碾压成冰，光滑如镜，无论驾车还是步行，都得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下雪时的欢声笑语，以及诸如“瑞雪兆丰年”之类的赞誉之声，如今又换成了灌耳的吐槽和抱怨，果然应了苏翁之言：“雪似故人人似雪，虽可爱，有人嫌。”雪的仙逸美好固然令人心生欢喜，它带来的麻烦或隐患，却又令出行者甚是烦恼。尤其那些为了生计而不得冒雪赶路、长途奔波者，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路况，对他们来说，确实无异于灾难。

冬至阳生，岁回律转。幸而，2023年末骤至的这场尾寒持续时间并不长，天气很快回暖，积雪累冰清除消融得非常彻底。及至这一元复始的2024年，已然是路路通达，顺畅无比了。

新年新岁，愿每一个人都四季安暖，顺遂如意！

作者简介：林梢客，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以中短篇小说为主。其中，中篇小说《人生如戏》入选2015年齐鲁文学作品年展小说卷，散文《吕剧记忆》入选2016年《齐鲁文学作品年展》散文卷，短篇小说《夕阳晚照》入选2018年《齐鲁文学作品年展》小说卷。